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中闪烁的绿色斑点,频率和人的心跳一模一样。
亦舒解开手机看了看,随后按下息屏键,安然地睡过去了。
徐世曦就是一个烂好人,字典里但凡和“拒绝”相关的词语部被他撕掉了。唯一稍微能挂钩的词,只有犹豫,迟疑之类。
经过上次唐黛宿醉,彻夜照顾她之后,所有的小脾气,小情绪,小嫉妒,部被轻风吹散,被暖阳消融。且不论,有唐潮和乔思明在场,哪怕是他们的两人世界,亦舒都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闭上眼睛后,脑子里浮现出方才颜露的一番告诫。
颜露和陆旭杲把九月底接的几个订单运输完毕后,准备叫上亦舒出来聚一聚。上次准备的匆忙,在寒酸的员工食堂吃了一顿。回想起来,面上无光。而且,少了徐世曦的加入。尽管颜露和他不算太熟,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根手指。但他作为亦舒的男朋友,爱屋及乌,聚会肯定不能少了他。
风掣物流逐渐走上了正轨,虽说加盟的是大公司,但没有颜露和陆旭杲任劳任怨地付出,恐怕早就面临倒闭了。
如今的物流和快递行业处于近乎饱和的状态,企业和工厂基本都有固定的合作对象。陆旭杲在遭遇多次碰壁后,勉强站稳脚跟,签署了几个小公司一年的业务订单。算是试用期。若服务和时效达标,明年接着续约,否则不仅不能续约,甚至还会有提前解约的可能。
颜露打给亦舒的时候,她正从公交车的后门下来,深吸了一口入夜的清凉空气。带着树叶的咸涩味道。
亦舒假如是一个演员,那她的演技必定遭到体观众的诟病。
——现在在哪里?
颜露一般聊天的开场白。
——我在回馥园的路上。
亦舒疲倦到说话张口就来,无法经过脑子。
——一个人?
颜露预谋着一场对话上的战术。
——一个人。
不然呢?亦舒想着,还能有谁和我共剪西窗?
——他呢?
颜露循序切入主题。
——他……
亦舒语塞。
颜露的对话就像是精心设计好的剧本,背熟自己台词的同时,顺便掌握了对手用词的技巧。
——我就知道。
颜露找到问题的症结和命脉,摸索着治疗的药方。
亦舒泛起迷糊。她知道?多么可怕的一句话,像是一道X光线,透过现象看清本质。
——他是不是去找她了。我就知道,这种事情,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第三次,第四次。没完没了,永无止尽。
在颜露看来,徐世曦确实是一个得体,可靠的对象。却不适合亦舒。爱情,身份地位太悬殊的两个人很难走到一起。一个仰望,一个俯视,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站在山顶和山脚的人,谁也不会觉得谁伟大,他们在彼此眼里都是渺小的存在。
——颜露,不要乱猜了。为我着想,我很感动。这条路既然走下去了,我就不能回头。这是一片沙漠,它没有回头路。来时的路,早被漫天的黄沙掩埋,只有前路依稀可见。所以,往前走,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满地吹散的黄叶,诉说着一地的悲伤。亦舒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香樟,树叶间的缝隙增加了许多。路灯下斑驳的光点,形状更加宽大了。
——的事,就是我的事。要我不管,我做不到。
颜露冲着手机吼着,脸孔一阵红一阵白。
——我相信他,真的,我现在很相信他。我相信他不会辜负我,我也相信他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举动。
亦舒反而冷静下来,宽慰颜露。好像她才是当事人。
——这么说,就代表承认了。
颜露为套话成功雀跃不已。
——是,我承认了,猜对了。
亦舒为了避免颜露添加更多荒谬,离奇的情节,索性开口把实情讲出来。
——唐黛出车祸了,世曦不得不去,毕竟相识一场。
——唐黛,原来她叫唐黛。一听名字就不是个善茬,就会兴风作浪。天下男人死绝了吗,非要缠着别人的男朋友不放!
颜露继续打抱不平,今天她不把心里的烦闷发泄出来,是不会轻易罢休。
亦舒眼见没辙,任由她去,反正,有一个陪自己说话解闷的人,也不错。
——息怒,我都这个当事人都还没生气,倒生气起来了。气大伤身,这又是何必呢?每天的工作那么辛苦,还是放宽心。
颜露当上了风掣物流云北加盟部的挂名老板娘,脾气也随同增长。当初在凯盛,遇到难缠,蠢笨的客人,嘴上抱怨两句,把气出在键盘上就能消去一大半。客服部被敲坏的键盘,叠起来,恐怕有两三米高。现在,偌大的仓库,只有她和陆旭杲,可以尽情发挥她嘴上的功夫。
——好,我息怒。不过,就真的放心他和前女友在一起?不怕他们死灰复燃,旧梦重温?我告诉,在感情的事情上,女人痴情,男人旧。这会儿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拉紧缰绳,摔得粉身碎骨的一定是!
颜露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好像曾经遭受过相同的遭遇,在亦舒临危之际,果断伸出援手。
亦舒听得如同跌入惊涛拍岸的海中,脑子里嗡嗡作响。有这么夸张,言过其实了吧?想来颜露的警世名言不过是多年征战肥皂剧的成果。影视剧中,为了创造收视率,故意制造噱头,夸大事实。现实中,哪来这么多的痴男怨女。否则,离婚率不会逐年攀升。
——我放心。我放心来源于我相信,我相信起源于他给我的安感。如果他真的是一个狠心绝情的人,那么,他就不是我认识的徐世曦了,更不是我深爱的徐世曦了。
——但愿他真的像讲的那样好吧。亦舒,真希望可以幸福。甚至比我自己得到幸福还要重要。不过,也要记住,要是哪一天真的被他欺负了,一定不要一个人硬抗,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
颜露聆听亦舒的慷慨陈词,有些感染了,同化了。未来就算有风雨,先珍惜当下吧。
静待岁月变迁,我一如初见时的模样,这大概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幸好颜露忙于工作,抽不开身,否则,以她的脾气,今天在病房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说不定,还会短兵相接。亦舒转动了一下身子,双手合十,放在头下。凝视着地上那一滩浅亮的月光,向梦里进发。
明天还要早起,去医院看看世曦。
亦舒把七点半的闹钟调到了六点。过了秋分,昼短夜长的趋势愈加明显了。六点钟的天空,月亮高挂其中,不肯离开。分不清是早上的六点,还是晚上的六点。
亦舒走下车,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太阳在地平线上探出一圈圆弧,路灯在前一秒同时熄灭。
医院门口有几家口味别致的餐饮店,在附近一带广受好评。亦舒走进其中一家叫做晨密的早餐店,看着前台上方的宣传样图,美的像幅画,然缺少了真实感。仔细瞧来,跟知书茶餐厅的菜色颇为相似。
也不知道他们喜欢的口味。除了世曦偏爱清咸一点的饮食,其他几个无从得知了。不过唐潮和乔思明两个大男人,应该不会喜欢甜食,口味估计和世曦差不多。至于唐黛,大病初愈,自然也要选择清淡风味。
亦舒打包了几碗粥,几个刀切馒头,油条。收银员在电脑上一番操作,显示器上显示58.9元!迄今为止吃过的最贵的一顿早餐了。
原想自己动手做,昨晚在安置房小区门口停顿了许久,还是转身走了。做任何事都需要有好心情,兴致索然,做出来的菜也是充满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