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县主?
李宸这会儿来了精神,这个安阳县主不是别人,而是她父亲看中的想要替李显纳的英王妃赵氏。李宸对李氏是有些印象的,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母亲在宫里设家宴的时候,不论是赵氏,还是赵氏的母亲常乐公主,都很少进宫来。一旦进宫,常乐公主的架子摆得还挺大,而父亲向来对长辈亲厚,也并不在意。
李宸看向身旁的方丈,问道:“安阳县主昨日可有送贴前来,说今日要到此上香祈福?”
方丈一额头的汗,“老衲并未收到。”
李敬业也是眉头微蹙,若只是他独自前来,遇到安阳县主,让一让倒是没什么的。可如今来的却是李旦和李宸,安阳县主与他们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苦于这两人是出游,不能声张身份。
李宸听到方丈的话,微微一笑,说道:“佛门之地,众生平等。如今是我等昨日先送的书信,灵隐寺今日本就不再接待旁人。”
李旦听到李宸的话,心中深以为然,但还是劝说李宸道:“阿弟,既然安阳县主已经来了,又何必多计较。”言下之意便是安阳县主要上香就上香,他们各自河水不犯井水就好。
李宸侧头,瞅了她的四兄一眼,李旦向来都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
而方丈身旁的小沙弥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可听说安阳县主快要成为英王妃了。”
方丈闻言,脸色也十分难看。
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族,达官贵族不能轻易得罪,难道圣人的未来媳妇就可以轻易得罪了吗?
李敬业眉头微皱,上前正要说话,却被李宸抬手制止了。李宸笑眯眯地跟方丈说道:“方丈莫急,若是那安阳县主执意要将所谓的闲杂人等请下山,让他们前来找我便是。”
方丈闻言,嘴角微抽。眼前的几个少年虽然衣着简单,可气度雍容,想来也不是他能得罪的。可不管怎么说,这几个都是小郎君,而安阳县主那是小娘子,容貌是不能随意让人看了去的。
先前悬崖上长出了一株牡丹,确实为灵隐寺吸引了不少的香客,可如今方丈觉得那悬崖还不如继续光溜溜地好,佛祖是显灵,让悬崖平白无故长出一株牡丹,如今一下子就来了两队非富即贵的人马,看样子还很有会掐起来的可能。
方丈愁得头上快要长毛了。
李宸却轻飘飘地说道:“方丈若是要招待贵客尽管去,我与兄长先去大殿上香,随即便到后院去瞧瞧那悬崖上的牡丹。”
李宸对这些出世的僧人不会有什么恶感,自然也不会胡乱去为难方丈。如果她真要为难方丈,那是断然不愿意松口让他先去接待贵客的。
什么安阳县主,未来的英王妃?
还不是呢,就摆起老大的架子,李宸眉头微皱了下,随即跟李旦说道:“四兄,我们去上香罢?”
李旦微笑,“也好。”
李宸与李旦踏入大殿,殿内香烟缭绕,佛像高高在上,眉目间尽是慈悲。
李宸点了香,跪在佛祖座下,闭上了双眸。
一愿父亲长命百岁,二愿父母身体安康,三愿盛世太平。
她虔诚了拜了几拜之后,起身将手中的香给了身旁的人插在香炉上。随即便与李旦一同去了灵隐寺的后面,灵隐寺的后方左侧是一片竹林,右侧便是悬崖,在接近悬崖顶上,长着一株苍劲翠拔的白牡丹。因为悬崖光滑,因此人只能在底下遥望牡丹花姿,要说这白牡丹有多好看,李宸并没什么感觉,这株牡丹巧在它生长的地方,盛开在悬崖之上,无人可及。
李宸觉得几位阿兄当中,当属阿兄李旦最有文艺范儿,当下便想着让他作诗一首。
李旦不干,笑着说道:“要作诗助兴,我如何敢在你的婉儿跟前献丑。”
一直安静地陪伴着李宸的上官婉儿闻言,连忙说道:“婉儿不敢当。”
李宸笑瞥了上官婉儿一眼,“如何不敢当?敢当得很,婉儿一首《彩书怨》写得情真意切,连我母亲都赞叹不已,前几日还说起婉儿才气逼人,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上官婉儿是个有才气的人,这一点李宸早就晓得,前些日子上官婉儿与她一起在谈论一个民间故事,说的是一个妻子独守家中,等候远处的丈夫归来。她心血来潮,随手就写了一首《彩书怨》,文采又情真意切。
上官婉儿这些年来一直在她身边,宫廷生活除了陪她读书练字练琴,偶尔便是百~万\小!说。可一个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小姑娘,写出来的情诗却让武则天都大为赞叹,可见也是继承了其祖父上官仪的文学方面的天赋。
李宸这两年来一直在琢磨到底将上官婉儿放在一个怎样的位置比较好,可惜至今都没想到该要怎么做才好。她想保上官婉儿善始善终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天性使然,上官婉儿的出身和她生长的环境让她崇拜权力,只依附于最强者生存。可你不保全她,心里又觉得惋惜,这么一个旷世奇才啊。
而且听母亲的意思,已经是隐约生出了要将上官婉儿放在清宁宫的念头。
李宸正想着,忽然先前去跟方丈通报说安阳县主要来上香的小沙弥出现在转角的地方,一副怯怯的模样。李敬业顺着李宸的目光看过去,神情显然不悦,“何事?”
