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章:情海生波
两排人影站定,却不见东方彧卿的身影,杀阡陌轻轻咦了一声,他分明是听说东方彧卿要单挑上长留,才跑来凑热闹的。
白子画心中动了动,糖宝回来,他便已经料到东方彧卿已转世再生,只是他今日光明正大来瑶池生事,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白子画,你倒是做的干脆,连让我见她一面都不肯吗。”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
众人闻声却不见其人,再仔细一看,只见那声音竟是从身前的一块传声石里发出。
“东方彧卿,你耍什么花招,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杀阡陌耐不住性子道。
那声音清了清嗓子,“我异朽阁行踪不定,莫测高深,我堂堂一阁之主,怎么能让你们轻易见到真容。”
众人闻言,一脸黑线。
杀阡陌最先拆台,不给面子的大笑道,“死书生,你骗鬼啊,你是怕我们看到你裹着尿布的丢脸模样吧!”
可不是,即便东方彧卿轮回转世,也还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又哪里能站在众人面前。
“你说得对,我如今也需要人照顾。”那声音很是轻松,“这长留每年派遣弟子到各派游学切磋,不如也派一个来与我异朽阁交流交流,我看你身后那火夕就不错,让他来照顾我几日,顺便教教他我异朽阁独一无二的寻魔术。”
火夕两眼冒光,凑上前来,激动道,“真、真的?!”
杀阡陌脸都绿了,捋袖子就往上冲,“你这江湖神棍!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的异朽阁!”
白子画拦住他的动作,冷声道,“异朽阁主今日现身,有何指教?”
东方彧卿望着长留众人戒备森严的模样,不由嗤笑道,“你长留倒是滑稽得狠,一副我要来挖你祖坟的模样。我也只是听闻,长留上仙近来多了个搜集铁炉子的癖好,才好心好意送了过来。”
说罢,只见半空中“砰”的一声,一方巨鼎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顿时一阵地震山摇,直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众人不由望着眼前的巨物睁大了眼,“东、东方彧卿,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眼前的,分明就是十六件神器之一的神农鼎!
东方彧卿笑道,“前几日我途径崂山,却发现崂山生了些变故,便顺手将这它拿了来,听说你长留四海八荒的搜集神器,又特意给你送了来。”
摩严心中一惊,忙结印欲将那鼎收走,半空中却被一道光隔了住。
“呵,本来我今日只想顺道见骨头一面,便将这鼎双手奉上……”
东方彧卿望着正中那抹霜白身影径自道,“只是却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如今改变了主意……想当初我苦耗阴德,救了她的性命,到头来她却被你瞒了住,让你占尽了便宜,这些年我反复思量,只觉得这一路走来你运气实在好得令人发指,今日我倒想与你比上一比,看你在我面前,可还有这样好的运气?”
幽若插声道,“东方彧卿,你又在算计什么,骨头师父和尊上已经成了亲,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我知道。”那声音苦笑,“怪也只怪我当初一念之差,让她上了长留,自此一步错,步步错。我只是不甘心你每次都有旁人来成全,明明已万劫不复,就偏有竹染舍身换她一魄,昔年她对你不伤不死的诅咒,竟也成了你抵抗我生死遁的砝码。”
白子画沉声一叹,“你想怎样比。”
上一次是他师徒二人亏欠了他,若是比试一场能让他不再纠缠,他愿意奉陪。
“简单。”两只酒杯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斟满了酒,“我今日就来与你赌运气,这两杯酒中只一杯有毒,你若喝到无毒的一杯,我便交出神农鼎。若喝道有毒的一杯,我连解药也一并给你,只是却要骨头来异朽阁住上三年。”
“好!”幽若拍桌子,答应得干脆。方正尊上不伤不灭,任何毒也奈何不了他,有什么好怕!
