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幻觉?
那些黑雾往我身体里钻,就像一把把针似的,走到哪里,我的身体就刺痛到了哪里。
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看不到森夜,看不到玉临。
我的额头淌出了汗水,那些狞笑声在我头顶炸响着,我全身都疼,脑袋更疼。
无数双手朝我伸了过来,挠向他们能触及的每一寸。
我却没有抵抗。
我干脆盘膝坐了下来,不断地调整着我自己的呼吸。
我知道,这不是真的,这更像是为我专门打造的幻境。
在这幻境里,森夜他们并不会陷入进来,所以他们找不到我,而这些进攻我的东西都是幻觉,他们真正要引我去的,是一条死路,就比如上回,苗宗就是这样,跌落到了阳台底下,摔得血肉模糊。
而我也只是一具肉身,如果我逃了,很有可能也是被引到山崖边上,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这样,我就以不变应万变吧。
我坐定了,心神凝注了起来,眼睛也闭上,运行周身的阴气。
那凉凉的气息在我四周萦绕着,让我感觉好像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一般,而我,就被一个像薄薄蛋壳一样的东西环绕住一样,温暖而安全,甚至让我瞬间泛起了一丝睡意。
周遭黑色的雾气好像流淌了起来,我张开了口,那些粘稠的雾气就跟奶茶进入吸管一样,竟然直往我的口中涌来。
我愣住了,想起了那个厉鬼是怎样被我吞吃的,那种感觉实在让人愉快不起来。
一想到这个,周遭的画面忽然就停止了,我感觉到了呼呼的风声,这时候的我,已经看到了外面黑压压的夜色和淡淡的星光,山风吹来,我冷得打了个冷战。
我依旧是盘膝坐着的,人却面对着山崖,如果我往前走多一步,整个人就会跌落崖底,在沙滩上摔死。
我一阵后怕,还好我站定了。
而对方为什么忽然解除了幻境呢?
我当时还没想到破解的方式,对方却迫不及待地解除了幻境,让我离开,难道是跟我吸取了那些阴气有关?
我的后方就是祠堂了,森夜他们已经奔了出来,看见我的时候,森夜一把搂住了我:“是不是我得找根来绑你在我身上?一转头,你就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
我抱住了他:“我知道,我没有乱跑,我只是陷入了幻境。这个等会说,良人呢?”
“你自己去看看吧。”玉临摊开了手。
我急坏了,连忙爬起来就往里面跑。
黑色雾气还在,但是周遭并没有那么多恐怖的东西,反而我长驱直入地,一直跑到良人的房间门口。
鬼使神差的,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在灵牌后面的铁门。
那铁门已经敞开了,铁门被阴风吹着,发出吱呀呀难听的声音。
良人的房门也敞开着,我站在门口就能对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屋里是一片狼藉,可是没有人。
床铺散乱着,地上的桌椅都倒了一片,地上留着斑斑点点的血痕,我走了过去,用手去触碰血迹,那些血却已然在这么冷的天里凝固了。
床上也留着血迹,连暗红色的床头都能嗅到血腥的味道,还有那黑色的被褥,都是微湿的。
我的眼眶一热,心里如同刀割一般地疼。
我们来迟了,良人应该已经……
我啜泣了起来:“对不起良人,你那么信任我们,我却……对不起……”
我慢慢坐在了地上:“如果你能告诉我,是谁杀的你,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会尽量为你报仇!”我回头看向森夜,“能招魂吗?”
森夜眉头微缩:“你别急,我没感觉到她魂魄的所在。这里是是非之地,我们先离开再从长计议吧。”
韩月的脚步声传来,看见了眼前的情景,他似乎一愣,马上就明白了:“是的,按照沐璃的卜算结果,她这一死难免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让沈眉离开,不要忘记了,十天之后……”
“不,我不能离开,地图,地图!”我着急地回头去看他们。
森夜架起了我,我的双脚已经无力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我们不用描画下来,只需要拍照就成了。大不了这个也不要了,反正我们也不知道莫良人的大哥是谁,保住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韩月点头:“我们要提防莫家把莫良人的死记在我们的头上……”
他的话音未落,我的腹部忽然一阵极其强烈的绞痛袭来,我疼得顿时脸色发白,腹部一阵阵紧缩,手指用力地蜷缩了起来,可腹部还是像藏了一把锥子一样,使劲地在搅动着。
我感觉自己的五脏都要被搅烂了一样!
我疼得捂住了腹部,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森夜立马察觉了我的不适:“怎么了?”他脸色发白,关心则乱,只能扶住了我,“我看看!”
“赶紧走……”我满头大汗,只能挤出这两个字,“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
阴胎怀孕是否会跟普通人一样,怀胎十月才出生,我是不清楚的。
我只知道,玉临曾经说过,孩子出生的时候,阴胎的母亲会经历一次大难,几乎很难活下来。
我能不能活下来已经不重要了,要是能把孩子顺利生下,要我立刻死去,我也愿意啊。
可是这反应,简直出乎我意料之外。
因为除了肠胃搅动之外,我还一阵阵地反胃,张口忍不住就呕吐了起来,吐出来的,都是一缕又一缕像头发团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还在舞动着触须,看起来像是某种多足动物。
我看见了更恶心,吐得就更厉害,几乎是翻江倒海的,整个人还哪里站得住?
森夜把我整个人背了起来:“走,先回去再说。”
一想到宝宝就要出生了,我的心潮更是澎湃。
童童,妈妈就要见到你了呀。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说过话呢?
