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十分,赵大奎驾驶着那辆普桑塔驶离陈塔,直奔广汉。
普桑出镇之时,有四五辆轿车和他们擦肩而过,驶进陈塔镇。如果郭小洲不是在打电话,如果他抬头往车窗外看一眼,会看到一辆火山红的奥迪车。
奥迪车主正是左雅,劝业银行西海省支行信贷部大客户经理。她此行陈塔的任务不仅仅是开设商业网点那么简单,她还带着省行行长的秘密任务谋求在陈武跨江大桥或者陈塔东方广场的贷款投放。
按计划,西海的几大银行代表应该在上午来到陈塔,但却被眼疾手快的黄港县领导“截了胡”,先是在县政府召开了一个金融“座谈会”,然后被挽留吃了中饭,饭后休息一小时后,金融小团队才启程赶往陈塔。
说到左雅,她当初并没有打算接手这个工作任务,但不知是谁,把陈塔镇镇长是她前男友的消息透漏给行长。行长一个电话把她召去,这才有了她的陈塔之行。
其实左雅也可以婉拒这个任务,但不知为什么,她很想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看看如今西海最火爆的投资热点地区。
而在他去陈塔任职前,据说这里一穷二白,甚至当地还有句顺口溜:“好男不留陈塔镇,好女不嫁陈塔男。”
她的婚礼订在元旦,在走进婚姻前,她想和他见最后一面。至于这次放贷工作的薪酬激励与绩效提成,只是她给自己的一个借口。
车队徐徐进入陈塔镇口,她下意识的拿起放在挡风玻璃上的手机,刚要打他的号码,却看到一辆黑色陈旧的普桑和她的车擦肩而过。
虽然刹那而过,但她还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男人,那一瞬间,手机砰然从她手中滑落。
…………
…………
出来镇口,郭小洲拿出电话给朱颖打了个电话,“颖姐你出没有?”
“出,我和娆娆中午就到了,你到哪儿了?”
“哦!我刚出陈塔。”
“嗯嗯,晚饭前赶过来没问题,我和娆娆她们在洗头,到了给我打电话,挂了。”
“喂!颖姐……”郭小洲摇头放下电话,单彪的电话打了进来。
郭小洲马上接通。
“小洲!你今天是不是要来广汉?”
“是的,我已经在路上了,你也去?”
“老罗非要我来……我刚到,对了,徐云飞也跟来了。”
郭小洲惊讶道:“他怎么跟来了?他和老罗又没什么交往?”
“他就像个跟屁虫,特么的我走哪他跟哪……”
郭小洲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徐云飞委屈的声音,“师傅,你怎么又动手打人,我今天一直规规矩矩,可没犯错误……”
“老子看见你心烦,想揍人,怎么了,你不服气?”
“服气,服……天大地大师傅最大,您不爽当我是一沙包,没说的,能当师傅的出气包,弟子很荣幸……”
“我朝你大爷……”
“师傅,我大爷死了……”
郭小洲听到徐云飞传出一声惨叫,估计又吃了单彪一肘子。
这一对被郭小洲“拉郎配”的师徒,单彪是绝对的酷男,徐云飞则具有草莽英雄气,原则上两个性格极端的男人很难彼此接纳。但世界的奇妙就在于此,徐云飞谁也不服,就是郭小洲面前,他也我行我素,根本不买账。
但是他却偏偏被单彪吃得死死的。
前段时间郭小洲还有些不放心他们两人,打电话问跑跑,跑跑没好气说:“一对怪物。在单彪面前,徐云飞就像是退化成四岁幼儿,脚跟脚手跟手,就差牵扯着单彪的衣裳走路……不知道多乖。”
当时郭小洲还认为跑跑的话要打折扣。但今天听到电话里的对话和动静,他信了。
刚想问单彪有关钟昇的情况,电话里又传来单彪的怒吼声,“你怎么又跟过来了,滚远点……”
郭小洲知道不是说话的好机会,他只得挂了电话。
他一直没忘上次钟昇利用杜乔制药厂设计他的事件,杜丰长这么大,一直都是他在阴别人,这次在黄港吃了个闷亏,心如针扎。郭小洲建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钟昇的化工集团污染着手,并且让杜丰和单彪直接联系。
单彪现在的身份很奇特,他既是成功的商业精英,还在西海省的地下世界享有极高的名头,西海各县市的地下大佬们,都对单彪另眼相看。
只要涉及捞偏门方面,单彪一句话,比当地公安局局长都见效快。
但杜丰和单彪不明白的是,郭小洲怀疑钟昇并非个体,他感觉上次的连环布局不像是钟昇能玩出来的。钟昇若有这样的头脑,哪怕他在钟家只是个旁枝,但钟家也会不遗余力堆他出头,他旗下的化工集团也早就完成上市。
目前要弄清楚钟昇背后是不是还有高人,就必须痛打钟昇,只有把他打哭了,他才会露出破绽,去找人求救。
车到广汉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八分,郭小洲估摸着距离生日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让赵大奎把他送到大哥的小市门前,然后吩咐赵大奎自己去找个食宿点,若没什么特殊情况,今晚赶回陈塔,有事的话,明天早上去接他。
据大哥说,市的生意越来越好,上个月的净收入过两万元,按这个展状态,元旦春节等旺季月收入可以破十万。
郭小洲下车后,慢悠悠地走进市。
