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86年开始，对岸就申请复关。

　　今年又开始尝试申请奥运会举办权，都属于积极融入国际社会的做法。

　　这次陈林芝没通知在对岸的熟人，先忙着假公济私，在经济改革意见里夹带私货，试图进一步推动对岸入关的进展，也算是操碎了心。

　　考虑到老布正希望连任。

　　这种时刻在陈林芝看来，无疑正是最佳的操作时机，而他的这份经济改革方案，也确实算是针对美国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对症下药。

　　老布在其他方面很有一套，看看苏联和曰本、中东地区正面临的处境大概就能明白，美国在他任内将几个竞争对手折腾的死去活来，站在美国的角度来看确实是巨大的功劳。

　　然而，外患解决了，内忧却持续不断，最近几年富人越富，中低产群体的收入原地踏步，甚至随着美元贬值和物价上涨下滑了一大截，难免会引起诸多抵触情绪，他在经济方面的成就实在一般，身边还都是些大公司的代表，撺掇着他继续为精英群体谋福利。

　　如此一来，也难怪老布会不爽，毕竟养肥了少数人，而他自己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说不定只能干满一任就要离职，因此才找到陈林芝这边碰碰运气，希望拿出一份切实可行的改革方案。

　　从某些角度来看，无论是跟老布搞好关系，还是延缓美国对信息产业的重视，其实都有利于陈林芝的利益。

　　让对岸提前入关也一样，陈林芝在对岸已经投资了不少钱，既能满足个人利益，也能收获心理上的成就感，要不然他才懒得蹚浑水。

　　1991年的五月十七号这天早上。

　　跟接到通知后，大老远从华盛顿特区赶来的美国商会执行长罗伯特·戴利一起，坐在德州州府奥斯汀的一家豪华酒店餐厅里，陈林芝穿着件不起眼的白衬衫，衣袖卷着，正说道：

　　“以前投资中美洲和南美洲，工人不仅懒散，工资还渐渐提高了，东南亚那边也一样，用工成本不断增加，汇率方面也不够划算。待会儿陪我去见老布时候，我希望你能帮我说话，全力推动华夏加入关贸总协定，也希望你能找一批劳动密集型和资源密集型企业，共同对外发声，支持推动华夏入关的观点，只要老布答应，你就同意帮忙说服商会。”

　　罗伯特·戴利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手上一块腕表的价值就高达十万美金左右，此刻回答说：“应该没问题，关于你大量投资华夏的事情，我已经听说过了，培养一个新兴市场，入局越早越赚钱，难怪你会如此积极，只不过假如美国损失掉许多工作岗位，很可能会引起工会的抵触情绪。”

　　摇了摇头，陈林芝笑道：“账不是这么算的，美国生产的商品价格太高，低附加值的生活用品榨干了居民手里的收入，如果商品价格低了，他们就能有余钱去支持餐厅、电影院、拿出去消费，创造出许多新的第三产业工作岗位。美国的低附加值产品竞争力不够强，工厂主没办法提高工人们的收入，两边都难受，不如调整经济结构，加大第三产业的比重，到时候中小企业股东们因为降低成本，收入增加了，工人们的收入很可能也会增加，消费会刺激股市上涨，创造出税收……”

　　陈林芝说到这里话题一转，补充句：“其实能不能成功不重要，让大部分选民相信能够成功就可以，只要刺激股市上涨、降低生活成本开支，撑到明年就行了。”

　　“那么你能获得什么样的好处？”执行长罗伯特·戴利问道。

　　“很明显嘛，股市上涨对我有利，减税对我有利，老布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对我也有利。况且我还能够借此收获对岸的好感，让他们允许我进入一些关键行业，例如炼油化工、保险、银行、汽车等等，如果市场培养不起来，我的数十亿美金投资就会打水漂。”

　　陈林芝故意像个精明的商人那样，紧接着又来句：“制造业确实已经可以向价格洼地迁移，我只是在顺应潮流，而不是继续关注无用的冷战对立思维，华夏已经有股市，人均收入也持续增加，要知道那边足足有十一亿人口，哪怕只是经营沃尔玛这样的连锁超级市场，就足够让我再赚五十亿美金。”

