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林明起床后就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些粉丝回来。
云城人早餐爱嗦粉,米粉在菜市场到处都有得卖。林明又买了一点猪骨头炖汤,新鲜牛肉,提着一袋子食材回去。
最近林明常来买菜,有几家的菜很新鲜,都是郊外农民种的,林明常去后,那几家菜贩都快和他熟稔起来。听到他是为女朋友做饭,纷纷夸赞他是疼女朋友的好少年。
因为附近有一个理工大学,他们还以为林明是里面的学生呢。有不少大妈对他啧啧称奇,买菜经验老道不说,人长得也那么帅。头发洗过后只是稍微吹干一下那么蓬松着,少年青春气质让他老少通杀,连白菜都能多送半颗。
回到家,才早上6点钟。老妈还在房间睡觉,林常青出差快两个星期了,过几天就回来。等老爸回来后,老妈就没法天天再出去和牌友们搓牌,使得这几天她就尽量多打一点,打得很晚,一般中午才起来。
到了厨房,厨房的灶上还用小火煮着稀饭。那是为老妈准备的,老熬夜对身体不好,林明又劝不住她的麻将瘾,就给她煮了莲子红枣桂圆粥放到冰箱里,中午起床热一下就能吃。
将粥从高压锅里起出来,倒入大碗中放在冰箱里冷却,又烧了锅温水,将买好的粉丝放在温水中浸泡。
林明就开始熟练地清洗猪骨,下锅淖水,等煮了几分钟,水烧开将猪骨里面的血丝和杂质煮出来后,再换水继续煮,放入生姜三四片,葱花两三把,等着水烧开。
有人说,男人做浪漫的时刻,就是为心爱的女人精心制作食物的时候。因为在那个时候,他是最认真,最一丝不苟的。
林明很认真地贯彻了这一个道理,耐心地等待猪骨汤炖好,这东西急不得,慢一份汤没有入味。晚一份骨肉又炖得太老,没有嚼劲。等汤煮得差不多的时候,林明下锅炒了一个孜然牛肉,炒菜比较快,汤能出锅,菜也就出锅了。
最后在汤里加点料酒,一锅美味的营养猪骨汤就新鲜出炉。林明立即将锅子腾出来,下水煮粉。刚买的粉丝放在温水中泡一会更容易煮熟,只需将粉丝在开水里打个过场,就能将粉做好。
将煮好的粉丝捞出来入碗,倒入猪骨头,下面放根筒子骨,上面洒上孜然牛肉。也幸好这个碗非常大,像个小盆子似的,不然肯定装不下。
林明端着碗底部厚实的边缘处,就出了门往安然家去。
这个时候已经快7点了。
来到安然家门口,敲了敲门,过了片刻。林明就看到一身粉红色睡衣的安然,安然好像才刚刚起床不久,脸上和头发湿漉漉的,应该刚刷牙洗脸结束,就听到了林明的敲门声。
拉开门让林明进来,安然家很大,门口摆了一颗松树,是真的松树,很小的一颗。安父喜欢传统文化,在传统文化里,迎客松是个很重要的文化符号。左边的墙上挂了副山水画,右边就是安然家的厨房,由一块很大的玻璃推拉门隔开。安然给林明一双爸爸的拖鞋,林明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她家的木地板是打了蜡的,擦得干干净净,如果把汤倒在地上,擦洗肯定很麻烦。安然看到那个大碗,皱着眉头道:“我吃不了那么多,分点给你吧。”
林明将碗放在桌子上说:“里面有颗大筒子骨,其实粉没那么多。而且我吃过了,看你吃完,我把碗收回去,我就要去上课。”
他现在每天三点一线,早起给安然做饭,去补课,回来做饭,再去补课。回来做饭,然后去公司。安然其实每天也要学舞蹈,就在长和门外的一家舞蹈培训机构,但每天为了尝到林明的饭菜,她也要赶时间尽早回来。
安然去厨房拿了一个碗和两双筷子过来,笑道:“不行,真的吃不了那么多。再吃下去,我就胖成猪了。”
“胖成猪好啊。”
林明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过年还能宰了打牙祭。”
安然用筷子不停地戳他,“要宰也是宰你。”
“你好像真的长胖了一点点。”林明有些惊喜地道。他看到她拿筷子戳自己的时候,伸出来的手臂似乎粗了一点点。虽然还是那么细,但跟上周看到的那个像七八岁孩子的手腕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
安然长捷毛下清泓的眸子盯得林明有些背脊发凉,“你这么希望我长胖?”
