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也很清楚,自己的大儿子是亏欠了郑玉凤太多太多的。
生意有了起色后,就很少顾过家。连自己的亲儿子,常年都不闻不问。同在一座城市里,仿佛是两个世界里的人,管小洋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爸爸。
如今,人一死,还丢下那么多麻烦事情。谁又能想到管志军在临死之前,还会把自己的财产转移给管志国呢?
不过仔细想想,没有人会预料到自己会突然就这么死了。管志军把财产转移给管志国,也是想离婚之前进行财产转移,好等过几个月,法院进行离婚判决后,财产不会留一分给郑玉凤。
现在他一死,之前的行为,就变成了自作聪明,也带给了所有亲属这么多麻烦事。至少遗产分配上,郑玉凤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个结果。一旦小儿子不让步,两个老人夹在中间,态度就变得很难说。
毕竟。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管家唯一的长孙。
郑玉凤哭哭啼啼地道:“管志军这个杀千刀的,就这么抛下我们娘俩。爸,妈。有些事,你们可不能不管啊,洋洋是你们唯一的孙子,不能让他刚没了爸爸,就连生活都是问题了。”
“惺惺作态。”于珮嘀咕道:“在这里演什么戏,你不是能耐吗?不是高中老师吗?自忖知识分子,有这本事养儿子,还来找我们志国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小,被郑玉凤的哭声盖过去,没人听到。
不大声说出来,是因为她已经和管志国离婚,按道理,她已经不是管家媳妇,外人一个。其次这笔财产的来源,毕竟是来自管志军,她怕被管家人说三道四,就没敢直接怼出来。
要是以往,按她的脾气早就站出来指责郑玉凤了。不过现在这笔钱掌握在管志国手里,管父管母对管志国的影响很大,一旦她惹怒了二老,别说管志国会不会给她钱,就算是管志国心软,估计也是一毛钱都拿不到手。
所以于珮看到郑玉凤做戏的模样,脸拉得更长,却一句话都不说。
而且于珮的目的明确,和管志国复不复婚是其次的,拿一笔钱,真金白银到手,才是现实目的。反正这笔钱,就算拿个小几十万,也是一辈子不愁吃穿,只要占到了便宜,也不枉她嫁到管家给管志国生了个女儿。
几十万换个女儿,这笔买卖不亏本吧。
管母在一边冷眼旁观,她刚死了一个儿子,两个儿媳妇又来闹,这让身体不好的管母感到心烦。所以闭嘴不谈,相比于重视传宗接代的管父,她对长孙洋洋的感情没那么深,现在两个女人过来要钱,只会让她更加厌恶。
自己的儿子尸骨未寒,你们就一个个来要钱,还有一点人性吗?
倒是管父比较在意自己的长孙,听到郑玉凤的话,他拉过管小洋的手,劝慰道:“行了,别哭了。志军现在走了,洋洋是管家唯一的孙子,我们不会不管的,还是那句话,一切等志国回来再说吧。”
他顿了顿,又转头对老妻道:“老婆子,去弄点吃的吧。大早上过来,大家还都没吃东西吧。志军是去了不假,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不能总沉浸在悲伤里,该吃还是得吃。”
管母一声不吭地去了厨房,两位老人六十岁上下,生活自理能力还是有的。不然管志国也不会放心地让他们住在家,照顾他们自己还照顾自己的女儿。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钥匙开门声。众人回头一看,一个高高瘦瘦,面容敦厚老实的汉子走了进来。
于珮看到管志国,眼睛一亮。正想说什么,管志国皱着眉头道:“你来做什么。”
于珮怒道:“好你个死没良心的,我不能来?婷婷不是我女儿?”
管志国冷言冷语道:“现在想起来她是你女儿了?”
“你。”
“别吵了,志国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到中午吗?”管父打断他们的争吵。
管志国摇摇头说:“公安局打电话来给我让我去领尸,通知所有家属到场,我回来跟你们说一下,开车带你们过去。”
“好好好。”
管父连连点头道:“现在什么事情都先别谈,把志军接回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其它的东西,等给志军办了丧事,再坐下来说。都是一家子,有什么事情不能谈的呢?”
“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郑玉凤忽然拍着桌子起身道:“事情今天就必须说清楚。”
管父皱眉道:“还有什么事情比先把志军带回来更重要?”