东方彧卿似笑非笑道,“不要借你那半人不鬼的身子来作弊,我这两年苦苦思索,终于也找出了一些破绽,我这杯酒调得很是有趣,有无中毒,一眼便能看出,只因寿命越长的人,喝下去便越痛苦。”
众人变了脸色。、
谁不知白子画是永生永世的命数……
摩严冷声道,“师弟,不能喝。”
这东方彧卿分明是故意刁难,非要他再痛不欲生一回才罢休吗。
幽若恼道,“这小子实在阴险,尊上,你不要上当,神农鼎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了。”
白子画默了默,向东方彧卿淡道,“我答应你。”
他自是不可能让她去异朽阁住上三年,心中也早已有了打算,不由随手抓起一杯来,仰头饮尽。
东方彧卿燃起一炷香来,道,“等一炷香的时间,便见分晓。”
时间显得尤其漫长,众人全然屏息等待,只盼着他当真喝到了无毒的一杯,既能赢回神农鼎,又不必白白受苦。
白子画并不言语,只低眉望着花千骨出神。
东方彧卿见他这般模样,不由低声叹道,“白子画,其实你早也明白,命格中,你二人本就没有情恨劫数,你本应当安安分分当她的师父,眼前这一切也不过是你强行逆天,牺牲他人所换来的。”
这话不假,他若是当初算到她是他的情劫,又怎可能收她为徒?他的理智自不会允许他与她有一丝牵扯……
二人命格上从来都只有师徒缘分,是她倔强的改写了他命数,他本该葬身于神农鼎之毒,可是她不死心,不惜落个万劫不复,也偏要强行为他续命,自此他的命格便已由不得天,而是由她来决定……
在众人期待又急切的眼神中,一炷香已缓缓燃尽。
白子画仍是不发一言,只向他默默伸出了手。
大伙儿眼神蓦地亮了起来,心中暗暗激动,眼下这胜败已很是分明了!
“老、老白!老子服了,你这运气可真是无敌啊!”杀阡陌张大嘴巴,瞠目结舌。
东方彧卿沉默了许久,莫名道,“白子画,我当真有些佩服你了。”
说罢也不再多言,交出了神器。
待那些人消失得没了踪影,白子画的身子不为所觉的晃了晃,伸手捂住口,突然一口血便呕了出来。
“尊上!”
“师弟!”
众人全都傻了眼,满面惊骇。
纤尘不染的白衣染上了触目的血迹,白子画勉强拭了拭唇角,眉头稍稍舒展,胸中的痛楚终于缓解了几分。
笙箫默端起桌上剩下的一杯酒,凑到鼻端闻了闻,半晌变了脸色,哼道,“师兄,他果然在耍你,这两杯都是有毒的!”
白子画摇了摇头,东方彧卿的心思他还是能猜到几分,他只是不甘心,不舍得,却又要找个借口让自己放手,他早已料到这两杯酒没有差别,也打定了主意要隐忍不发,东方彧卿这样做,无非是想出一口气。
笙箫默搭上他的脉搏,诊了一番,神色有些莫名道,“倒也不需要什么解药。”
想了想,恍然领悟,“唉,他大约只是想让你服软而已吧。”
白子画眼神深了深,他不顾自身情状,也要千里赶来,又怎么可能只为与他为难?
东方彧卿行踪莫名,做事必有目的,他今日的到来,也定是别有深意的。
月上中天,贪婪殿外暗香浮动。
落十一躺在床上,搂着醉酒的糖宝,耐心的等着她苏醒。
不一会儿,只见身上的小虫子动了动,糖宝揉着小脑袋摇摇晃晃抬起头来,随意在他身上拱了拱。
落十一神色一紧,忙抓住它的小身子,略有些尴尬道,“糖、糖宝,你醒啦……”
“唔……”糖宝支吾一声,脸颊还染着醉酒的红晕,晕晕乎乎的抓着他的衣裳往上爬,直爬到他衣襟处,找了一处舒服的位置,迷糊着倒头便要再睡。
落十一感觉着那冰凉的小身子贴在他的襟口,引得一片肌肤都滚烫起来,不由暗自烫了脸颊,忙深深吸几口气,唤道,“糖宝,先别睡,咱们不如商量商量,你何时开始修仙术,早些幻化成人身多好……”
糖宝喃喃一声,含糊道,“东方爸爸给了我一粒丹药,可以助我快些修成人身的……”
落十一闻言一喜,却又听她道,“唔,他还说,你可能等不及了。”
糖宝睁着蓬松的睡眼,迷茫道,“十一师兄,你什么等不及啦?”
