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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名在我们监狱服刑的犯子满刑了。
他叫李志红,和我关系不错。我和他年前在一个监区服刑,都是特岗犯,因为他比我年轻得多,性格又比较内向,又好“吹牛”,我跟他的友好关系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满刑的头天晚上,他从他所在的二监区串到我所在的三监区,他向我和他的那些朋友告别。
他还是像从前那样“抛”(抛:讲阔气),几包满天星(满天星:四十多元钱一包的烟)满处撒,我这个穷人看见真心痛,这一包烟可以管我半个月的烟啦,我不得不再次再次好心的提醒他,朋友,马上新生了,外面的苦难等着你呢,节约点吧。
李志红从前嘲笑过我的小气。临走的前一天,我又让他不高兴了。不过,他用了很和气和态度和我说话,他说:“钱算个么13东西,老子一出去,十天内搞他几十万。”
鬼的妈相信他的话,除非运钞车翻了,他恰好就在运钞车的旁边,提着一箱钱就跑。
李志红第二天一大早就离监了。
晚上,我们监区农业队收工回来,他们说起了今天早上一个犯子满刑时的壮观场面(只有农业队的犯子才能出监劳动,只有他们可以看到监外的事)。
他们说,他们只有在电视中看到过国家接见外宾时才能看到今天早上的场面,十几辆奔驰、宝马在监狱大门外停了一长排,西装革履的人站了两长排,他们看到了二监区的一个犯子在众人夹道欢迎中上了车。
即使是他们这么说,我还是有些不相信,是不是他们看错了呢?
我很好事,找了一个谈得来的干部问情况,干部对我说,二监区那个值班的满刑离监,是他当干部以来看到的最隆重的一个。
我相信了,我错了。和李志红一起服刑两年多,我竟然没有做到彻头彻尾的相信他。
李志红回去半个月后,他在我的监区有一个连案,这个连案是我们监区的售货员,是个极板的脉子,姓吴。吴给他打了电话过去,那时打电话都在我的办公室——宣鼓室,我听到了吴和李志红的谈话内容,李志红在电话中说,他已回去,老大就送了他一部宝马车,又让他开了几场大课(大课:赌博),他已有了三十几的进账了。
话讲回来吧,李志红这个极板的脉子做牢的过程,还有他给我讲的一些星星点点的零星故事。
李志红入狱时不在我们监狱服刑,他被分在局总医院病犯监区服刑。
能进局总医院服刑的犯子来历都是特别不简单,几乎都是局领导的关系,当然,李志红的直接关系就是一把手。
局总医院有六个特岗犯,他们才是这个监区的罪犯,住院的犯子通常都在二、三十人左右,他们是来自全局各监狱的病重犯子。
6名特岗犯每两人就有一间监室,每天相对比较自由,值班的时间帮着医生、护士搀扶一下罪犯,到病犯死的时候抬一抬尸体,剩下的时间就是看电视,他们的伙食也很好,跟那些要死的犯子们吃的一样,每顿都有荤菜。
就这样的环境,李志红还认为不好。他是坐头板,他不知道下边监狱的苦,他总认为下面监狱还有更好的服刑位置。
干了两个月,在他的一再要求下,他被调往我们的监狱。
李志红调到我们监狱的第一天,他第一个认识的新监狱的犯子就是我。我那时在值班岗犯他们才上做特岗犯,正值白班,李志红的到来,是我搜的他的身,检查他的包裹。
当时,李志红很老实,人也长得黑,一看就像农村来的老实货,不过,我给他的印象不错,他觉得我这个人很和顺,很乐于助人。
李志红是上午来的,下午他就被分到了足球车间,到车间从事手缝足球劳动。
李志红的个性内向,来了好几天,没有人达理他,他只好每天在我值班的时候找我讲话。
我问李志红犯的什么罪,他说,挑了人家脚筋。
我又问他,挑人腿筋不止判四年吧(李志红分来时,我已知道他的刑期)。
他头自然往上一提,很得意:“花了好多钱才摆平到这一步。要不是被害人关系硬,我连牢都不会坐。”
我说:“不会吧?”
他嗤了一声:“我不晓得挑了好多人的脚筋手筋,我自己真的记不全了,我连看守所都没进过。”
我简直不相信,难道法律是他家定的,难道法院是他家开的。
有时候我懒得听他瞎侃,他牛吹得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