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寄体
他右手握着的那一串念珠，镌刻有“轮回”二字的那一只黑金玉葫，不再暗淡，而是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这一天，到了。”
盘膝坐在宫殿里的他，站了起来。
他正欲走出去，却又猛地低头，已经无尽岁月不曾有过情绪波动的他，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惊容，“怎么会这样……”
他右手上的那一串念珠，原本只有九颗念珠，在这一刻，镌刻有“轮回”二字的那一只黑金玉葫，光芒一闪一闪之间，居然一阵晃动，分裂为了两颗。
此时此刻，他右手中的那一串念珠，现在是一共十颗念珠，这十只黑金玉葫，每一只的大小都一样。
镌刻有“轮回”二字的那一颗，暗淡了下去，新出现的这一颗，非但暗淡无光，还什么字迹也没有。
“轮回，好一个轮回……哼！”
他冷哼一声，把那串念珠上，没有字迹的那一只黑金玉葫，取了下来，丢进宫殿外的一口无尽深渊里面。
镜像画面，至此消散。
※※※※
“不对，刚才的镜像画面，并非仅仅是镜像画面，有现实意义～”
杜南猛然发现，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轮回之坠，和那念珠上的黑金玉葫，材质一般无二。
只不过，轮回之坠，似乎有所缺失，看起来就像是，黑金玉葫碎裂，一分为二之后，所剩的一部分。
“原来，那段镜像画面，关于轮回之坠的来历。”
“不过，轮回之坠的来历，知道又如何，不知道亦如何。”
“我的命不在今世岁月，对别人来说，天门觐，是鱼跃龙门，是龙归大海，代表着无上前途，于我而言，却是死路一条。”
杜南喃喃自语，发出了一声叹息。
“咦，不对，大神浮图不是说，此处，苍龙皇敖昆的一缕战魂，于我而言，是劫也是缘，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弥留之际，杜南脑海，闪过这个念头。
咚！
咚！
咚！
……
沉重的脚步声，在苍门后方的天路上回荡。
苍龙皇敖昆的一缕战魂，化为人形，身披黑袍，看不清面容，一双眼睛，映照出一对龙形符号。
“似乎，你知道我会出现？”
敖昆问道。
杜南点点头，没有否认。
敖昆绕着即将化为虚无的杜南，走了一圈，用一种“欣赏”的神情，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来，道：“对于你，我垂涎了很久，得到你，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最优，那边是夺舍，可惜，失败了。”
“现在，你要对我，动用第二种方法了？”杜南问道。
敖昆没有否认，“是的，夺舍失败，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了，那便是寄体，用你的身体，来生养我。”
杜南眉头微皱，道：“在我把你生养出来的那一天，也就是我的死去之日，对吗？”
“你未必会死去。”
“当然，如果你死去，于我而言，得到的好处，更多。”
“夺舍，我永远是我，我只是我。”
“寄体，我还是我，但我也是你，还有可能是，到了最终，我是我，你是你。”
敖昆相当坦诚，看其说话神态，不像有隐瞒，似乎也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
“杜南，此时此刻，与其说，我要寄体，倒不如说，是你需要作出一个选择。”
“选择生，那么就让我，寄体于你，你能得到的好处是，命运不在今世岁月的问题，能够彻底解决，不再遭受大道排斥。”
“选择死，你很快就会身死道消。”
“你选择吧～”
敖昆进一步说道，静等杜南的选择。
杜南轻叹一声，选择，自己还有得选择了。
“命运，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
“每一次的选择，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但是，却关乎着生与死。”
“是我成千上万次的选择，造就了今天的我。”
“选择，必须学会选择。”
“否则，我走不出这个轮回。”
……
杜南内心，喃喃自语，复述起不久前，杜亦天之子，杜狱，说过的一段话。
当时，杜南并不明白，这段话的真意，此情此境之下，再回想，是那么清晰可懂。
即将彻底消失的杜南，深吸一口气，平伏下心绪，“我，还有的选择吗？”
“哈哈哈，识时务，识时务，放开心神，我来了～”敖昆的这一缕战魂，哈哈大笑之间，化为一缕光，融入杜南身体里。
杜南透明如虚影的身躯，渐渐凝实起来，这个过程很慢，每凝实一分，都给人一种，过了十年百年的感觉，太久太久。
时间无情，能够磨灭一切，岁月无垢，能够洗刷所有。
过往种种，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有悲，有欢，有苦，有乐，有的平淡如水，有的刻骨铭心，都在变得陌生，都在变得模糊，不断遗忘。
浓郁的沧桑，从杜南身体里，弥漫开来。
“我，是谁？”
到了后来，杜南身体彻底恢复凝实，被天地万物所容，命在今世岁月时，连自己都忘记了。
杜南宛若一尊行尸走肉，双眼空洞，没有意识，漫无目的，走过了天门，只知道前行。
一座长满芦苇的岛屿，出现在杜南的前方。
这座岛屿，仿佛是一处天地尽头，一边是茫茫虚无，一边是茫茫海水。
海水黑乎乎的，不断有灰霾霾的雾气，蒸腾而起，透出极为可怕的腐朽之力。
一位身披蓑笠的老翁，坐在芦苇岛的高崖上，放竿垂钓。
无比茫然的杜南，似乎被垂钓吸引住了，于老翁身旁坐下，静静地看着鱼线。
日升，月落，日复一日。
身披蓑笠的老翁，一动不动，始终在放竿垂钓。
杜南也是如此，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始终看着鱼线。
轰隆！
不远处的海域，朗朗晴空，突然炸起一声惊雷，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火日，急速凝聚，向岛屿压过来。
天色迅速变暗，海风很快转冷，一阵阵刮来，凉意飕飕。
海面之上，狂风越吹越大，激起一朵朵巨浪，险些将芦苇岛，一浪淹没。
咔嚓！
雷声迭响，狂风更盛，浓黑得墨云，遮蔽了整片天空，海面暗如黑夜，伸手难见五指。
只有偶尔撕裂空海的雪青色雷芒，才将海空映照地雪亮。
然而，老翁始终枯坐如禅，杜南也是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