　　身份上的差距摆在那，让罗伯特·戴利明白自己的立场就行，陈林芝懒得多说，只告诉对方等办成这件事，另一家公司也会雇佣他当顾问，明摆着是在利诱。

　　商会，又不是公会。

　　罗伯特·戴利本来就代表着企业家们的利益，考虑到培养市场和降低用工成本有利于众多制造业，个人这边又有好处可以拿，傻了才会拒绝，美滋滋答应下来。

　　约了老布在位于奥斯汀郊区的高尔夫球场见面，陈林芝打球技术一般，不过大家都比较菜，所以依然可以凑合着玩。

　　就跟陈林芝往往只需要做最终决策一样，改革意见那些只交给老布的秘书，口头谈了谈如何扭转人们的负面印象，通过做大蛋糕来争取选民们的支持之类，能看出老布十分关心。

　　那些整天嚷嚷着美国财政赤字有多高的媒体，真的在意官方欠多少钱吗？当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仅仅只是自己的利益，那些普通人其实也一样，只要能找到工作机会、收入增加、物资价格降下去、从股市赚到钱，哪怕再推动几场海湾战争，也不会影响到老布坐在那间椭圆形办公室里。

　　平时跟老布谈经济的那些人，大多心怀鬼胎，反倒显得陈林芝比较“真诚”。

　　对于支持对岸入关，解决美国产能过剩危机的说法，老布显然更在意每年减少五百亿美金的财政开支，这势必会牵扯到各方利益，就看他想再干几年的决心有多大了。

　　对此，陈林芝只能推波助澜，究竟怎么选择主要还是看老布怎么和其他势力扳手腕。

　　反正无论成与不成，对陈林芝本人的影响微乎其微，他最近刚从富国银行贷款二十亿美金，将会继续加码在半导体产业的投资力度。

　　戴尔电脑公司下个月就要上市，而陈林芝则收购了几家濒临破产的小公司，准备将设备和技术带去内地创建一个新品牌，负责生产个人电脑，绝大多数零部件都从外面采购，送去内地组装的那种，进而抢占亚洲市场份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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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罗伯特·戴利陪着，跟老布简单见了一面。

　　等到从高尔夫球场离开，陈林芝先回酒店。

　　这次出门，身边带着的助理是赵白露，她已经顺利从耶鲁大学拿到学位证，去年的寒假期间充当生活秘书，现在暂时担任执行助理，绝对属于升职了。

　　短暂休息片刻后，在赵白露过来送文件时候，陈林芝看向她笑道：“确定不去律所，或者当法官之类，真的想来我这边工作，签约的那种？”

　　“没错，前提是你愿意收留我，工资高、出差条件好、还能认识许多大人物，我恐怕很难再找到比这更合适的工作，正在调整心态适应现在的状态，除非再继续读博士，要不然接下来就真的进入社会了。”

　　赵白露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这次是她自己主动争取岗位，临近毕业前给陈林芝打过电话。

　　陈林芝点着头，嘴里说道：

　　“也对，世界首富的贴身助理，老话说宰相门前五品官，有眼光。你加油好好做，一年赚个七八万美金不成问题，工作时间长了还能涨工资，并且拿到升值调用的机会。这次为了照顾你，我专门把前任秘书调去硅谷当主管，第一任助理保罗，已经在联合资本集团里当高管了，年薪至少在六十万美金以上，额外还有奖金和提成。”

　　赵白露嘴边带笑，追问说：“那我在你身边工作几年，能不能把我调去律所，当我妈的上司？”

　　“怎么，她又惹到你了？你居然这么毒辣？”

　　陈林芝装模作样考虑完，继续说道：“恐怕不行，我跟你妈在律所是合伙人关系，而且我也不会主动插手具体管理，所以哪怕把你调过去，你还是会被她管着。”

　　赵白露回答说：“没什么，无非就是她想让我先争取成为检察官或者法官，然后走上那条我不太喜欢的路，刚才看你跟老布他们打交道，更加证明了我的想法，我确实不喜欢和这群人接触。”

　　“这种事还是要看自己兴趣比较好，文化氛围不同，大多数亚裔父母的管控欲都比较强，淡定。你刚才也看见了，就算走到头，成为老布这个层次的人，也会为了各种事情整天发愁，不如多攒点钱，轻松过日子，野心是把双刃剑，有时候还比较危险。”

　　身旁没外人，陈林芝说起话来比较随意。

　　他已经接连跟老布见过好几次面，偶尔也会通过电话联系，所以今天专门赶到德州州府奥斯汀，和对方见面后，并没有多少特别的感觉。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其实陈林芝的地位还要更高。