落十一脸色一黑,好个东方彧卿,竟敢在糖宝面前贬低他!哼哼,他决定了,下回一定要帮尊上好好教训他不可!
“咳咳……你别听他胡说……”落十一吞了吞口水,勉强掩住尴尬。
糖宝也不在意,栽回他胸前,伸着懒腰四处滚了一圈,落十一僵住了身子,只觉一股血液往脑门冲。
“糖宝……我们明日便开始修习仙术好不好……有我帮你,用不了多久就能修成人身的。”
糖宝睡意朦胧,哼哧道,“干嘛这么急?”
落十一轻轻翻过身子来,支着身将小虫子困在身下,糖宝香甜的梦里突然有一个灼热的吻印了下来,犹带着忘忧酒的香气,有声音哑声道,“他说得对……我等不及了……”
暮色西斜,大殿之上三尊并坐。
长留仙山八千弟子,事情桩桩件件,虽不大却也琐碎,结束了一整天的刑审,笙箫默倚在座上伸了伸懒腰,望着殿外的天色懒声道,“今日不如到此为止吧。”
说罢站起身来,正欲走,却被摩严沉声叫了住,“慢着!”
笙箫默顿下步伐来,错愕回头,摩严冷笑,“结束了下一桩事务,再回去也不迟。
”
话音未落,白子画已平静抬手吩咐道,“将她带进来罢。”
殿外弟子压着一人走上殿来,待笙箫默看清下跪之人,不由一惊,猛地扭头向白子画,扬声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摩严冷道,“群仙宴上你也说是她偷了勾栏玉,难道不该将她抓回来审上一审?”
枉他当时还义正言辞,原来事情过后竟又想不了了之,多亏他即刻便派落十一暗中将她拦了住,抓回了长留。
笙箫默心中一团乱,不由望着摩严眯了眯眼,“你究竟想怎样?”
“你先坐下。”白子画不急不缓道。
见他仍没有动作,摩严恼怒异常,低低训斥,“师弟,为了这样一个孽障,别失了你儒尊的身份!”
白子画缓缓摩挲着手中那枚勾玉,向下跪之人道,“我来问你,这勾栏玉可是你盗的?”
连城冷笑,“不是。”
“哼!”摩严睨着旁座之人,恨道,“休与她废话,当初若不是有人护短,她如今哪里还能好好跪在这,今日我决计不听她的花言巧语,先罚了十九道业火再做打算!”
“不行!”笙箫默闻言猛地站起身来,“师兄,我长留行事光明磊落,你将她私自抓回来,已是莫大的笑话,如今她早已不在是长留的弟子,你有什么资格来处罚?”
“师弟……”摩严神色有些倦怠,卸了力气,跌坐回座上,语气诚挚却又悲切,“这些年来,你我从来一条心,本尊虽有些严酷,做这些却没有半分私心,你为这孽障三番两次手软,你扪心而问,她犯下的这些罪行,如今却却还能毫发无损跪在这,你堂堂儒尊,是不是要将我长留的脸丢尽才罢休?”
笙箫默脸色青了青,抿唇不语。
“没有半分私心……”连城突然一笑,鄙夷道,“世尊,你要置我于死地,也无非是怕我拖累了你的好师弟,如此种种,却实在是多此一举,若不是你将我抓回长留,我与他自然老死不相往来!”
“你……”
“师弟,你听到了!”摩严锁眉,咬牙切齿,“她早已记恨着你,留下也是长留的祸患,她觊觎师尊,私自成婚,珠胎暗结,盗取勾栏玉,一件一件皆是大罪,我说过,她要是落在我手里,我绝不留半分情面!”
“可笑!世尊,你对我何曾留过情面?”连城不卑不亢,“你今日加诸在我身上的莫须有罪名,再加上乔连一条命,这笔账我总有一日与你算清楚。”
“放肆!”笙箫默冷着脸厉声道。
“好!很好!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摩严恨极,狠狠挥袖,“来人,十九道业火,立刻拖下去执行!”
