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积雪不知道已经在这里保持了多少年,一直没到膝盖还没有踩到底。白毛风吹动着雪片打在脸上刀割一样,如果没有厚厚的两层围巾和雪镜,只怕脸上很快就会被这些细小的“刀片”划出口子来。
身后没多远,那脚印就被纷纷扬扬的雪盖的只剩下一个凹陷。在这里不能停下脚步,停留的太久可能鞋子就会被冻在雪中,除非你打算放弃你的鞋子。
“该死的,斯科特,我们距离补给站还有多远!”走在最前边的人的声音混杂在凛冽的风中,几乎无法分辨。
斯科特的羽绒服外又套了一层冲锋衣,因为手套太厚废了好大的劲才把gPs从口袋中套了出来,“还有一点二英里!我说马兰,咱们他么的,得歇一会啊,我没有力气了。”
“怎么还有这么远?该死的,这破器材怎么这么沉。”马兰的背上有一个粗短的金属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腰间还有一个折叠起来的工兵铲。“要不是丢了这东西要赔5万美金,我现在就给他扔了。该死,快走,再歇一会风暴就到了!你想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增加一个艺术品雕塑吗?”
马兰使劲擦了擦被雪糊的快要看不见的雪镜,转身向着两人背后看去。白毛风严重遮挡了视线,但还是可以看到,在远处有一栋“墙”,正在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缓缓变近。
两个人是从麦克默多站出发的,此时距离罗斯岛有差不多七十英里的路程,沿途进行测绘和记录。可是半路上两个人的雪橇车陷入到了雪坑里,无论如何拉不出来了。更让两人无语的是,卫星电话还不知道掉到哪里去,想求援都没有办法。
好歹背包里还有gPs和地图,距离他们七英里的位置有一个麦克默多的卫星补给站,虽然那里没有极地车,但是有热水和大功率的电台,至少可以吃饱后等着救援到来。
正常情况下,七英里徒步对一个体能正常的成人来说,不算是一个特别大的困难。但是当环境换成了零下三十度的南极大陆上,恐怕就不是那么理想了,而背后挂起风暴以后,就完全成为了天堑一般。
“我出发前怎么就没多吃两块巧克力呢,马…马兰,不行了我没有力气了。”斯科特忽然跪倒在了雪地上,往前爬动了几米,然后躺在了那里,“你先走吧,让我喘口气,咱们补给站见,记得打开发电机把热水烧好。”
“你放什么屁呢!”马兰大骂着走了回来,拉住了斯科特的衣服,“快滚起来,你在这里躺两分钟可能就要完蛋,现在风太大了,低体温症会在风暴来之前杀了你的。”
可是,他自己也没有多少力量了,不管怎么用力都没能扯得动斯科特,自己还差点跌倒在雪地中。
“混蛋!”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冲上去给了斯科特一拳,后者已经有些意识不清醒了,“你如果长眠于此,对得起艾米莉吗?你们不是打算这次回去就结婚吗?法克,你快给我滚起来!”
马兰一把扯开了斯科特的冲锋衣,从他的内口袋中掏出了钱包,抽出里边夹着的一张照片摔在了他的脸上,那是一个金发女孩,蓝色的眼睛深邃的如蓝宝石一样,“看看她的笑容,你难道想让她以泪洗面终日悲伤?”
“艾米莉…”斯科特的眼中有了几分神采,他拿起了脸上的照片,端详着自己心爱的女孩,“我要回去,我的女孩还在等着我呢。”他努力想要爬起来,四肢都使不上力气。
马兰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在身上翻找了一番,最后掏出来一个银质小酒壶,“幸好我这里还有点存货,这可是我从家乡背来的纯麦芽wiskey,害怕被那些强盗看到给我偷喝了,每次都偷偷用个小酒壶装一点,今天你是饱了口福了。”
马兰拧开了酒壶盖,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用一只手托住斯科特的头,倒了一些进他的嘴里。
辛辣的酒液和火焰一样,即便是这种低温也完全没有要结冰的样子,这蒸馏过的必须要加冰才能饮用的“酒”,让斯科特感觉自己的食道都在燃烧。
“咳咳!”他触电般的坐了起来,抓了一把雪塞进了嘴里,还没咽下去就被冰的吐了出来。马兰大笑着,又喝了一大口,涨的满脸通红,吐出了几大口酒气,把他的胡子上都凝结了一片白霜。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马兰不由分说,伸手就给斯科特灌了一大口。斯科特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感觉自己喝的是压根就是辣椒水混杂着乙醚。
虽然又辣又呛,但是自己也确实感到一股温暖从胃部向外散发着,感觉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四肢也有了些力量。
后边的风暴已经逐步逼近了,他们想要在被追上前赶到补给站着实有些困难。
“斯科特,在gPs上做个记录,丢掉装备,跑!”马兰咬了咬牙,将背上的仪器取了下来,一把丢在了地上。“我就不信我的命还不如这些破玩意值钱!”马兰将斯科特背后背的装备也摘了下来,扯着他就向前跑去。
周围的风越来越大,那几乎不是风夹着雪,而更像是雪在托着风,可视距离根本就不到一米了,他们甚至无法看清自己的脚下,在这个时候只能听天由命,如果一脚踩进冰窟窿里,那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狂风比女妖的嚎叫还要刺耳,两人不得不互相搀扶着,否则两步出外就绝对找不到彼此了。此时的他们,只能完全依靠gPs的指示来走,他们距离补给站还有一英里左右,如果是平时,他们就已经能够看到补给站的天线了。
“这他么的到底能不能到了啊。”马兰刚刚说完,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前栽了过去,短暂的失重感后,背部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边,还来不及痛呼,整个人就快速的向下滑去。