我正想着,韩月已经拉过了我的手:“我看过,阴胎出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她应该不是要生了。”
他的手按在我的脉门上,半晌,脸上居然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还是送她回去吧,吐就吐吧。”
“你说什么呀。”玉临不乐意了,“你现在接受了小艾了是不是?就不管沈眉死活了,还吐就吐……我心疼我徒弟,我得学习学习,森夜,别管了,我们去接生!”
韩月的笑意忍不住了,森夜半信半疑地按住了我的脉门,半晌,才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怎么了?”我肚子还是疼,还是想吐。
“还是赶紧吐吧。”森夜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只是吃多了而已。”
“我都一天多没吃东西了。”我抗议。
森夜背着我,缓缓下山:“我没说你吃的是人类食物,你以魂体的形式是不是吃过什么?”
我想了想,之前我似乎吃了一个厉鬼,还有……刚刚吸了阴气的黑雾……
我一阵恶心,怪不得我刚刚吐出来的东西都是黑色的,原来是这样呢!
我一想到这个,就更加反胃,吐得就更厉害了。
玉临一边笑话我,一边跟着我们下山。
他们其实知道,我因为良人的死去而心里笼上阴影,正因为这个,他们才尽量说些别的,希望引开我的注意力。
我也感激他们。
虽然按照预言,我会在十天后死去,但是如果是死在森夜手里,我心甘情愿。
只要他杀了我之后,能毫无负担地面对以后就好。
如果能忘了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搂紧了那人的脖颈,紧紧的,我不会忘记他,曾经给过我的那些爱和温暖,还有牺牲。
这是我沈眉此生最大的幸运。
不是因为我叫沈眉,而是因为,遇见了他——薛森夜。
他的手也紧了紧,把我背得更紧了。
我相信,我们的心意是相通的,所以,他懂我所想,我也懂他所想。
当眼前已经出现沙滩的时候,他忽然对我道:“我准备杀了何子蔚。”
“为什么?”我失声道。“我们的任务是保……”
“不保了。杀了他,散去他的魂魄,哪怕要我背上违背天地法则的罪名,我也要这么做。”森夜斩钉截铁地道。
“薛森夜,你是在脑袋犯抽。”玉临道,“你是转轮王,你知法犯法,会罚得够重,加上你擅自没有回去阴间复命,这些罪名够你去十八层地狱待上永生永世了。”
“不,我不答应。”
我连忙反对:“如果是回去赴死,我们算了,不回去了好不好?”
“我之前说过银针的事,他是最有嫌疑的人。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冒险了,直接杀了他,一劳永逸。”森夜的想法很坚决。
韩月淡淡地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我去杀了他,然后把他的灵魂散尽,怎么样?”
玉临吃惊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你们都是疯子。这些都是下地狱的重罪,我就没见过这么找死的人。一口气现在让我看见两个了。”
森夜推开了门:“沈眉是我的女人,由我来守护。”
“由不得你了。”韩月也冷声道,他的手上执了柄桃木剑,剑光森然。
站在门口的人,却让我们同时都愣住了。
“你们果然回来了!”笑意盈盈的,脖颈上还缠着纱布,却一身轻的人,不是莫良人还是谁?
“你,你不是已经……”玉临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怪不得我们感知不到你魂魄的所在,还以为你……”
莫良人脸色沉了下来:“看来,你们巴不得我赶紧死掉啊?”
“没有,没有。”我忍住疼地从森夜的背上下来,“我们只是刚刚去找你,看到满地都是血……所以……你还活着,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看来还有些担心我。”莫良人笑了,“我没事。爷爷要把我嫁给那个怪物,对方咬了我一口,估计觉得不好吃,就跑了。你看看,伤口还在这里呢?”她凑过来让我看伤口,果然,伤口处的绷带还带着血痕,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挨近,我就闻到了一股梅花的香味。
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这味道和韩月身上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啊?
我正疑惑着,她已经让开了身子:“他跑了,我还哪里敢在那鬼地方呆?问了阿丫你们在哪里,屁滚尿流地赶来找你们了。太可怕了。”
我隐下所有的疑惑。
因为我当初看得很清楚,对方不仅仅是咬住了良人的脖颈,还把她抱上了床。
我可是明白的,这些阴魂完全具备这些能力,比如森夜,比如玉临。
但是良人的话里矛盾,我不想戳穿。
我知道,每一个被阴魂抱上床的女人一开始都不愿意承认那是真的,比如我,比如沐璃。
我就尊重她的想法好了。
我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是冰凉的,我却不介意:“只要你平安无事,那就好。”
“记得啊,陪我在这里十天哦。”她叮嘱着。
沐璃连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她活下来了,沐璃的卜算就已经被推翻了,那十天后的我,就不用死在森夜的手里了。
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韩月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何子蔚呢?”
“他还躲在房间里。他似乎什么风吹草动都害怕。”沐璃指向他的房间,“你们找他干什么?”
韩月已经抢先走向他的房间,森夜按住了他的肩头:“我说过,我来。”
“你们两个好啰嗦!”玉临踢开了房门,“我来替你们做决定吧。”
门敞开了,里面有檀香的味道。
然而,屋里空荡荡,没看见有人。
“躲被窝里了?”玉临踢开了被子,“喂,有胆量用银针,装什么孙子……”
他话音落了,人也愣了。
被窝只是擂出一个人形的起伏,何子蔚已经不在里面了。
韩月打开了窗户,在外面的沙滩上,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脚印,他追了出去,半天回来,才说道:“不知道他藏到哪里去了,脚印在海边消失了,他估计已经逃了,而且脚印变得很浅,他走了应该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