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弘从晋州回到长安之后,又开始用药,听说前几日的时候连东宫的大臣也不见了,被李治勒令他要安心养病。?
李宸跟太平说:“太子阿兄怎么又生病了?”
太平一愣,“太子阿兄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吧?他有过不会生病的时候吗?”
一番话说得李宸一额头的汗,想了想,竟也无言反驳。
晋州情况既定,李治自然也就腾出了点心思,他早些日子就想着替李宸找一名琴师,如今梨园之中也要一批乐工,于是李治便下令要寻找通晓礼乐之人,替李宸找好了琴师之后,李治又决定十一月前往许州。
父亲要去许州,母亲自然也一起去。李宸缠着母亲,说她也想跟着一起去许州。她听父亲说的时候,父亲便想到了她可能吵着要一起去,便说了若是她母亲同意,她便能一同前去。
武则天看着李宸小小一个在她身旁走来走去,不时还过来扯着她的宽袖晃几下,有些哭笑不得。
“父亲和母亲前去许州是前去视察,你跟着去是要做什么?”武则天对女儿虽然宠爱,但也不是毫无底线。
李宸:“我想跟阿娘一起,从前外祖父在外任职的时候,阿娘也与外祖父一起去过许多好玩的地方。”
武则天想起上回李弘在去晋州的事情上,就是这个小家伙无意之中推波助澜,心中感觉便是万分复杂。
“你父亲为你选了琴师,你难道不可以留在宫中好好学琴,待你父亲回来之后给他一个惊喜吗?”
李宸一愣,抬头看向母亲。
武则天微笑着伸手,帮她将额上的几缕头发拨弄开,“父亲与母亲此去许州,乃是有要事要处理,带着你一同前去,随行的大臣倒还以为你父亲要带着你去游山玩水,那可不好。再说,你太子阿兄如今在东宫养病,你何不在宫中陪他?”
李宸撇嘴,语气有些不依,“可你们要去多久?万一我想你们了该怎么办?”
武则天笑道:“你平常去不羡园玩十天半个月,也不见有多想念父亲和母亲。我与你父亲每天让人送信回来给你,如何?”
李宸见武则天言辞虽不严厉,但也透露出此行不能带她一同随行的意思,也就作罢。父亲前去许州,也不知道要处理什么事情,而且母亲前些日子说明年三月的时候还要举行亲蚕大典。
自从太子阿兄为萧淑妃的两个女儿求情之后,母亲便越发地在意一些可能会影响她声望的事情。李宸自己虽然只想低调无恙地度日,却并非是不会算账。太子阿兄近一年来声望渐高,父亲也有意让太子阿兄的势力逐步渗入宰相集团,而如今母亲羽翼未满,虽然武家的子侄已从岭南召回,武承嗣也继承了周国公的爵位,但有父亲滴水不漏地控制大局,这几个武家人如今说到底也不成气候。
李宸觉得母亲明年要举行亲蚕大典,一则是要维护她这些年在民间留下的贤名,二则是要活动内外命妇,看看外庭是否有什么动向。或许如今母亲心中都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情,李宸再怎么持宠生娇,也知道可不能糊里糊涂地在这个事情上跟母亲唱反调,那可是玩命的事情。
于是,在李治和武则天前去许州的那天,李宸依依不舍地挥别了父母,然后就天天抱着古琴去荼毒太子李弘的耳朵。前两天,李宸听说太子阿兄的病好了些,东宫的官员好不容易见到了太子李弘,一见他便问太子为何不见臣等?太子好脾气,与他们解释说到父亲为了让我安心养病,吩咐了不许我操心国事。
如今父亲不在,长安的政事是由阎立本和刘仁轨两人一同主持,刘仁轨是父亲为太子阿兄相中的左庶子,太子阿兄现在还没纳太子妃,也没听说他有特别喜欢东宫里的哪个美人,李宸想了想,担心太子阿兄闲来无事,又跑去跟东宫的大臣操心国事,于是干脆三天两头往东宫跑。反正母亲临走的时候,就说了让她常去东宫陪太子阿兄。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李宸天天去东宫,东宫里的人一见永昌公主抱着古琴来,就大惊失色。大概刚开始学琴的人,就没有弹得好听的,永昌公主自然也是,一来就魔音绕梁,也亏得太子殿下还能面不改色甚至面带笑容地听,有时候还拍拍手掌说不错,有进步了。
东宫里众人见状,嘴上不说,心里都觉得太子殿下该洗洗耳朵了。
李宸在宫里,听说父亲前去许州的路上,还派了使者前去慰问他经过地方的鳏寡孤独之人。李宸闻言,笑弯了双眸,于是更加起劲地练琴。
她的父亲是个十分有人文精神又很棒的帝王,她觉得十分骄傲,也想着能做点什么事情,能让从徐州回来的父亲惊喜一番。而等到李治回来之后,李宸居然也真能弹一些简单的调子了。
武则天出行之前,跟李宸说她不如在宫里好好练琴,等李治回来给他一个惊喜不过是哄哄她,听说她能弹出简单的调子了,也颇感兴趣地旁听。
古人弹琴,喜欢风雅。在李宸看来,所谓风雅,就是要做足了功夫来提升逼格,弹琴之前,要整衣冠,焚香净手,还要找个幽静的所在,最好身后是一片花海,不然一片竹海也可以,琴音是好是坏倒是其次,准备工作一定要做好,好似这样弹出来的,就算是魔音绕梁,也是雅乐一般。
李宸入乡随俗,加上父亲本来就是好琴之人,她既然想让父亲高兴,这些准备工作自然是要做足了的。
所谓琴声不美,诚意来凑,父亲看到她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自然也就高兴了。
李宸坐在古琴前,拨弄了一番琴弦,美其名曰调弦。磨蹭了一会儿之后,便有模有样地弹出一个小调来,其实并非是什么高深的曲调,李宸弹的小调,类似于现代的流行音乐,容易上手,她弹的是清平调。
李治听完,哈哈笑了起来,“我看永昌适才如此严阵以待,还以为你要给父亲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呢。”
李宸听到李治的话,瞪大了眼睛,“难道阿耶嫌弃永昌弹的不好?”
