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时候,李宸和太平到东宫探望生病的李弘时,便与李弘约好,等到不羡园的湖中的莲子可以摘的时候,便一起到不羡园去摘莲子,那时的太子李弘便答应了。太子难得出宫一趟,李治自然也是听说了,他一听说太子要去不羡园,心里也涌起了要出宫走走的念头,便与他的皇后说道:“媚娘,说起来永昌的不羡园,还是我起的名字你提的字,太平和永昌三天两头往不羡园跑,我们却不知不羡园有什么好的。”
武则天一听,便知李治的心思,微微笑着目光温柔地看向李治,说道:“不羡园是主上亲自为永昌选的地方,有什么好的莫非您还不晓得么?”
李治扬眉,笑了笑,说道:“可终究没亲自去看看。”
武则天见状,便走向李治,笑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妾也想去看看永昌的不羡园呢。”
李宸和太平在三天前就到了不羡园,姐妹俩还邀请了几个亲王的县主,也请了如今英国公李敬业的妹妹李妍熙,当然,最重要的人物李宸也还是记得的,那就是未来的太子妃裴氏。不管忘了谁,都不能忘了裴氏的,李宸和太平自从知道未来的阿嫂是谁之后,天天琢磨着要看看未来的阿嫂,刚好遇上避暑的良机,就将裴氏邀请到不羡园里玩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是李宸第一眼见到裴氏时,心里头涌现出来的第一句话。母亲那时候说裴氏是与太子阿兄十分般配的人,李宸非常赞同,至少,两人在外貌气质上都十分般配。
“裴姐姐长得真好看!”李宸看着眼前的裴氏,好不吝于展现她对裴氏的好感。
裴氏一怔,看向李宸。早就听说永昌公主备受圣人和皇后殿下,她以为自个儿会见到一个被坏的小公主,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目中无人。可眼前的两个小公主,不管是太平还是永昌,气度自然是贵不可言,言行中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天家之女的骄傲,可却并无丝毫嚣张跋扈的感觉。
其实这趟一起前来不羡园的,还有李显等人。
如今太子岁数渐长,沛王李贤早也正式参政,李显是个从小就是个没什么心思向学的,又还没到参政的岁数,李治和武则天看他天天在崇贤馆里让老师头疼,他们有时候也觉得头疼,见他说要陪太平和永昌两个妹妹到不羡园的时候,刚好李治头痛又犯,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就准了。李显出宫,自然李旦也一起,和他们一块读书的薛绍那是必须要一起去的,李敬业身为亲卫也奉命陪同。
不羡园占地上万亩,几个少年在不羡园也如鱼得水,李显学问不行,可骑马射箭却是不差,几个少年沿着不羡园的后山及至茶山的道路骑马,好几十里的路,也够让这几个少年娱乐施展一番。
李宸和裴氏等人在后山的一个凉亭上,等着几个少年。
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侍卫们早已训练有素,茵绿的草地上早铺好了凉席,上官婉儿则在凉亭中的石桌上摆弄着笔墨纸砚,另一侧的石桌上则是摆放着围棋,边上还烧着一个小炉。李宸今天起了大早,便说了要在后山煮茶习字,太平也说要在后山看四兄李旦和表兄薛绍斗棋。
裴氏的目光落在正在摆弄笔墨的上官婉儿身上,目光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同情,她曾听父亲说过上官仪被诛的事情,也知道这个上官婉儿,乃是当年西台侍郎上官仪的孙女。
李宸却没有注意,一边跟裴氏说着闲话,一边和裴氏走到了凉亭的另一侧,那一侧恰好可以看到山下的道路,几个少年正骑着马在道路上疾驰而上,扬起了一路的尘土。
李宸一边笑着一边让李馨从一个白色的瓷缸中倒出一杯清水,微笑着给裴氏递过去,“裴姐姐,你尝尝看,这是陆寺丞今夏收藏的荷花露水。”
裴氏不接,笑着说道:“这是陆寺丞专门给你煮茶用的。”
太平说道:“一杯而已,这种荷花露水,阿妹还多的是,就算没有了荷花露水,陆寺丞还有许多五花八门的水,什么梅花雪水,春日梨水,多得不要不要的,裴姐姐千万别客气。”
裴氏被太平的话逗得忍不住一笑,将李宸递给她的杯子接了过去,抿了几口,赞叹说道:“入口清冽,口感很舒服。”
李宸和太平相视而笑,拉着裴氏的手坐了下来,裴氏年长她们许多,在一群的姑娘当中是大姐姐了,也自觉要照顾这些小妹妹们的,见李宸坐的位置靠近火炉,便跟她换了位置。
小姑娘们聚在一起,无外乎就是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李宸煮的茶不算好喝,但好歹不难喝,更何况她是公主,她要煮茶给小伙伴们喝,即便是觉得难喝那些小贵主们都是得捧场的。于是,女孩儿们都坐在铺了凉席的草地上喝茶吃点心,裴氏与一群小姑娘说了几句话,见李宸丢了茶事跑去练字,便去陪她。
李宸练字的时候,上官婉儿一直在旁边伺候着,见到裴氏过来,朝她行了个礼。
裴氏微微一笑,看向鼻尖有些冒汗的李宸,目光又落在她的字上,有些意外这个小公主的字竟也颇有风骨了。李宸察觉到裴氏的目光,抬头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说道:“裴姐姐,你也习字吗?”
