雪地行军很难。
尤其是那些京城来的将士们。
一脚深一脚浅。
鞋底都湿漉漉的,冻的整条腿都麻了。
却意外的并没有人抱怨。
大家像是背后有野狗追一样,一路狂奔。
行军的队伍也稀稀落落。
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将领余大人。
虽然已经丢了面子了,可是他居然还不坐马车,而是骑马。
因为骑马快。
谁都没有料到。
荆国居然这边退兵了,却在另外一边进攻了。
蛮荒接连的另外一座城,地势平缓,绿树成荫,环境很不错。
可以说算是蛮荒的江南了。
但是当年被朝廷文官看中,把那片地从蛮荒里划出来,单独成为一个城,为平水城。
建起了高高的城墙。
可以算是申国的北方的鱼米之乡。
跟苦哈哈的蛮荒冥河州完全不同,那里离申城近一些,交通也更便利,物产又丰富,每年都有大把的文官想去那里任职。
转头一圈回到京城就可以置办豪宅了。
文官们都信誓旦旦,那座城固若金汤,不论谁来攻打,都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据最先带着家眷跑出平水城的牛知府,哭爹喊娘的说荆军已经破城了,还要屠城三日。
余大人这边再也顾不上和重知府斗气了。
屁股尿流的赶着要回京。
蛮荒太危险了。
荆国人太危险了。
那边退兵了,转头却在另外一边攻打了申城。
所有人都在心底抱着一个幻想,希望能像那年蛮荒大战那样,打到后来,荆皇会宣布退兵,不了了之。
可是那一次,是荆皇的皇后薄氏有孕了,举国同庆,荆皇下令退兵。
可是现在呢?
薄后死的不能再死。
荆国的小太子也被烧成灰装在罐子了。
谁还能阻止他?
……
这一支军队跑的贼快,可是实际行军度很慢。
一群人乱走,自己就拦住了自己。
也只有吴副将带的那一支队伍稍微好一些。
不过他们中有一部分人跟着鹿五去了荆国,所以他带的队伍人又少了一些。
但是他们身后,还有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是作行商打扮。
一车一车的据说装的都是呢绒布料,和一些可以买卖的生活物品。
也很是浩浩荡荡。
但是队伍却很稳,并不慌乱。
只是随着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这支队伍越来越沉默。
……
申国朝廷更加沉默。
那些往日能言善辩的文臣,集体哑巴了。
连那些善于挑刺,几乎每天都有奏章上奏的御史们也哑巴了。
只有老臣,碍面子,骂几句:“无耻,真正是厚颜无耻,言而无信真小人。”
大家都知道他骂的是荆皇。
但是就这样骂,也不敢指名道姓。
明明说好了,把鹿寻送走,就退兵的,还送礼物。
结果礼物一样没有见着,那边倒是退兵了,另外一边却直接攻城了。
荆国人疯了吗?
这段时间一直昂挺胸,因为写出了闻名天下的制敌国疏而骄傲的叶御史,这会子低着头,不吭声。
他,他可能想到了,也可能没有想到。
荆国人会这样不讲面子,不按常理出招,居然真的直接命令大军攻打申国。
这还在冬日,还在下雪。
感觉荆国的军队不是攻打申城,是在打他的脸。
之前他在奏疏里头头是道的分析,分析荆国局势,分析天下局势,一句话,只要把鹿寻送给荆国,是利大于弊,荆国短期肯定不会攻打别的国家,可是没有想到,荆国转头就给他当头一棒。
荆国派出的是他们的奴隶出生的将军枯木长居。
因为经历过最悲惨的生活,所以枯木长居将军非常冷血。
他的手段,向来就是以屠城为主。
就是要杀的敌人心惊胆战,再无反抗之心才行。
消息传到京城,恐怕现在,平水城已经被屠干净了。
就是不知道,荆军会就此罢休,还是继续南下……
再南下,很快就会到京城了吧。
这才是所有人害怕担忧的。
申皇暴躁的坐在皇位上。
看着底下百官,如同演哑剧一样。
平日一个个能言善辩,自己说一句,他们能言百句,千句,现在居然一言不。
除了一个老臣骂了一句,其他人又安静了。
申皇瑥气的要死。
“叶御史!”
“臣在。”叶荣弓着身子走出了队伍,站到了靠近申皇跟前的位置。
申皇伸手在身边捞了几次,没有摸到东西,最终把案子面前镇压纸张的镇纸,是一块极好的墨石,很有年代了。
但是申皇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还没有开始说话,拿着镇纸就砸上去了。
叶御史不敢躲。
但是还是忍不住歪头避开了一下。
脚步没有挪动。
好在申皇的手头并不准,本来他想砸脑袋的,没有砸到。
如果砸到,说不定叶御史可以光荣的成为第一位被皇帝砸死的大臣了。
但是那镇纸还是砸到了叶御史的腿。
膝盖偏上一点。
疼的叶御史直接跪倒在地。
然后那镇纸也四分五裂,在地上出了杂乱的脆响。
“你不是说几年内荆国都不会出兵吗?你不是说把鹿寻送走可以拖累荆国的国力吗?你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怎么回事?”申皇瑥极少大脾气。
实在是他最近憋的太久。
神佑实际是女孩,他从最初惊讶到惊喜,经历各种情绪,可是都无处泄,因为鹿神佑压根不在跟前。
可是眼下,他甚至顾不上这事了。
御史叶荣的腿很疼。
跪倒在地,他觉得自己骨头要断了。
文官若是跛脚,是不能继续为官的,有碍观瞻。
他额头的汗,一滴滴的冒出来,又落在了地上。
他恨。
为何自己想要成名想要上位,这么难,老天都和他作对,他做错了什么。
朝廷所有人除了那个姓王的,所有人都想把鹿寻送去荆国,只是自己先开口说了,为何就成了他的错。
然而此刻,没有一人帮他说话。
所有人都静默。
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的一身的坎坷,艰难。
为了入申学宫的努力。
这些年的艰辛。
最后,想到了那个帘后的女子。
“你是想青史留名,还是遗臭万年?史书,永远是胜利者写的。”
那个女子说话很轻。
好像带着笑。
叶荣跪倒在地,咬着开口道:“臣有本奏!”
“臣罪该万死,但是大敌当前,皇上听臣说完,再治臣之罪也不迟。”
申皇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荆国攻打申国,不合道义,失道者必定寡助,微臣以为,我们可以联合熙国共同抵抗荆国。熙国新皇以后位许之,熙国殷君也为嫡子求取公主,此乃……”
申皇还没有听完就要爆炸了。
果然送完鹿寻又要送公主了,和当年那讨厌的陈结余说的一模一样,接下来是不是要把他也送走。
随手又抄起了一个东西,这会子没有镇纸了,而是奏章。
他直接抓起了一把奏章砸了下去。
这次直接砸到了叶御史的头脸。
只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叶荣一点没有避开,被圣旨的华丽外壳的一个角,刮到了脸,脸上瞬间溢出了血。
“恳请皇上听臣讲完,熙国虽然君臣都共同求取公主,我们可以只嫁一位公主,既取得熙国支持,又可加深熙国君臣矛盾,皇上若是不舍的小公主,宫中不止一位公主,据说洛妃有个养女,皇上可以赐她为郡主的身份,让她替公主出嫁,此乃利国利民之举,想来洛妃必定不会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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