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军穿过了蛮荒。
枯木长河看着蛮荒一成不变的景色,除了荒草还是荒草。
有点亲切,也有点疲惫。
蛮荒居然同意了荆军过境。
只是要求荆军留下来一部分物资。
同时不能经过城镇,只能从草原边缘路过。
枯木长河想不通,荆皇为何会去跟人谈判。
荆国人的人生里似乎没有谈判这个词,只有战。
谈判就是耻辱。
可是在交接物资的那天,看到密密麻麻前来的蛮荒人。
脸上的伤疤还没有好的枯木长河都萎了。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枯木长河,看到蛮荒人,仿若看到了他们荆国自己人。
稍微不同的是衣着不一样,蛮荒人不喜欢穿衣服露胳膊,也不喜欢随便往身上堆衣服,他们穿的很周正,虽然衣服上也有补丁。
但他们的眼神和荆国人很像,很好战,蠢蠢欲动,似乎一触即发。
那种熟悉的感觉,枯木长河太明白了,想战,想厮杀,想血战,血脉都蓬勃着跃跃欲试想要杀敌的感觉。
他们和荆国人的区别是更规矩。
他们的队伍笔直笔直的,方正方正的。
令行禁止,比他们在申国见到的任何一支正规军都要强大。
连枯木长河这样骄傲的人都有些心虚,也明白了当初为何荆皇要避开蛮荒。
若是他们南下,遇到的第一个敌人是蛮荒这样的军队,他们能这般顺利吗?
他也不会养成老子天下无敌的短视。
沉默,蛮荒人的军队很沉默。
而且年纪从大到小,从男到女,都有。
在别处,枯木长河只以为女人是玩物。
包括柳儿城,那些女子死的壮烈,却也无用。
可是这里的女子不同。
枯木长河不情不愿的搬东西给对方,发现对方是个女子,惊讶的同时,却也看到对面女子眼中的杀意。
她居然对自己充满了杀心,仿若一个不对,随时会把刀子捅进自己的心里。
这种感觉很清晰,因为枯木长河也经常有一言不合杀人的习惯。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只是现在换成了他是猎物,对方是猎手,而且对方还只是一个女子,看年纪并不是很大的感觉。
她的眼神,让枯木长河久久不能忘怀。
这一路,只是远远的看着蛮荒的城池,不明白这样的蛮荒,如何会建起这样一座城。
更不明白,那个申国狗国师居然还跟着荆皇,没有留在蛮荒。
他想到自己刚刚南下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要睡天下第一美人。
当今天下,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的是申国公主神佑,如今是熙国的皇后。
也是蛮荒这片土地实际的拥有者。
想到他连她的子民都打不过,更何况当年夸下那样的海口。
可是内心中却更加火烈。
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叛逆的人。
父亲的死亡,让他一夜间似乎长大了,实际并没有,只是把所有的狂躁都压抑了下来。
若是有机会,他还是想杀杀杀。
他不服输,他要报仇。
他要战。
……
蛮荒渐渐远去。
城墙已经在眼前。
穿过这座城墙,就能离开蛮荒。
就离家近了一些。
城墙外。
没有那么平坦。
有些地方有些草,有些地方没有。
远处还有一条运河,河道很宽,浅浅的泥沙沉留在岸边。
看着城墙,不少荆国人都欢呼雀跃,马上离开蛮荒,让他们觉得安心。
因为他们后头,始终还是跟着一群蛮荒人。
整整齐齐,不说话不喊叫不挥刀,却跟看生死仇敌一样看着他们,让他们总觉得心中有碍,很是不安。
能离开那群蛮荒人,是让人安心的。
荆皇看到自己手下这群人这个怂样都有点无语。
不过真的走到城墙外,他也松了一口气。
好像是自己也有点耸。
人生第一次,是被人撵着走的。
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荆皇松了一口气,看着面色严肃的重烟,还开了一句玩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还可以回去。“
重烟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脑抽要跟着荆皇走。
可是师父说,荆皇活不久了。
重烟想着,他是因为自己,而活不久的,至少,至少陪伴到他死去。
因为这一路上,重烟发现,荆皇实际很可怜。
他身边没有人陪伴,他最多的时候还是活在回忆中,总是想起他的皇后。
世人见到的荆皇是杀人不眨眼的荆皇,而重烟见到的荆皇却是个病重虚弱的荆皇。
荆皇还开着玩笑呢,不经意的往外头一看。
忽然坐了起来。
下令全军原地待命。
重烟顺着荆皇的目光往外看。
外头什么都没有,波光粼粼的河水,安静的夕阳,安静的原野,是的,很安静。
有点太安静。
有水的地方,实际还是会有很多动物,甚至鸟雀。
当然圣湖例外。
但是这里不是圣湖,这是熙国的运河,却如此安静,肯定有问题。
荆皇下令大军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冲锋,甚至他自己,都从马车里起身,坐到了马上。
重烟劝他,”这样不成,你的伤不适合骑马的。“
荆皇摇头笑道:”荆军已经是落水狗,强弩之末,若是没有朕整顿士气,此战必败,如果败仗了,朕更活不成,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朕再救你一会,这一次,朕是真的没有精力了。“
运河边上,的确是有埋伏。
不是蛮荒的人,而是熙国人。
殷克州从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开始谋划了。
就为了这一日。
他惊叹太后昭的手段,同时内心十分激动。
他视荆皇为一生之敌,旗鼓相当的对手,却没有想到对方会折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荆国大军选择从蛮荒经过,蛮荒那些人都是莽夫,肯定已经跟荆军缠斗了许久,因为这段时间,蛮荒居然都停止了和他们交易,殷克州越发激动。
试想一支被太后昭设计了死伤过半的荆国大军,又跟蛮荒人打了九死一生的荆国队伍,剩下的那些,简直就是他瓮中的鳖,他只要来捡就行。
他这一次很有信心,而且为了独占好处,甚至不与熙皇商量,擅自出动自己的私兵。
在熙国,虽然各家都有私兵,可是理论上私兵也是国家的,因为这些私兵是不用交税的,国家等于用税收在养他们。
殷克州这次做法是明显藐视皇权,但是只要胜利了,胜利者书写一切。
他等这一日,等的太久了。
兴奋的他,忍不住自己也出动了。
因为这次是万无一失的收获。
他想见一见荆皇。
他坐在舟上,烧开了水,泡好了茶,等人来喝……茶烟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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