弟子前来提人,连城不由挣扎,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她从前盗取勾栏玉被他发现时,便已被他刺穿了几大要穴,废去了一身修为,这几年虽勉强修习一些仙法,却也是如强弩之末,如今她的本领实在是不足以反抗。
“且慢。”声音冰凉,出声的却是白子画。
“子画……”摩严错愕万分。
白子画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勾玉,半响一叹,“放了她罢,这玉是假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假的?!”摩严不可置信的夺过来仔细检查,只见这枚勾玉形状虽像了九分,光泽却黯淡了许多。
白子画淡淡向她道,“你方才既说‘不是’,如今还不将始末交代清楚。”
连城嘲道,“我拿它鱼目混珠,骗骗那群老顽固而已,为你长留解了围,却还要拿命抵给你,让你长留灭了口么?”
她本以为白子画一眼就能看出真假,谁知却还是将她抓了来。
摩严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你这块假玉又是从哪里得来?”
“我南绝岛盛产美玉,找来一两块相似的又有什么稀奇?”
话至此,气氛一时僵持,却见上座一个人影刷的站起身来———
笙箫默疾步走下殿,一把抓起她便往殿外走,一路锁着眉头,自私的想救她,却也矛盾的不想再这样荒唐,心中郁结万分,但凡与她有所牵扯便总没好事。
走出殿来,手一指,声音低沉,“滚……”
连城咬唇,转头便走。
走了两步却被一个人拦了住,舞青萝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上前来,望着她满是喜色道,“连城,你回来怎么也不与我们说一声。”
说罢拉着她便要往一处走,“跟我来,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
“青萝!”笙箫默打断她,皱眉,“你别再胡闹,让她早些下山。”
舞青萝深为无奈的看他一眼,心中打定主意,干脆将自家师父晾在原地,二话不说便将连城往销魂殿推,“你就随我来好不好,一看便什么都明白了。”
“青萝……”她今日力气大的很,连城挣脱不过,被她一路连拖带拽,等到终于肯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竟已站在笙箫默的寝殿外。
不由心中一慌,扭头要走,却被她用整个身子挡住了去路,“好连城,都到这儿了,你就进去看看嘛……”
说罢也不等她反悔,一手推开了门,强将她拉了进来。
殿内依旧是昔年景象,她也只有在他身中透骨钉,而她为他处理伤口时进来过一次。舞青萝终于松开她的手,独自跑到桌前,在桌上一阵翻倒,口中还不时喃喃,“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连城站在原处,尴尬的退了几步,低声道,“青萝,我走了……”
哪知刚一转身,却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连城被撞得一个踉跄,还没看清来人,已有一只手臂横了过来,搂在腰间,止住了她后退的力道。
浅金色身影望见是她,一时激动得又叫又跳,挂着大大的笑容凑上脸来,“阿宁!!”
连城愣了足足三秒,终于回过神来,呆声道,“你、你是如何找来的?”
摩严既然不想让旁人知道丢了勾栏玉,一定是瞒着所有人将她抓回的长留。
赫连百潇扇子一展,眨眼笑道,“本来是想去北海找你,可我半路遇到了雍璃,他说你大概是被长留抓了来,让我直接来销魂殿找人。”
连城闻言,暗自咬牙,难怪她竟会如此轻易被抓住,雍璃那小子原来早已计划好了袖手旁观……
赫连百潇揽着她开心道,“阿宁,这么长时间不敢来见你,直到昨天,你让我查的事终于查出了些端倪,这才好意思来向你交差。”说罢扇子一挡,凑到她耳边一番耳语。
连城听罢,神色莫名凝重了几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舞青萝望着眼前突然蹦出来的一个人,张着嘴巴此时才勉强回了神,又见他现下几乎是四肢并用的攀在连城身上,忙几步冲上前来,将赫连百潇一把推开,全副戒备的挡在她面前,拼死保护道,“你……你是谁,离远一些!”
开玩笑……这要是让师父看见还了得!
赫连百潇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唔,连我都不知道,你可实在是孤陋寡闻,我是你身后那位的‘好朋友’嘛!”
“好、好朋友?”