时值下午四点多,市里没有几个客人,大嫂坐在柜台里,和一个年轻男人说笑着,嘴里不时出令人骨头酥软的娇嗔声。
郭小洲停止脚步,站在展示橱窗外。
大嫂似乎变化很大,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大嫂,如果换一个地方,他几乎不敢肯定这个城市丽人就是以前朴素话少的大嫂。
大嫂穿着一套黑色秋装套裙,透过玻璃柜,还能看到她腿上的黑色丝袜和红色的高跟鞋。
特别是大嫂的脸上,以前额头处的斑块消失,脸上的肌肤虽然不如城市女人那般白嫩,但健康的肤色施以淡妆,看上去绝对正点的靓丽熟女。
大嫂身边的年轻男人,像是在市打工的员工,不时到货架处帮客人咨询挑选,完事后立刻回到柜台,凑到大嫂身边说话。
这个年轻人年龄和郭小洲相仿,看上去也不像坏人,一脸书生气,长得白白净净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身材够高,只是跟郭大洲的魁梧短硕身材相比,稍显瘦弱。
郭小洲暗暗皱眉,市开业期间,大嫂曾经很含蓄地向他表达过要去斑的念头,但是郭小洲怀有私心,担心大嫂去掉脸上白斑后,会产生某种自然变化,看不起大哥。所以他当时含糊其辞地拖延过去,指望大嫂放弃这事。
可人算不如天算,有了经济后盾支持的大嫂,自己去医院去了白斑。郭小洲甚至可以肯定,还是他那个厚道纯朴的大哥带着她去的。
以前大嫂脸上有斑点,加上娘家穷,她嫁给大哥,也心甘情愿,没有什么怨言。但随着环境、物质和眼界的开阔,大嫂的精神世界有变化也是自然规律。
特别他看到大嫂和年轻员工谈笑间眼眉的笑意,那是和他大哥从来没有过的,那种女人特有的媚意和甜蜜……
当今社会,城市女郎喜欢高大壮类型的猛男;相对,乡村走出来的女人却喜欢小白脸,如果这个小白脸还能吟几句诗歌,会说几句情话,那么就能对她形成绝杀之势。
郭小洲暗暗叹了口气,当初他没办法开口,让大哥切记别带大嫂去去斑。婚姻的安全法则是男女双方处于同等地位。不管哪一方偏弱,都会产生问题。至于这个问题会不会影响婚姻,则有多方面的条件约束。很明显,大哥大嫂之间的平衡已经打破。
当初他就不希望大哥大嫂进城。一来考虑到大哥的性情不适合繁华都市;二来也担心大嫂被城市的霓虹灯亮瞎了双眼;三来双亲年迈,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可是他无法也无权阻止大嫂对外面世界的追求。
郭小洲想了想,迈步走进市。
大嫂抬头看到郭小洲,脸上一喜,然后微现慌张之色,急忙站起来,“小洲,你来了……”
以前,大嫂一口一个“他叔!”。现在不仅口音也偏向半普通话,而且称呼也变了。
年轻员工看到大嫂对郭小洲的态度,眸子里露出警惕和嫉妒之色。
郭小洲看都不看他,笑着说:“大嫂!我来广汉办点事,顺便过来看看嫂子和小侄子。对了,我哥和我侄子呢?”
大嫂结结巴巴说,“你哥在家带孩子……”
郭小洲心中一沉,但脸上依然带笑说,“听妈说,她在老家请了个保姆过来帮你们看孩子?”
“带了两个月,辞了,去一家酒店打工去了。现在的小姑娘啊!心野着呢!让她在市打工都不愿意。”大嫂逐渐恢复平静,热情地吩咐男员工去给郭小洲拿矿泉水,她则从香烟柜拿出一包六十的软中华,熟练的拆开,递给郭小洲一支。
郭小洲忽然感觉很想抽烟,他刚接过来,大嫂殷勤地拿出打火机要替他点火,靠近他身边时,郭小洲闻到了一股浓厚的低价香水的味道,还有大嫂脖子、手腕上亮晶晶的白金项链和手链。
“谢谢大嫂。我自己来……”郭小洲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接过打火机。
刚点上香烟,年轻的市员工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不怎么乐意地往郭小洲身前的柜台上一放,然后语中带话对大嫂说,“老板!你们老家人真多……”
郭小洲闻言一愣,然后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他听说郭家屯子里的老乡们到广汉就会找到大哥这里,大哥人厚道,来人就安排住宿吃饭,有出门打工路费不够的,大哥还暗地里塞点,有人吃住玩几天,临走大哥还送酒送烟。
这些家常都是郭小洲母亲说的,而且据说大嫂为此和大哥吵了几次。
见郭小洲依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市员工眉头一挑,刚要开口,大嫂连忙说,“小顾,金龙餐馆不是要一箱酒吗?你赶紧给送去……”
“老板!不是说明天送也可以……”男员工不想动。大嫂走出柜台,板起脸,“今天送。”
看着男员工不怎么愉快的离开,市就剩下郭小洲二话大嫂两人。
场面反而冷了下来,两人都过分的客气,在亲戚间,过分的客气是疏远的代名词。郭小洲笑了笑,“我先去看大哥。”
大嫂送到店门外,嘱咐道:“一会留下来吃饭。”
“下次再来吃饭,晚饭已经有了安排。”郭小洲示意道:“大嫂您别送,照顾店子要紧。”<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