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员成亲有婚假,李宸是公主,加上宋璟的母亲已经去世,也不存在侍奉家姑一说,即便是有,公主也不必去侍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让天家之女侍奉?
李宸和宋璟大婚之后,李宸倒是和宋璟一起去了一趟梅庄,见过宋璟的叔父宋世钊。
宋璟与李宸两人走在梅庄的小道上,也没有带随从,只是新婚的男女随意走走,说说话。
“我自幼便是叔父照顾长大,他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心中总是事事为我打算。永昌,适才谢谢你。”宋璟所指的,是刚才李宸与宋璟一同去向宋世钊请安时,宋世钊本该要向李宸行礼,李宸却率先拜见了长辈,说日后都是一家人,不需要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宋璟自从被李宸选为驸马之后,两人还没大婚呢,周季童就时常在宋璟面前说起这个金贵得不要不要的小表妹。但周季童说的,一般都是好话,偶尔也会戏谑说广平啊,你别以为你天天这么一副泰山崩于前,我却巍然不动的样子就奈何不了你,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对手。
虽然周季童说到李宸时,都是带着几分家人般的亲昵,并且成功地给宋璟勾勒了一个十分可人的小公主形象,可宋璟觉得李宸在宫中娇生惯养,又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人物,大概是比较难伺候的。如今相处下来,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李宸听到宋璟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你的叔父便是我的叔父,你我之间,还需要客气吗?”
李宸的话,完全是出于真心。
宋璟是她选的,无论怎样,她都希望可以和这个人一起走下去的。可能他们之间不能说是开了个好头,大概古时婚姻都是这样,盲婚哑嫁,到了大婚之夜才晓得自己的伴侣到底是长成什么模样。
她和宋璟,已经算是幸运。
身为公主,李宸觉得自己也很幸运。
至少如今站在她身边的,是她亲自选的,不论日后结果好坏,她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很多事情,都是要付出和细心呵护的。
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大婚之后,公主房中夜夜掌灯,公主府里的大伙儿都十分乐见,驸马和公主感情融洽,府中便是一片和乐。主子的日子过好了,下人的日子自然也会好。
但是宋璟和李宸之间的感情也并非是像别人所想的那般如胶似漆,这两个年轻的男女在感情上都是一片白纸,彼此并非是毫无感觉,可又有理性。于是两人都磕磕绊绊地摸索,想要更好地相处,但有时候光是想也没有用,因为男女有时候想法和感受都天差地别。
譬如说,虽然公主房中夜夜掌灯,可驸马除了大婚那天晚上,其余时间就没怎么碰过公主。
为何?
都怪大婚那天晚上的月色太美,烛光很浪漫,驸马的男色也十分迷人。他先是使出美男计,扰乱公主心神,接着趁公主一时不察,取得先机,然后就……为所欲为。
公主错失先机,放任驸马为所欲为的后果就是:并没有实战经验的驸马拿公主当成了实验品,在公主身上施展各种他多年前在那本《欢喜记》上看到的姿势,弄得公主苦不堪言。
李宸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从身到心都被人揍了一顿那么难过,看着宋璟满面春风又神清气爽的模样,她心里真是百般滋味,复杂得不得了。
经过一夜的惨痛经验,李宸觉得太过好学的人也不好,他们屡败屡战,钻研精神让人叹服。但,她觉得自己短期之内都受不起第二次折腾,太可怕了。
于是第二天晚上,公主虽然掌灯了,可公主是拿着后背对着驸马的。
驸马大概也晓得自己先前折腾得很了,可不,他自己看着那雪白肌肤上的红印,都觉得自己真是太粗暴了,可哪个男人到了那种关头是能停下来的?他想了想,暗暗地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下一次可以再温柔一点。李宸的肌肤太过娇气,稍一用力便留下了红印。
宋璟开始的几日心里十分内疚,可年轻的身体食髓知味,天天温香软玉就在身旁,多年从未开荤好不容易吃了顿荤的,不料才尝了一下味,感觉到其中的妙处后,就没有了下文。
于是,这几日的宋璟晚上开始睡不好觉了。
睡不好觉的宋璟今天起了个大早,去书房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回去之后,李宸恰好起床。宋璟觉得李宸起床时的神态十分可爱,大眼睛雾蒙蒙的水汪汪的,将醒未醒,有时候他在身旁的话,她还会十分自然地赖过来,窝进他的怀里蹭蹭。
可是醒了之后,她又变了个样。十分端庄有礼,好似那个像只猫咪一样的慵懒少女只是他的错觉。
这天李宸也是,在他怀里蹭得宋璟差点就想把她按在榻上直接办了的时候,她就跑去让杨枝甘露来伺候她穿衣,穿戴妥当之后,笑着跟他说:“我们去梅庄拜见一下你的叔父吧。”
宋璟一怔。
“那都是广平的长辈呢,我既然是你的妻子,理应尽晚辈之礼,去拜见他。”
于是两人便到了梅庄,难得李宸也想在这里走走,宋璟也就十分耐心地陪她到处走走,跟她说一些趣事儿。
两人路过一个院子的时候,李宸脚步一顿。
宋璟回头,“怎么了?”