下落的时间不知道多久,好像是几分钟,还是几秒?马兰感觉自己被抛飞了起来,最后落在了硬质地面上,手臂咔吧一声响,一阵剧痛传来,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呼哧呼哧缓了好一会,马兰想移动自己的手臂,疼的直吸凉气,不管他怎么用力都动不了分毫。眼前乌黑一片,难道是自己瞎了?马兰的右腿踩在地上,将自己推的翻了个身,用左手撑着自己跪了起来,右手无力的垂在那里。
“斯科特,斯科特?!”马兰这才发现,身边没有斯科特的动静。难道他没有掉下来?马兰在四周摸索着,周围很空旷,而且地面上没有任何积雪,难道自己是在地下?马兰心中一凉,完了,自己肯定是掉进雪洞里了。
虽然可以逃过被风雪埋没,憋死冻死,但是这种程度的暴风雪,经过以后雪洞上方就一定会被积雪掩盖,别说自己本来就逃不出去,被掩盖住以后,就算科考队想找自己的尸体怕都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自己的手臂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想到这里,马兰纵有无尽的求生欲,也只能恨无力回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掏出还剩小半瓶的wiskey,拧开后不舍得大口喝,浅浅的抿了一口。
“啊……”不远处响起了无力的呻/吟声,马兰一个激灵,那是斯科特!他又喜又悲,喜的是斯科特还没有断气,悲的是这样两个人就都死定了,一对难兄难弟甚至没有人能够回去汇报死讯。
“斯科特!你还好吗!”马兰忙将酒壶揣回口袋,摸索着向刚才出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我死了吗,啊!疼疼疼!”倒霉的斯科特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脑袋,直接昏了过去,刚刚才清醒过来,模模糊糊好像听到了马兰在叫他,正心想这个兄弟怎么陪着自己一起下地狱了,他的手就被一个冰凉的鞋底踩了个结结实实。
一点绿光闪亮,斯科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都没有丢掉手中的gPs,他点亮了屏幕,虽然很暗,但也能勉强看到一些周围的景象。
马兰将斯科特搀扶起来,还好刚才他没踩实,要不估计斯科特这只手就得废了。
“这是哪儿,咱俩是死了吗,怎么死了还能知道疼?”
“死个屁,还不如死了呢,咱俩掉进雪洞里了,出也出不去,只能活活饿死了。”马兰检查了一下斯科特,发现额头上只是破了皮,应该问题不大。
“你的手臂怎么了,断了吗?”斯科特将gPs交到马兰的左手中,伸出双手摸了摸他的右臂,疼的马兰一头冷汗。
“脱臼了,忍一忍,”斯科特还没说完,手就猛地发力,只听磕巴一声,就给马兰塞了回去,马兰想骂娘,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
“我的急救培训不是白上的。”斯科特笑了笑。
马兰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虽然还是很疼,但已经能动了,“我说,医生,那你分析分析,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你先吃我,还是我先吃你。”
斯科特没有搭理他的烂话,脱下了自己的冲锋衣,将马兰的工兵铲拿了过来,托着衣服,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
火焰要比那a-si屏幕的gPs亮的多,可视范围增大了很多,接下来的一幕让人惊得合不拢嘴。在他们的对面,是一堵巨大的冰墙,一架巨大的B-29超级空中堡垒的大半部分被冰封在里边,只有小半机尾漏了出来。
“我的乖乖,丢完核弹那架飞机难道迷路飞到这里来了?”
“别扯淡,那架成功返航了,你看这架的侧翼上没有编号,搞不好是个神秘专机。”斯科特对二战历史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你说,别管它到底是干啥的,这飞机上的无线电……”马兰两眼放光。
“对!”斯科特直接向飞机尾部跑去,那里已经在坠落的时候摔断了,可以直接进到机舱内。
“喂,不要这么着急啊!”马兰一把没拉住,“我们还不知道那里边安不安全呢!”看到斯科特已经钻进去了,他也只好跟了上去。
机舱里的乱糟糟的,各种设备散乱了一地,有几具尸体已经被摔的不成人形,却又因为极致的低温没有腐烂。
马兰钻进去的时候,斯科特正蹲在地面上查看一个密码箱,已经摔裂了,里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马兰蹲在他身边,和斯科特一起小心翼翼的将盖子掀开,发现里边只有一根黑色的试管。
斯科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将试管拿了出来,本身就身为科研人员的他们,对于这种东西十分敏感,只见里边的液体出现了分层现象,上半部分是淡黄色的,流动性很好,而下半部分纯黑色的则十分的粘稠。
“我怎么感觉,这个东西,像……”
“血。”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黑色的血?还要用一架无编制飞机运送,这会是水的血?”马兰喃喃着,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斯科特那红色的手套上分明出现了一片黑色,“斯科特,快放下,你看你的手套上!”
斯科特也感觉有些不妙,他分明感到自己的手指正在失去知觉,迅速将试管放进了箱子里,丢下了火把,右手一把撤掉了左手的手套。
只见他的左手已经变得通体乌黑,而那黑色还在迅速的向上蔓延开去。
“对不住了,兄弟!”马兰来不及多想,抄起了地上的工兵铲,抖掉了正在燃烧的衣服,对着斯科特的左臂就砍了下去!
一只手抓住了工兵铲,让它动不了分毫,那赫然是斯科特的手,他缓缓的转过脸来,面对着马兰,马兰啊的一声就跌倒在了地上。他分明看到,斯科特的眼睛变成了一个紫色,一个黑色,远比地上的火焰还要明亮!
“不必费心了,我的朋友。”他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