李治心情颇好,笑吟吟地点头赞扬道:“不错,但还需要勤加练习。”
李宸见状,皱着鼻子轻哼了一声,李治见她一脸骄傲又有些叛逆的模样,觉得两个月不见的女儿好似变得更可爱的,想了想,便召来了阎立本,要阎立本为练琴的永昌公主画一幅丹青。
武则天在旁,笑着捏了捏李宸的鼻尖。
李宸摸着鼻尖,无辜而又迷惑地看向母亲。
武则天迎着她那清澈的眼睛,笑了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笑道:“永昌啊,阎立本丹青名满天下,只为你阿翁太宗的十八学士及凌烟阁功臣作画,如今你父亲让他来为你作画,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李宸窝在母亲怀里,伸手去拽父亲的衣袖,“可我希望阿耶和阿娘陪着我在画里。”
武则天和李治一怔,随即相视而笑。
于是,阎立本后来作了两幅画,一幅画是公主抚琴图,另一幅是赏花图,前一幅是图中只有李宸一人,而赏花图中,小公主正在花园中追逐着一只小鸟,而她身后的帝王夫妻相携而立,脸上神情柔和,望着前方的小公主,一派温情脉脉。
李宸见了两幅图,都十分喜欢。于是十分大方地将不羡园的茶饼又送了一大堆给阎立本,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喜欢这玩意儿。
这一年,李贤由沛王改封为雍王,同时刘仁轨正式被任命为太子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
咸亨四年,李宸八岁。这一年八月,李治风痹症再度犯病,于是下令太子监国,听取各官署长官报告政事,同年十月,中书令阎立本去世,皇太子李弘正式纳妃。
李弘纳妃,李治人逢喜事精神爽,头也不疼了,整个人看什么都十分顺眼,皇太子大婚之日,特赦岐州的犯人,并且举国同欢,特许官民尽情欢饮三天。
李宸去年在不羡园里逮到的白雁终于派上用场,太子纳妃,仪式盛大而繁琐,纳彩、问名、纳吉、纳徵、告期据说跟皇帝娶皇后的礼仪是一样的,反正李宸没见过她父亲娶皇后,只见过如今太子阿兄纳妃,看得她眼花缭乱。总之就是记得了纳彩的时候要抱着白雁,问名的时候要抱着白雁,纳吉要抱着白雁……也不知道白雁招谁惹谁了,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摊上白雁,弄得李宸到最后都可怜那只白雁了。
裴氏性情温雅得体,入主东宫之后一切都井然有序,李治看到了也十分欣慰。
这天武则天在清宁宫设了家宴,太子妃裴氏早早就去清宁宫陪武则天说话了,如今不止是太子纳妃,李贤也迎娶了妃子房氏,李宸和太平一下子多了两个阿嫂,心中自然是高兴。而且李贤正式在宫外设府,姐妹俩想要外出放风的时候,又有了一个好借口。
而如今武则天正在与两位媳妇拉家常,说李显的婚事。
李宸一听说李显的婚事,就想起那位十分有名的韦皇后。她记得的人不多,可是韦皇后那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如果这回三兄要娶的人是韦皇后,李宸想无论如何要做点什么来搞破坏,一个母亲武则天已经很让人头痛了,再来个想成为武则天第二的韦氏,会后患无穷。
于是正在和小伙伴坐一起的李宸认真地支起了耳朵在听母亲和两位阿嫂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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