舞青萝显然误会了话中的意思,连话语都结巴了。
“你……连城可是我师父的,你别想打她的主意!”舞青萝捍卫到底。
连城脸色变了变,伸手推开她,“青萝,你不要胡说。”
“师父?”赫连百潇眼神莫名一亮,突然靠近几步,绕过舞青萝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低声暧昧道,“哈,不错嘛,几日不见,人已是你师父的了?”
连城斜他一眼,无奈道,“少说废话了,先随我下山再做打算。”
“不是吧!到现在还没搞定?”赫连百潇惊讶跳开。
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不由又敛了敛神态,挥扇轻咳道,“唔,我来之前,倒也听雍璃讲了些始末……依我看,他的方法虽然不错,可这样不愠不火要刺激到何年何月才能见效?不如我的方法立竿见影……阿宁,以你我的情谊,帮你是应当的,不用谢啦!!”
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突然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拽,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连城身子一轻,顿时傻了眼,想挣扎,却好像施了定身法,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一动。
这早已是他惯用的伎俩———
赫连百潇从前游戏九重天上,看上的女子只要让他抱上一抱,立刻便被他使术法暗中定住,等他一通肉麻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说下来,再解了术法,女仙们的心却已是柔若春水,舍不得离开了。
这个法子从来百试不爽,他从前对花千骨也是用的此术,没想到今日竟用到了她的身上。
“赫连小子,等我解开术法,你就死定了……”连城低声懊恼道。
赫连百潇笑得灿烂,靠近她压低声音,“嘿嘿,难得今日……南衍陵不在,我才敢这样帮你的,我可是不惜牺牲自己来成全你,大恩大德,你可要铭记于心!”
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连城忍无可忍,正待发作,却听殿外突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身子一颤,语无伦次急道,“你快放我下来,我———唔————”
连声音都被他封了住!
赫连百潇笑得好不得意,顺手将她的脑袋按入肩头,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动作摆得更是引人遐思。
清了清嗓子,眼睛一眨,面上已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欠扁模样,拖长音道,“阿宁,你我情深意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天荒地老!!咱们今日就私定终身,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门外一抹青色一闪。
连城周身一冷,直觉身后一道视线钉在了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声音低低,暗含着极大的不可置信。
赫连百潇转过身来,笑得十足暧昧,“啧啧,儒尊,我们在做什么你看不出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孤男寡女,拉拉扯扯,那自然是非奸即盗嘛!”
笙箫默用了很长时间才理解了话中的含义,不由寒着脸退了几步。
“龌龊……”
赫连百潇才不吃这一套。
“哼,你既然骂我俩龌龊,今日不当真给你龌龊一个似乎说不过去。”
说着低头朝她温柔眨眨眼,“龌龊也要选个花前月下的好地点,阿宁,去你房里好不好!”
笙箫默愣在原地眼见她竟全然不反抗,任由他抱着离开。
手下力道收紧,心口被莫名的怒火烧得生疼,他深深吸一口气,企图平息心中一霎而来的撕扯痛意。
该死!明明到如今还穿着一身碍眼的素服,又一见到他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如今她竟然……
这太荒唐了……
她疯了吗?!!
“师父,师妹她———”
“住口!”他一声厉喝,“回你自己的屋子去!”
舞青萝被吓了住,看他阴着脸,不敢再胡乱开口,只得悄悄挪出了殿。
笙箫默疾步走到桌前,执起满满一杯茶仰头灌了下去,倔强地硬是压下满腔躁郁。
不断告诉自己,这不关他的事!
她要一响贪欢,他又有什么办法?!
可心中怒焰却在叫嚣,气她竟如此堕落如此可笑———
虽见不到那屋子里此时的境况,可无边的想象更会让人发狂,他怎么能放任她如此做,她该死的有没有当他是她的师父!!
手中的瓷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猛地转身,冲了出去。
进了屋里,赫连百潇悠哉的将她抱上床,微支着身子撑在她身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她腰间的衣结。
解开,系上,再解开,期间时不时望望门口,只等着看他何时才能开窍。
一低头,却见她满目怒火的盯着他,那神色活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呐呐,阿宁,你好歹要表现得热情一些嘛,演戏要演足全套,我这么卖力吆喝,你却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实在很不给面子耶!”
