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有些事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便是极力想要避免，到某个时候，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于采蓝去陆军总院的那个上午，黄远廷把秘书石玉良派去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呼吸内科附近去侦察情况。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石玉良特意戴上口罩，从住院处入口往楼上走。医院里病菌多，戴着口罩倒也不算突兀。因此石玉良进楼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别人的特别注意。

　　然而到了刘映山所住楼层的楼梯口，情况就不一样了。两个眼光锐利的汉子守着楼梯口，他刚一探头，就被那俩人伸手拦住。这一层是特需病房区，来探病的人也是非富即贵。有大汉守着倒也不稀奇。

　　石玉良很机灵，连忙乖觉地站住，不经意地往楼道里暼了一眼，看到刘映山的病房门前也有人把门，便转身下去了。两个大汉也没拦着，只要他不贸然进去就行。

　　石玉良下楼之后，往黄远廷办公室打了个电话，黄远廷接电话听说这事之后，说道：“你先回来吧，下午再过去，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你先到豫安区的老宅子来一趟，之后再过去守着，那边短时间不会走。”

　　石玉良知道豫安区老宅子指的是黄老太太住的地方，便开车直奔豫安区。

　　到地方之后，系着围裙的保姆赶过来给他开门。黄远廷一看是他来了，便跟轮椅上的黄老太太说道：“妈，我有点事，今天先不陪你了，过几天有空了再过来看你。”

　　黄老太太知道他忙，也不指望他太多，微闭着眼，晃了晃手示意他走吧。

　　她背着门坐着，石玉良没看到她的脸，只觉得那只手比她这次住院前要瘦了，手上没多少肉，腕上的玉镯显得更为宽大，让人担心会不会从腕上滑脱下来。

　　黄远廷走出门去，在院子里问石玉良：“怎么，你今天还是没看到那个叫于采蓝的姑娘进出？”

　　“没有。”石玉良摇头。

　　“这样吧，一会儿我要去陆军总院看一个领导，你还去守着，如果这两天碰不上人，那就等过几天腾出时间了，你跟我去一趟沂州吧，不是说她在中医院上班吗？只要知道地方就不怕找不到人。”

　　石玉良答应了，然后俩人打开大门，在门口分开，一个去陆军总院，一个还去刘映山的病房附近晃悠。

　　俩人出去后，从庭院的一个大树后边转出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黄远廷的小儿子黄百川、黄啸天的堂弟。

　　他也是一大早过来看黄老太太，听说他爸要来，就提前跟黄老太太说了一声，然后在院子里找了个隐蔽地方躲起来，他是不想见他爸的，能躲就躲。

　　黄老太太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是黄百川，马上笑了：“川啊，你爸走了。”老人笑的样子有点像个孩子。

　　“过来，奶奶给你留的山楂糕。”说着，她献宝似的把茶几上托盘里的山楂糕抓了几个要递给黄百川。

　　黄百川性子活泼爱说话，跟老太太是最亲的后辈。山楂糕入口，酸的他眼睛都眯了起来。可他还是忍着牙酸，乖巧地当着老太太面吃下一个。还一股劲地说：好吃好吃，奶奶给的东西就是好吃。他明白，老小孩可是需要哄的。

　　老太太让他再吃一个，他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现在口味早就变了，再吃牙都要倒掉。于是他把老太太递给他的都揣到兜里，说道：“奶奶，我先收着，一次吃多了牙受不了，我有点事先去给我大表哥打个电话。一会儿就过来陪你。”

　　“啊，你去吧，问问小天回来不？”

　　黄百川答应着去另一个房间打通了黄啸天的电话。

　　“嗯，你注意着点，我这边会把手头的事处理一下，尽快赶回北安。”

　　“嗯，我知道了，回来了记着来看奶奶，她可挂着你呢，三天两头的念叨。”黄百川嘱咐黄啸天。

　　“我知道了，先这样。”黄啸天说道。

　　黄百川轻轻吁了一口气，他万万没想到，于采蓝竟然是他的表妹，世界真是神奇呀。

　　这件事他特意打电话问过黄啸天，黄啸天怕他乱想乱说，看他倒是个有信用的人，便告诉了他真相。黄百川倒也不负他所托，这件事埋在心里，没告诉黄家任何一个人。包括他亲爹和黄老太太。

　　事实上，黄老太太住院的时候，他曾经有过冲动，想要告诉她老人家，告诉她你还有个外孙女呢，跟小姑长得很像，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陆军总院那边，众人随着心外科主任邱越明进去之后，邱越明客气地请杨信宁妈妈坐下。

　　然后告诉那个病人：“你把病历和检查单、拍的片子都给我看看。”

　　病人连忙双手递上，邱越明看得很快，接下来让他躺着在他身上几处按了按，然后说道：“心脏没什么事，去消化科检查看看吧。”说罢，伸手朝外一指，示意病人可以走了。

　　病人也明白，后边主任只怕要收拾郑兴盛，这事因他而起，郑兴盛这边，以后恐怕不能来往了。

　　郑兴盛还不得恨他呀，可实际上，他也怨郑兴盛，他专门托人求他，还买了几条好烟，结果还给他看错了，把他吓半死。这事儿幸亏早早弄明白了，真要拖时间长了，就是没心脏病，也能吓出心脏病来。

　　这时一个白大褂进来了，递给邱越明一张纸：“主任，这是你要的本月的排班表。”

　　陆军总院心外科邱越明看了看，然后问副主任郑兴盛：“这表是按你的意思排的？”

　　表上杨信宁的值班日排的满满的，白班夜班大连班，没多少休息时间，这就是明晃晃地整人了。

　　“呃，这，我只是跟下边的人说了一声，说小杨还年轻，身体好，让她多锻炼锻炼，给她多排几个班，好多上几个手术，快速积累经验。但是具体怎么排的我也没过问，没想到他们给排成这样……”郑兴盛为自己辩解道。

　　邱越明眼瞅着杨妈妈已经在发作的边缘了，压了压手，示意她稍等，他会处理，然后他问郑兴盛：“没想到老郑你这么能提携新人。你境界这么高，你看看我要不要跟院长说一声，把你提拔起来当院领导啊，我怕咱们这个小科室装不下你。”

　　办公室里的白大褂们谁也不吭声，主任这时候越是平静，就越生气，要是真骂上一顿反而没什么大事。他们觉得郑兴盛还不如早早道个歉，还非要死扛着，那就等着主任的怒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