裴氏摇头,“我不善习字。”
“那裴姐姐擅长什么?”
“我从前跟爷爷学过画画。”
“画画?”李宸睁大了眼睛,看向裴氏。
裴氏笑着点头,脸上笑容恬淡,她看着李宸,只觉得这个小公主性情十分可,心中也觉得十分喜,于是便说:“若是公主不嫌弃,我为公主画幅画像,如何?”
李宸欣然同意,“好啊。”
李宸等人在李显他们骑马回来之后,又在后山的凉亭上玩了好一阵子,李旦和薛绍两人在凉亭里斗棋,太平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儿,李宸当裴氏的模特站在一株杏树下,也不嫌累,笑容可掬。李妍熙见到兄长李敬业,便缠着兄长李敬业陪她去摘野果,李敬业从前时常跟着李绩在外露宿打猎,认得许多野果野菜,李宸见状,心里痒痒的想要一起去,可又想看看未来阿嫂的画功如何,只好按捺着心中的小冲动乖乖当模特。
等到一行人回来不羡园的大院时,才发现不止太子殿下和沛王李贤出宫了,连圣人和皇后殿下也来了,众人惊讶,哗啦啦地跪倒拜见圣人和皇后殿下。
李治一身便服,心情颇好地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说着,目光落在太平和李宸身上,笑问:“这几日可好玩?”
太子阿兄愿意到不羡园,对李宸来说本来就是个惊喜,如今父母也来了,她更是高兴,她开心地朝父亲点头,“好玩,三兄他们在后山至茶山的道上赛马,四兄后来还和薛绍表兄斗棋,四兄赢了呢。裴姐姐还给我画画了。”说着,让上官婉儿将画像拿出来给父母看。
“像不像我?”李宸站在母亲身旁,仰头看着父亲问道。
画中的小姑娘站在一株杏树下,大大的眼眸弯得好似天上的一轮新月,笑容天真而可。
李宸指着那株杏树,说道:“杏树的旁边便是凉亭。”
武则天目光看向裴氏,语气带着赞许:“画得真好。”
裴氏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微微低头,“多谢皇后殿下。”姿态一派的温文大方
李治见状,也不由得微微颔首,看向太子李弘,只见李弘看向裴氏的目光带着几分意外之喜,脸上神色虽然力持镇定,可泛红的耳根却出了他。李治不由觉得有些莞尔,太子情感外露,可见对未来的太子妃人选也是十分满意。
李宸在母亲身侧坐下,“裴姐姐说,她家的后院的池塘里有一株并蒂莲,长得十分好看,可惜一直没有开花,等日后开花了,她便画一幅并蒂莲的画送给我。”
太平见状,忍不住糗她,“明明是阿妹看到裴姐姐给画的画像,十分喜欢,她可不止讨了裴姐姐一幅并蒂莲的画像,还想让裴姐姐替她春夏秋冬都画上一副画呢!”
李宸笑着反驳:“只要裴姐姐愿意,有什么不可以?阿姐分明是没得到裴姐姐的画像,心里不是滋味儿。”
姐妹俩你来我往,好似是在拌嘴,可又嘻嘻哈哈的,不见有半点不快,而圣人和皇后殿下等人则一脸纵容地看着这一对女儿,可见这样的场景是十分常见的。裴氏在来不羡园的时候,心中还十分忐忑,后来见到了太平和李宸,觉得两个小公主性情可倒也不难相处,总算是微微定下了心来。如今又看到圣人和皇后殿下亲临不羡园,天家之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如旁人想象的那般古板无情,反而处处都透着温情。
裴氏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抬眼,不经意便对上了李弘的双眸,不由得一怔,随即垂下双眼,可心跳却快得像是能蹦出来。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原来,那便是她未来的夫君,当今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