　　在美国这地方，铁打的富豪，流水的政客，别管究竟是多少把手，卸任之后多半会去K街的咨询公司任职，花点小钱就能请他们帮忙卖力。

　　他更希望赵白露这样的姑娘，能够舒舒服服过安稳日子，没必要往大染缸里跳。

　　赵白露忽然岔开话题，神神秘秘，小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挪威旅游之前，你说自己要走一条更难走的路，难道想去华盛顿特区发展？比如这次拟定的建议，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得罪人，我觉得以你的名气和能力，万一真的成功了，肯定会做得很好。”

　　陈林芝回想完，隐约记得确实说过这句话，不过跟赵白露想的完全是两码事。

　　听完乐呵一笑，告诉赵白露说：“哪怕将来有一天黑人上位，我也不太可能成功，至少以目前的实力还不够，况且难道我嫌现在的日子不舒服，非得木秀于林被风吹？你别瞎操心，小心我扣你工资，我可是你老板。”

　　看不惯他这副嚣张跋扈的嘴脸，赵白露皱了皱鼻子，嘴里说着：“肯定是这样，我都签署保密协议了……你觉得老布会不会采用你的方案，我认为如果他想接着干下去，应该会做出点新姿态，哪怕只是装装样子。”

　　“谁知道呢，我能做的基本上都做了，耐心等消息就行。官方办事效率没那么高，光是一个两千五百亿美金的财政紧缩计划，足够让他跟其他人掰扯好久。至于是否会采用我这一套改革方案，暂时谁都说不准，假如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有可能按照我的建议实施，就看竞争对手能不能把他往绝路上逼了，反正今天看他还不是太着急。”

　　陈林芝换个舒服姿势，躺在了沙发上休息。

　　他正计划顺道认识些德州的上层人士，随后去一趟拉斯维加斯，看看赌场酒店的建造进展如何。

　　赵白露头脑挺聪明，再次说道：“以前的惯例一般是驴和象交替管理，分别代表不同势力团体的利益，老布跟上一任，一脉相承，却又没在经济上做出太好的成绩，苏联那一套恐怕已经不奏效了，冷战危机初步解除，人们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够过得更好。”

　　这些东西陈林芝当然明白，估计老布也明白，所以支持率刚下滑，顿时就涌现出浓浓的危机感，试图在经济上有所成就。

　　陈林芝看看赵白露，乐道：“你这么懂，又喜欢琢磨这些，要不然把你送去老布的竞选团队里锻炼几年，然后回加州争取当个参议员？”

　　“……算了，这些圈子里都是老狐狸，你也一样，我可惹不起。”

　　赵白露边说边泡茶，接着转述完几件工作上的事，就先出门回了自己房间。

　　陈林芝看过文件后，回忆起跟老布见面期间的细节，总觉得对方暂时还不够着急，也就意味着想要推动对岸复关，火候可能还不够足。

　　他刚才说华盛顿特区方面效率低，对岸也没好到哪去，入股合资沪市化工总厂的提议，足足商量半年多了，依然没有得到准确答复。

　　对此，高博学只说讨论声很大，正处于一个十字路口上。

　　陈林芝倒是淡定得很，他比谁都清楚讨论的结果会怎样，暂时还需要耐心等一等。

　　比起入关这种麻烦事，迫在眉睫的问题也有。

　　比如赵白露刚送来的文件里，写着欧洲财团正在发力，加速布局2G通信市场，诺基亚公司里的GSM原型机，已经进入最终的攻关阶段。

　　他因此开始考虑起，如何想办法将高通和自身的业务，跟老布在经济发展上的需求捆绑起来，借助华盛顿的力量，彻底将欧洲财团压制住。

　　高通的处境，比前两年好了太多。

　　刚开始市场推广时候，大多数人对高通的CDMA技术都不抱期望，觉得太贵、不信任它的质量、觉得开发时间太长，可当高通近年来多次做完演示之后，客户们终于转变立场。

　　虽然相对模拟通信，欧洲的技术可以提升三倍的用户容量，但在同样的频谱下，采用高通CDMA技术的用户容量增长规模，可以达到十到二十倍，在陈林芝看来还需要加大隐性开支，继续从各方面围剿欧洲的竞争者们。

　　让他头疼的地方在于，欧洲许多公司里也有大量美国资本，因此难免会被拖后腿。

　　考虑到高通仍旧没有上市，他不由琢磨起是否应该继续招揽有实力的盟友，再放一块蛋糕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