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小子究竟吃完了没有?这一桌的菜都快被你一个人扫荡干净了。”
望着面前桌上的一派狼藉,张不凡没好气的说着。
他不过就是客气客气而已,哪里想到有乞丐会正儿八经的登堂入室,直接坐在别人身旁吃饭。
而且吃饭时神情还这么坦荡,丝毫没有觉得羞愧害怕。
秦凡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子,突然觉得他同自己有些相似。
尤其是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吃相时,心底的某个地方更是塌陷下去,软了一大块。
“师兄,他要吃就吃吧,反正不过一桌的饭菜而已。”秦凡出声劝道,边上带着几分沉沉的笑意。
横竖这钱不是由他来出,随便怎么吃!
来东北餐厅里吃饭的人动作都很快,一来二去之间,整个餐厅当中竟然就只剩下了秦凡他们这一桌。
餐厅里其余地方的灯都被关了,只剩下他们头上的这盏大灯还亮着。
高原地带特有的蚊虫一个劲儿的往灯上撞,翅膀扑到那些烧到发烫的灯泡时,空气中甚至出现了烧焦的糊味儿。
“我说你就别欺负人家外地人了,吃了饭赶紧回去吧,家里又不是吃不上饭,干嘛四处丢人……”
不知何时,东北餐厅的老板出现在了秦凡他们几人身后,这是一个长的高大敦实的汉子。
他说话时,目光一直望着那个要饭的孩子,眼神当中透露出来的东西不像是厌恶,反倒是有几分纵容。
终于,这小子停下动作,擦了擦嘴。
“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家里不是没有饭,只不过我不乐意在家里吃饭罢了!”
少年特有的清冽嗓音在餐厅当中荡漾开来,他不像是来要饭的,而是想给人施舍一般。
秦凡他们三人听见时觉得这话好笑极了,互相对望了一眼,打算结账走人。
从开始到最后,这一顿饭不过也就花了三百多块钱而已。
“行,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还是保留几分做人的善意,不要来欺负我们这些外地人,赶紧回自己家里去。”
张不凡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这小子是他领进来的,最后也自然得由他轰走。
“你们今天请我吃了饭,那我就要知道你们的名字。”小乞丐擦着嘴巴,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小镇的道路两旁不见有绿灯,只有家家户户透出来的灯光洒在街边上。
这地方一到晚上时,气温低的吓死人,秦凡他们裹紧自己身上的衣裳往旅馆走去。
“名字什么的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天亮之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你赶紧走吧。”
到旅馆门口时,那小子才离开了。
他这一路走过来,吸引了不少当地人的注意力。
甚至于到了旅馆门口时,一直面色沉沉的工作人员也抬起头来望了两眼。
说是工作人员,不过就是这种家庭式旅馆的老板娘而已,也不知道当地人究竟多少天洗一次澡。
满头的长发全部扎成了小辫子,放在脑后,捂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因为长时间没有换洗,带着几分发臭的泔水气味。
“你们今天晚上是不是请阿桑吃饭了?”老板娘向街上打量着,此刻已经不见那小子的身影了。
她说话时,带着几分特有的边境口音,咬字很重。
“阿桑?就是刚刚跟过来的那个小乞丐吗?”秦凡反问。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才不是什么小乞丐,阿桑是神明的儿子,你们请他吃饭,一定会有福报的。”
老板娘板着一张脸纠正秦凡话里的错误,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定认真。
至于究竟是不是神明的儿子,以及是不是小乞丐,对秦凡他们这种过路人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
他也没有同人抬杠,直接双手合十,比了一个礼之后,上二楼去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秦凡他们抛到了脑后,毕竟天一亮时,他们就要继续赶路往北方去了。
夜里,三个人没有分开选,而是直接选了三人套间。
秦凡这次多留意了几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在漆黑的房间里,他抬眼望着因为漏水而显得有几分斑驳的墙皮。
心里正在盘算,若是张不凡今天夜里再不发病,他一定会让陈三思为自己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
不多时,张不凡就睡了过去。
他还是如昨天夜里一样,睡得十分香甜,发出了猪叫一般的鼾声。
房里的其余两个人都没有睡,各自怀揣着心思,等待着张不凡发病的那一刻。
“秦凡,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
突然,陈三思清冷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他的话语之中包含了浓浓的笑意,尾音被拖长,像是有些在嘲笑秦凡。
“怕?小爷我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秦凡嗤笔,心跳已经有几分加速。
“是吗,那待会儿张不凡发病的时候,你可别尿裤子。”
陈三思轻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们所住的旅馆房间正对着小镇街道,夜里月亮升起来时,整个房间都显得异常安宁。
街上没有发出那些七七八八的杂音,只有时不时狗吠两声,房间里的衣柜不知道被放置了多少年,因为潮气变得腐朽破损。
秦凡就是闻着这些腐烂的陈旧气味儿,听着街上的狗叫声,感受到身旁的张不凡突然开始颤动。
起先只是轻轻地颤动,带着几分触电式的抽搐,可到后来,张不凡竟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凡一下子翻坐起来,两只眼睛定定的盯着张不凡,看见他的五官开始因为剧烈痛苦而扭曲。
整个人的面容都变得十分狰狞,额头上的汗如同雨一样落在枕巾上。
“不过就是发病而已,我早先就提醒过你,让你别害怕,怎么?你现在开始觉得怕了?”陈三思紧跟着坐了起来。
声音清冷的没掺杂一丝感情,看着张不凡的眼神里也是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