明明是个赏心悦目的美郎君,神色一敛,愣是带出了几分杀气。
小沙弥没想到适才看着赏心悦目的美郎君一旦凶起来,也会像泰山压顶那样吓人,连忙白着脸说道:“几位贵客赏花已经一段时间,小僧特来看看诸位是否要到旁的地方转转。”
小沙弥话音才落,便听到一个颇为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师傅,我家贵主已经等候许久了,他们怎么还不走?”
李宸扬眉,看向小沙弥,“小师傅,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小沙弥快急哭了,看看李宸,又扭头看向转角处一个身穿着男装的侍女。在唐初的时候,很多侍女为了方便传话或者方便办事,都有穿男装的习惯。这些侍女穿着男装在外走动,一般人都不会将他们错认为是男仆。
上官婉儿眉头微皱,看向李宸,“不如让婉儿前去与她们说几句话?”
李宸却说:“有什么好去的?先来后到的道理她不懂么?”
李宸的声音并不算小声,恰好让那个侍女听见了,那个侍女看向几人,冷笑一声,说道:“什么先来后到?我家县主贵不可言,更是未来的英王妃,你们若是识相,赶紧从小路离开,否则耽误了我家县主的时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宸闻言,冷冷地看向那名侍女。
因为出行之前,李敬业就已发了书信给灵隐寺的方丈,今日灵隐寺本来就不该接待外人,她抱着大家和和气气的原则,也让赵氏进来上香了,怎么这人得寸进尺,到哪儿都要旁人让着她?
李旦的眉头也微皱了起来,可他到底是男孩,总觉得身为男人,遇见了女孩子,对方既是自家亲戚又有可能是未来的阿嫂,谦让一下也并无什么不可。只是,这个侍女说话也未免过于狂妄。
只有狂妄的主子,才会带出狂妄的侍女。
那名侍女被李宸目光一扫,登时有些气虚,但想到自家主子,登时又表现出一副我上面有人我不怕你的神色来。
李宸见状,笑了笑,转头便与李旦说道:“四兄,今个儿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了。”
李旦:“……”
李敬业:“……”
李宸想了想,然后站了起来,说道:“不,我觉得我还应该见一见安阳县主。”
李旦抬手抹了抹额上的细汗,看向李宸,“阿弟。”
李宸却不理他,看向李敬业,问:“你手中可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身份的?”
李敬业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
李宸见状,说道:“如此甚好,你便与那位侍女前去向安阳县主问好,顺便告诉她,我在此等候她的大驾呢。”
李敬业一愣,看向李宸。
李宸却若无其事的走至一旁凉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什么安阳县主,她可是从来都没怕过。父亲对长辈亲厚,可李宸对常乐公主却是没什么好感的,因为每次见到常乐公主,都觉得此人倚老老,对母亲的态度向来也是端着架子。母亲因为要讨好父亲,因此即便是心中对常乐公主记恨,也不会表现出来。
可常乐公主当真以为她仗着是圣人的姑姑,她的女儿也可以在外头打着天家的名号无理横行吗?
先不说赵氏如今只是个县主还不是英王妃,就算是英王妃,自周公制定了礼法以来,进了家门的媳妇那也是得低小姑子一等,赵氏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李敬业按照李宸的吩咐,前去与赵氏的人表明了身份。随即,他和李旦就被李宸赶到竹林去散步了。
李宸留了舒芷和上官婉儿的陪同,坐在凉亭中等着赵氏前来。
如今已经十五岁的赵氏眉目清婉,身材浓稠合度,此刻她雪白的脸有些绷紧,抿着唇看向李宸。
李宸坐在椅子上,淡声说道:“我本来想着上完香之后看一会儿牡丹,便要回去的。可是安阳姐姐的侍女好大的口气,竟要来赶我走,我只好请安阳姐姐来谈谈心,省得你不知道你的人仗着你的势,在外面横无理横行,丢了皇家的脸面。”
赵氏闻言,脸绷得更紧了,看向李宸。她一向不喜欢当今皇后殿下,自然也连带着不喜欢皇后身为爱的两个女儿太平公主和永昌公主。她母亲不止一次在公主府中嘲讽武媚娘狐媚惑主,当年本是太宗的才人,却勾|引如今的圣人。常乐公主对当今圣人客气,对皇后却不客气,赵氏耳濡目染,自然也对武则天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