他是支持郑玉凤的,本来打算等儿子的丧事办完,就坐下来和二儿子谈谈,将他从管志军那领来的财产,拿出一部分给郑玉凤,好赡养他们母子。毕竟管小洋是长孙,管家唯一能传宗接代的人。但现在郑玉凤如此不知轻重,让管父心中很是不悦。男人的承受能力总归要比女人强一点,管志军虽然就这么走了,可管父一想到自己还有个孝顺的二儿子和一个可爱的长孙,心情就好了许多,不至于像自己的老妻那样崩溃。现在郑玉凤这般胡搅蛮缠,的确让管父很不满。
于珮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讽刺道:“大嫂,您还是等把大哥接回来,办理好后事再说事情吧。现在这人刚刚死,凶手都还没抓住,就想着分家产。别人说,自家男人没了,第一件事情想着钱,说出去都是件丑事。”
“你说什么。”郑玉凤怒视着她:“谁是你大哥大嫂,你和志国离婚了,你现在是个外人。我们自己家的事情,要你插手?”
于珮气急反笑道:“我是外人?至少我是婷婷她妈,你家洋洋,都不知道是哪来的野孩子。大哥好几次私下里嘀咕,说洋洋越长大越长得不像自己,还说要去做亲子鉴定,我都听到了。”
“于珮!”
郑玉凤勃然大怒道:“积点口德知道吗?”
“怎么,戳到你心里了?”
于珮越发得意。
就在这个时候,管志国对着于珮吼道:“闭上你的嘴。”
于珮也不是善茬,当时候脸一拉,眼泪刷一下就流了出来。要不说女人天生就是演员,演得一手好戏。她边哭边叫骂道:“管志国,你吼我?当初是谁挨了那么多白眼嫁给你,是谁给你生的女儿?前年你就因为那老不死的说我偷吃了一个给婷婷的鸡蛋,就拿电视遥控器砸我。别说我根本没吃,就算我吃了又怎么样?我在你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现在倒好,眼皮子一翻,就不认人了是吧。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
于珮还在喋喋不休,她的嘴巴像是机关枪似的,将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全说了出来。于珮就吃亏在她那性格上,说得好听点就是直,难听点就是没脑子。
当初管母因为记性差,随口说了一句鸡蛋是不是被她偷吃了。于珮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反应极为过激。这其实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必然事件。因为常年累积的家庭怨气,就像是个火药桶一样,只差一个契机,一点就炸。
而正因为那次事件,也导致于珮彻底对管志国绝望,办理了离婚手续,与管志国和平分手。细细想来,在那事中双方也谈不上谁对谁错。管志国不该一气之下拿遥控器砸人,对于珮大吼大叫,于珮更不应该为了一点小事和婆婆争吵。可是到了于珮嘴里,自然就全变成了一切罪过,都是管志国的错,自己变成了一个受害者的角色,深受委屈。管志国人比较憨厚老实,不善于争辩。被于珮这么一哭诉,有些不知所措,又心疼她,又恨她当初无情,站在那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整个屋子,就只剩下于珮在那哭诉。
管小洋偷偷打量了一下她的母亲,又看了一眼爷爷。管父阴沉着脸,对自己这个二儿媳心中极为厌恶。管母站在厨房门口,冷冷地看了一眼屋内的闹剧,就又开始忙活。
唯有郑玉凤,平静地道:“闹够了吗?闹够的话,我就开始说事情了。”
于珮还想说话,管志国瞪了她一眼。
郑玉凤继续旁若无人地道:“我要说的事情很简单,管志军过继给志国的财产,必须最少拿出一半以上给我们母子。包括他名下的房子,还有其它一些固定产业,也必须大半都要还回来。”
她还未说完,于珮直接炸了锅,“银行里钱多的是,你干脆去抢好了。这些钱可都是大哥自愿给志国的,他找大哥要过半分钱吗?现在好了,人一死,你就找我们要钱,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郑玉凤冷笑道:“这些钱本来就是我们家的,现在分一部分给你们,已经是看在志国和爸妈的面上了,怎么?你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眼巴巴的等着我们家的钱到你口袋里去?现在是大白天,别做你的春秋大梦。”
于珮被讽刺得气到了极点,恼羞成怒下,居然一边扑向郑玉凤,一边尖叫道:“我打死你。”
她这一扑,倒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不过管志国反应倒是快,手一搭,就拽住了她的头发。然后猛地一用力,就把她掼倒在了地上,向她吼道:“于珮,你给出去!”
于珮被他这一手惊住,感受到头上因为头发被拉扯而生出的疼痛感,眼一闭,干脆就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管志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现在打起你老婆来了。婷婷,我的女儿,你妈快被你爹打死了....”
她在地上嚎,没人理她。可是管志国喊她出去,却一步都不挪窝。就蹲在地上,死活不起来。
这个家。
有人被贪欲迷了眼睛,为了钱面子里子什么都不想要了;有人因为丧失亲子变得心中冷漠;有人被这些俗事缠身,烦不胜烦;更有人谋杀了亲夫心怀不轨。
形形色色的人们,像是一条条线,各自怀着他们的那一点想法和心事,组织成了这张名为家庭的大网。
可这网,现在正上演着一出好戏,已近濒临破散。
这就是家庭。
也是许多华夏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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