李宸望着里面的院子,笑着说道:“你还记得好几年前,我四兄到梅庄找你玩的时候吗?”
“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的好几个表兄都在河里泅水,庄里的管事生怕他们出事,我还让他找了好几个庄里熟水性的大汉来守着。那时候你和太平公主都装扮成小郎君的模样过来,还以为旁人看不出来。”
宋璟笑着,说起那时候,他眼前便好似浮现当年那个穿着男装的李宸。那时候他还叹息,这两位公主当真是淘气任性,却没想到如今那个调皮的小公主成了他的妻子。
“我那时候十分羡慕他们可以那样无拘无束地玩乐。”李宸一边说一边往院子里走,她走到门口,手抚上门口的那株参天大树,说道:“那时我四兄在你的院子里讨教羯鼓,我嫌闷得慌,便出来了。谁知到了这个地方,恰好看到阿姐和薛绍表兄在里面说话。”说着,她回头看了站在她身侧的男子一眼,抿着嘴说道:“子熙表兄那时还和我偷偷在这儿听阿姐她们说什么呢。”
宋璟扬了扬眉,“非礼勿听。”
李宸趁当事人不在,甩锅甩得相当顺手:“唔,子熙表兄枉读圣贤书,回头你去训斥他。我那时年幼无知,都是子熙表兄带着我做的。”
宋璟:“……”
李宸微微笑着,白皙的手轻轻触碰大树的树干,比划了一个高度,“我那时候,才这么高呢。”
宋璟定睛望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可你如今已经长高许多。”
他今天穿着精绣白衫,头发束起,整个人看着十分出尘。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李宸觉得这句话套在宋璟身上,真的是最恰当不过了。
而且这阵子相处下来,尤其是适才还见过宋世钊之后,李宸对宋璟约莫是摸清了一点,宋璟在人前冷若清泉,可私下不设防的时候,腻笑腻得紧。李宸觉得虽然冷若清泉的宋璟带了几分禁欲感也颇为诱人,可她还是觉得带着暖洋洋笑意的宋璟,更让她喜欢。
李宸和宋璟在梅庄里也小住了两天,在宋璟的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两人回了长安城内的公主院。
谁都晓得,永昌公主下降的驸马宋璟是科举进士第一,青年才俊,加上又有皇家女婿的身份加持,办起事情来虽不能说顺风顺水,但总不会有人刻意刁难。
宋璟是个对自己从不松懈的人,一旦开始工作,便是脚不沾地。虽然他的岳父李治对他老大不满意了,心里总是对他各种挑毛病,可摸着良心说,李治也觉得宋璟起草的诏书别树一格,并且词藻得体又大气,是除了当年的上官仪之外,另一个能让帝王觉得诏书不需要任何修改的人。
宋璟的职务要同时兼管中书省下事务,在这种宰相统领下的机构,总是汇集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以及内部也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宋璟说不上要处理多重要的事情,可但凡是经他手的事务,或许会得罪一些人,但从来都不失偏颇。
此时的李治手中正拿着一份由宋璟起草的诏书,字体苍劲有力,颇有风骨。倒也是字如其人,有棱有角,看着便是与众不同。
短短几个月,关于宋璟的事情,李治都已有耳闻。听说这个青年做派与旁人不同,上朝的时候就安静在在旁听朝,下朝了便回去干活,不见他仗势欺人,也不见他阿谀奉承。可怎么说呢,这个青年,十分傲气。什么事情惹得他不痛快了,从不疾风骤雨般掀桌摔凳子,只是腰板挺得笔直笔直的,语气冰冷地说按照律法这事情是该怎么处理的,若是有所偏颇,恐为天下人耻笑。
宋璟此人,在是非曲直跟前,谁的面子都不给,连迂回一下他都懒。但瑕不遮瑜,他的能力和才华确实十分亮眼。
李治看着手中由宋璟起草的诏书,挑了挑眉。
不管怎样,这个科举入仕的青年还十分年轻,路还长得很,太平盛世之下,必然有望成为治国之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