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如玉已经帮本宫看过了。”

　　“既然如此，还有月娘何事？既然娘娘抱恙在身，还刚请如……柳姑娘看过，那微臣就不打扰娘娘，先带着月娘告退了。”徐允靖牵着云月的手就往外走。

　　“老三！”郭宁妃拍了下炕几站了起来。

　　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可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是四十出头。常年执掌后宫也让她身上多了几分威仪。

　　年轻、美艳、气场强大，如若云月不是知情者，很可能以为她就是当朝皇后了。

　　“魏国公被任命为征虏大将军讨伐北元那几年，你弟弟年幼，贾氏无暇照顾你，你忘了你是在谁身边，是被谁带大的？是本宫！本宫以为本宫与你情同母子，你现在呢？对本宫你就不念一点恩情吗？”

　　郭宁妃的眼睛有些红。

　　云月有些诧异，她只知道徐允靖在军营中长大，可从不知道原来他竟然曾经被送进宫中，被郭宁妃带过。

　　她小的时候，西平侯常年在外打仗，她曾经被扔给马皇后带。而徐允靖也因为魏国公常年打仗而被扔给郭宁妃。那她和徐允靖小时候有没有见过面，有没有一起玩过？

　　舒华宫中气氛有些怪异，可云月这爱神游的性子又发作了……思维飘到了九霄云外。

　　徐允靖也因为郭宁妃一番话而停了下来。

　　“娘娘，如若真的情同母子，弘武十五年在凤阳，你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了。”

　　“所以你记恨本宫记恨到现在？老三，为什么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能理解本宫的苦心？本宫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谁？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看看你现在，对本宫是什么态度！你把本宫当仇人了是吗？”郭宁妃说着说着，眼睛越发红了，眼中有泪水在打转儿。

　　刚才还气场强盛的深宫贵妇，突然之间柔和下来，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娘娘……”柳如玉扶住有些站不稳的郭宁妃，扶着她坐下来，“娘娘息怒，三爷他没有这个意思的。”

　　“那他是哪个意思？一岁的时候，他弟弟出生，贾氏要照顾他弟弟，从那时候便是本宫带着他的。才一岁出头的小男孩，路都站不稳，本宫从他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带到长成俊秀的小少年，最后再亲自跟陛下提议，把他送到军营中去锻炼他，培养他，才让他长成了现在这样一个英俊勇武的男子。

　　这些年，本宫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他？可他呢？他就觉得本宫是个毒妇了是不是？这些年，他可曾主动进宫看过本宫一眼？逢年过节，可曾来本宫一句问候？本宫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着他能来看看本宫，可七年了，整整七年，本宫能见到他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郭宁妃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

　　徐允靖看到她那个样子，神色有些缓和。云月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松了松，最后又更紧地抓起来，不过最后，他还是没上前一步，也一言不发。

　　柳如玉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郭宁妃，郭宁妃继续抹眼泪。

　　云月扯了扯徐允靖的手，示意他说句话。

　　虽然她不知道弘武十五年在凤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徐允靖会这样排斥郭宁妃，不过到底郭宁妃对徐允靖也有养育之恩的，徐允靖不理郭宁妃，有些过分了。

　　“爷，说句话呀。”云月见徐允靖杵着跟块木头似的，就轻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徐允靖这才上前了一步。

　　“允靖多谢娘娘的养育之恩，不过要说情同母子，允靖受不起，娘娘不要忘了，您的亲生儿子是就藩兖州的鲁王，而不是我。”

　　“你的确不是本宫的亲生儿子，可是你是……”郭宁妃指着徐允靖，犹豫了老半天，还是没完整地把话说完，紧接着就捂着心口皱眉，一脸的痛苦。

　　“娘娘您怎么样了？”柳如玉惊慌失措地扶着郭宁妃，为她拍后背。

　　郭宁妃不住地咳嗽着，显得比方才更加痛苦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郭宁妃咳吐血了。

　　“娘娘！”徐允靖也闻到了那个味儿，他终究是不忍心，跑了过去。

　　再大的仇恨，在养育之恩面前都不足一提。

　　“来人，叫太医！”徐允靖握住郭宁妃的手后对着外头喊，郭宁妃却轻声说了句“不用了。”

　　她握着徐允靖的手，泪眼纵横。

　　“靖儿……七年了，你终于肯理我了，我还以为……咳咳咳……”

　　“娘娘，先不要说话。”徐允靖为郭宁妃倒了一杯茶。

　　郭宁妃接过茶水，满脸欣慰，喝了水，终于是慢慢缓过来了，眼睛里却还是有泪水。

　　她伸手轻轻捧着徐允靖的脸，满脸慈祥地端详着，就像是一位母亲看着自己的亲儿子似的。

　　“靖儿，你长大了，长高了。你一岁的时候就被送进宫来，才那么小，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托起来，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长成一个大男人了。你小时候就长得好看，又聪慧异常，舒华宫的宫女争先恐后地要带你。都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倒是个例外，是越来越优秀了。这些年，我对你是日夜想夜夜想的，就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回来看看我，今天，总算是盼到了。”

　　郭宁妃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徐允靖也有些动容，柳如玉还在一旁扶着郭宁妃。

　　“娘娘，三爷其实很关心您呢。他在北平府练兵的这两年，时常给如画寄很多北平的特产，让如画带回去给家父，再让家父以自己的名义孝敬娘娘。这两年，家父送给娘娘的一切，其实都是三爷准备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些东西，岂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能弄得来的？只是靖儿一日不肯进宫见本宫，本宫就觉得他还在恨本宫，今天，总算是盼到了……”

　　云月跟块木头一样杵在大堂的最中央，看着郭宁妃和徐允靖情同母子，柳如玉就跟徐允靖的妻子似的，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郭宁妃很喜欢柳如玉，现在看来，在太子妃生辰宴上，她并不是无意针对她，而是故意的。

　　为了柳如玉而针对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