他今日可真是送佛送到西了,背着被他家某个别扭护卫发现的危险,主动奉献色相到如此地步,她居然还不买账!
赫连百潇笑嘻嘻拨开她的衣襟,大大在她颈上亲了一口,“阿宁,你看你看,昔有佛祖为普度众生,割肉喂鹰,今有我为了以假乱真,舍身成仁———”
话未说完,已是“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毫不留情的踹了开来。
“混账!”笙箫默看清屋内情形,一张脸阴沉万分,二话不说上前揪起他的衣领,一把丢了出去!
“喂喂喂,你干什么!”赫连百潇险险的稳住步伐,避免摔个四脚朝天,啧啧,这男人醋劲可真是大啊……
“给我滚!”
赫连百潇拍拍衣裳,笑得十足欠扁,身子一闪绕到她床前,低头在她耳畔道,“呐,阿宁,你可看清楚了?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让你来长留走了一遭,却拐了人家的儒尊去,可不算吃亏!”
说罢朝她眨了眨眼,故意暧昧的在她脸上摸了摸,“阿宁,我再来找你哦!!”
身后,笙箫默抬手结印———
“我、我走了!”赫连百潇忙站起身来,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咳咳,今天他家南衍陵不在,他可不敢招惹他!
他一走,身上的术法解了开,连城忙尴尬拉拢衣襟,坐起身来。
赫连百潇的用意已很是明显,可他怎么能明白,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更加难堪而已……
“师父,他、他方才是故意的,你不要误会,其实我跟他不是……”
“啪”的一声,重重的掌声响起,他急怒之下完全失了力道,一巴掌掴向了她。
“你知道自己像什么!”离开长留半年便成了亲,如今与那小子见面才半盏茶,竟又滚到了床上?!
她被他打得头一偏,捂住脸,眼神冷了下来,不再解释,自床上站起身便往外走。
这一巴掌,权当报复她上一次给他的耻辱。
走到门口,一股力道却将她重重的拉了回来,身子一甩,后背撞在冰凉的墙面上,她发出一声闷哼,抬眼,正对上那道森冷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骇。
颈上那一抹吻痕刺痛了他,心还来不及反应,手下已有了动作,伸出手到她颈上拼力擦拭,只想将那殷红的痕迹擦拭干净。
他用了十分的力气,她只觉一片火辣辣的疼蔓延开来,下意识奋力挣扎,却不知这抗拒更加深了他的怒气,突然反手将她紧紧扣住,在她吃痛的躲闪下,俯身,唇已贴上了她的颈项———
连城顿时僵住了身子,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他正在做什么,待想起要反抗,整个身子却惊然被他一把带入怀里,力道加重,以自己的吻覆盖颈上那原本的痕迹,以自己的气息掩盖别的男人留下的气息。
她今天当真惹怒了他,一直以来,他放任她要走就走,要留便留,她总是自作主张的选择自以为正确的路,然后在他的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他都可以原谅,可以容忍,可赫连百潇……她赢了,成功的让他失了所有理智!
“你、你放开我!”连城狠命推打着他,勉强甩开他的禁锢脱出身来。
一口气跑到三米开外,喘着气不可置信的呆望着他,笙箫默终于恢复了些神智,呆在原地,望着她颈上留下的一片淤红,暗自懊恼万分,不由小心上前两步。
连城惊惶退后。
笙箫默闭了闭眼,愧声道,“你……方才是我不好。”
他刚才的模样实在是有够吓人……
连城当真被他刚才的举动吓了住,紧握的手心满是汗,白着脸颊不敢言语,身子一步步退后,直到
手摸到了门边,仿佛看到了生机,忙转身,却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又被人急切的拉了回来。
青芒大现,灵力一震,身后的门“咣”的一声关上。
颀长的身影将她抓入怀里,他小心压制着她的惊惶挣扎。
“连城……”
四目相对,他喉头发紧,靠向她耳畔干声道,“流水宴上你曾说过,若不是师父……便有机会争取一次。”
他望着她,带着几分懊恼与尴尬,涩着嗓子低声劝哄道,“我们争取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