这是一道送命题。
林明当然希望安然长得根同龄女生那样,不说白白胖胖,至少不能向以前那样瘦得像根竹竿,迎风就会倒。但直言说一个女生胖,那跟被永久拉黑,有说明区别?
虽然安然已经默认了两个人的关系,林明也已经以安然男朋友的身份自居。可在爱一个人,就真的要说一些令人恋人不开心的话吗?
以林明的情商,自然不会。他笑了笑说:“我当然希望你长胖一点。”
安然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正因为没有变化,才是最精彩的变化。她心里谈不上对这句话有多不开心,只是在乎林明的感受,于是心里就会在想,原来他喜欢胖一点的女生,是不是我果然就应该多吃一点好呢?
如果林明知道她在心里想的什么,他肯定会很感动。但没人会读心术,也没人会预料到林明下一句要说的,根本不是什么他喜欢胖一点的女生,而是一句很暖心的话。
他说:“我希望你健康,不那么瘦。我希望你过得幸福,眉头不再紧锁。我希望你快乐,不把心事闷在心里。我希望你长得亭亭玉立,一生都不用为别人比自己美貌而担心。我希望你好好读书,拥有一个充满智慧的人生。我希望你勇敢地面对苦难,再大的艰险都阻拦不了你的脚步。我希望你对生活充满睿智、理性,拥有更多属于你自己珍贵的想法。愿你在被打击的时候,记起你的珍贵,抵抗而已。愿你在遭受恶意,遇到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找回你的初心。”
林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着她,缓缓地开口:“愿你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安然双眸凝视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一种很深邃,很深情,一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东西。她嘴里喃喃地说:“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鼻子酸酸的,一滴泪水从脸上滑下来。
这是一句直面人心的话语,简简单单,却蕴含了人生中无穷无尽的哲理。安然看到了林明所希望自己的一切,也就看到了他对自己的爱到底有多深。我们总是在被动地长大,没有因由,没有过程,只有结果。小时候看到一座山,家长和老师告诉我们那是一座山,也从来不会说你希望它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因为它就是一座山。我们总是在被束缚和被教育中成长,代价就是失去了自由和天性。没有敢爱敢恨,没有享受过人生的乐趣,也从来没有真实的自我。
人生的坎坷与波澜,个体生命在历史的大海里如一页小舟。有人怀着美好的理想却功败垂成,有人耗尽一生的心力却无人知晓。还有人,为了自己的梦想和希望而踯躅前行,最终可能也只是难逃失败的命运。
可更多的人,却在这种美好与理想面前,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前进一步。按部就班地被人规划着生活,平平淡淡地抛弃了自己的理想。
而今天,林明告诉她,我希望你自由快乐地成长,充满健康与幸福地走向未来。勇敢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听从你内心深底的召唤,面对人生,不惧艰难,不怕痛苦,不再迷茫,活一段漂亮美丽又绚烂的生涯,不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她或许也就明白了那天在榕树下,那句不如我们重头来过的缘由。
因为林明不希望他的人生有过后悔,有过遗憾。
遗憾,因为不争。
安然以为林明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跟赵皓一起竞争,才有的人生感悟。可她却不知道,上一世林明是真的失去过她一次,那种痛彻心扉,他不想再次经历,成为一段人生最黑暗的历史。
生命其实很短暂,每个人的一生,不只是一段文字记录,也不是一张照片就能承载。他们有他们人生当中的喜怒哀乐,也有他们的悲欢离合。
可当生命结束的时候,那么他们的人生就此画上了一个结局。不论生前是谁,多么显赫,帝王将相,都是如此。
林明上一世失去了安然,就如同失去了整个世界,就连人生,都成了一片灰色。
可是,当林明在黑夜中孤独前行的时候,上天给他开了一次巨大的玩笑。在那个寂静的夜晚,一夜之间,他就回到了2002年的这个夏。也在平安街外的千年老榕树下,看到了对着他笑语吟吟的安然。
我从那段阴影的人生走回来,看到了你对我的微笑,是全世界给我最好的礼物。
见识到生离死别的痛,才会对生命的伟大更加珍惜。淡忘过曾经的爱意与友谊,才会对感情的拥有充满希翼。而看到过时光倒流的奇迹,才更加会对生活充满敬畏。
经历过那些令人念念不忘的事,遇见过那么多人,记忆才会在那些感觉快要将它遗忘的时候,潜伏在不会被遗忘的灵魂深处。林明觉得自己不会再淡忘,那种真挚的情感反而会愈加浓烈,他看到时光的痕迹,就像站在人间仰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