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秋儿,给你的……”
“嗯?什么东西?”夏知秋拎了拎油纸。
“包子,白面包子,有肉馅的,好吃。”
夏知秋愣在那里没有说话,梅子却抿着嘴笑起来,“楚七,你家的傻子哥哥得了肉包,愣是没有舍得吃,天天捂在怀里,说你喜欢吃肉。”
吃肉啊……
他还记得。
喉咙哽了一下,夏知秋掀开油纸包,看着已经被挤得不成形状,看上去已经变了质的肉包子,又想哭又想笑,想着想着便气不打一处来,使劲儿往傻子胳膊上一拧。
“你个大傻子,让你不吃,你看都坏掉了,下回不许了,听见没有?”
被她拧了胳膊,傻子却笑得合不拢嘴。
“秋儿,王爷是好人,傻子吃的肉包是王爷让给的。”
“好人?”
夏知秋咬着牙,使劲儿戳他胸口,“说你傻还真傻。”
苏贱人要是好人?全世界就没有坏人了。
不过,她扫一眼边上苏福生的死忠粉儿梅子小丫头,也没好直接告诉傻子,他口中那个“好人”其实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坏蛋。
想到这儿,她突然茅塞顿开。她必须与傻子先划清界限,他才不会成为苏福生要胁她的把柄,那么以后她夏知秋想去哪儿,还不由着她?
“傻子,你先回村儿去,好吧?”
傻子一愣,看着她,一直看着,歪着大脑袋似乎不太明白。
“秋儿,你不回吗?”
夏知秋心口一紧,说得犹豫,“我……吧……”
拍了下脑袋,傻子似乎反应了过来,背转过身蹲在她面前,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肩膀,“秋儿你定是累了。你上来,我背你家去……”
家……
她哪来的家啊?
来到这个世界,独单单一个,小草都有根,她却没有。
傻子久等她不动弹,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便发了横,过来背起她,不由分说就往外冲。
“我们家去,家去……我们不在这里了,有肉吃也不在……”
傻子就是傻子,他哪儿晓得个中缘由?又哪儿会理解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不管夏知秋如何说,他愣是不放手,也不管梅子急得在后头追赶,他那步子越迈越大,凭着一股子蛮劲儿,愣是从西配房往驿站的西城门冲。
还没到城门,便瞧见一行人从驿馆院过来了。
除了一身黑金甲胄,手攥乌黑马鞭的苏福生之外,他身边儿还有郑二宝和十来名亲兵近卫。
勒住马,他目光扫了过来,冷冷的。
郑二宝是个猴儿精,一瞧主子爷阴晴不定的脸色,便尖着嗓子低喝。
“哎哟,你个傻子,还不把人放下来?当这是自个儿家啊,没点儿规矩。”
傻子怯生生望了苏福生一眼,却还是梗着脖子不放,“我们要家去了,不在这了。”
苏福生冷抿着唇没有说话,郑二宝却觉得头痛了。
他这个主子爷惯常孤僻难懂,心里头究竟揣着啥劲儿他也吃不准,可那傻子也是一个没法儿说理的人。怎么办?他偏下脑袋冲两名亲兵使了个眼神儿,那两人按了腰刀便大步往傻子两个冲了过去。
“站住!做什么?”苏福生突然冷冷低喝。
两名亲兵脚下一顿,回头看着他。
“全部退下!”
苏福生又冷喝一句,语气锋利得如同刀片儿,一袭裹了金边儿的披风里,黑金的甲胄反射着淡淡的光芒。那冷,那寒,让人骨头冻得生痛。
“郑二宝!”
“爷……”郑二宝小心上前。
瞄了夏知秋一眼,他皱了下眉头,冷冷道,“让人好好教教她规矩。”
说完,他重重拂了下披风,带着一众亲兵策马离去。
只留下,那冷冷的余声,在院子里淡淡回响,分外骇人——
如果先头没有偷那只小金老虎,那她就不会得罪苏贱人,也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可那只小金老虎到底哪儿去了呢?
傻子现在又怎么样了?那贱人会不会收拾他?
坐在西配院一间泥坯垒的屋子里头,听着月毓讲解大晏朝女行妇德的时候,夏知秋的脑子里就一直在想这个儿事儿。想她好端端一个特种兵女军医搞成这副德性,恐怕穿越前辈们都会鄙视她了吧?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选择,她一定会说……小金老虎,该偷还得偷啊,谁让她对钱财之物偏生就像中了邪火儿似的热爱呢?
“在府里头,主子爷就是天,从今儿个起,你就是晋王府里的奴才了,做奴才的人,坐得有坐相,站得有站规,说一嘴话儿,走一步道儿,都得按着规矩来!爷既然交代我管着后院里的事,我也少不得要多教教你了。楚七,丑话放在前头,头一回犯事那是爷心慈手软,不与你计较,且如今也是行军在外,改明儿回了京里,你再捅了什么蒌子,不死也得掉层皮。”
月毓端坐在一张玫瑰椅上,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姿容,说得头头是道。
可夏知秋的魂儿却不知飘到了哪儿。
“就说这睡觉,那得有睡姿,身子得侧着,腿儿得曲着。”
“……”
“不许在人前背后哭哭啼啼,不单不体面,还会冲撞了府里头的福气。”
“……”
“伺候主子爷的时候,身子要干净利落,头发丝儿不能乱,身子不许带了脏味儿,冲撞了爷。”
“……”
“吃饭不许饱,最多吃个七分,水也要少喝,免得出大小恭,耽误了爷的正事儿。”
“……”
“一言一行不得轻浮,行不回头,笑不露齿,脸儿干净就好,不许画眉描腮,不许穿鲜艳颜色。”
“……”
“听说你识得几个字,可老祖宗有云,‘妇人识字多诲淫’,你识得的那些字,还是忘了得好。”
“咚——”
一个鸡啄米的头撞案几的声音,打断了月毓长篇大论的女诫府规,只见那夏知秋正与周公奋斗得如火如荼。
“楚七!”
猛地一抬头,便是那月毓美丽端庄的脸孔。夏知秋打了个哈欠,掏了掏耳朵,笑嬉嬉的说,“我这都听着呢,月毓大姐,我觉着你说的这不是人吧?那是畜生。不会说,不会走,不会笑,不会哭,还不会识字儿。”
月毓点点头,“对,咱们做奴婢的,就是主子的畜生。”
夏知秋揉着耳朵,依旧在笑,“你乐意做畜生,那是你的事儿,何必拉我垫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