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王灿上课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觉,多则从上课睡到下课,少则20分钟、半小时。老师们都从大头口中得知了他的情况,只要不拢乱课堂秩序,怎么睡都由得他。他们私下里讨论说既然都病成那样了,为什么不干脆退学回家休养?郭志豪就说规律的作息更利于身体健康,再者他也没碍着谁,为什么要退学回家休养?
下晚自习时郭志豪来了,他告诉王灿已经给王大伟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还劝慰王灿不要有心理负担,不定孙伯海就改变主意了呢?
王灿可不敢报此奢望,要知道是杨超唆使孙伯海搞他,只要杨超不改变主意,孙伯海就不会临阵变调。望着对面行政楼还亮着灯光的孙伯海办公室,王灿笑道:“不就是作个检讨么?就当是次公开演讲!只要郭老师你相信我没有打架,我就不会有心理负担!”
郭志豪深沉地嗯了一声,便去给继续留下自习的学生们辅导。
这都快10点了,孙伯海不回家还泡在办公室干啥呢?他又没有教学任务,只负责行政考绩什么的,没理由熬到现在的!
王灿运足目力,眼瞳为之收缩,原来远在500米外的行政楼仿佛被突然拉到了面前,纤毫无翳。孙伯海坐在办公桌前,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满面春风,也不知乐呵什么。只可惜电脑屏幕并不对着窗口,不然就能看到他在搞什么了。经过一番搜索,王灿还是从光洁的白瓷砖墙的倒映里依稀辨出了QQ视频聊天窗体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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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灿刚进家门就听母亲罗群英在叫:“灿儿,快来瞧瞧阿吉这是怎么了?”心下猛地一紧,暗道:“难道阿吉又出状况了?”将车子往墙角一扔,几步跑到狗棚前。只见阿吉身躯挺得僵直,发羊癫疯似地抽搐着,双眼紧闭,口吐白沫。就似兜头淋下一盆冰水,霎时间骨子里都凉透了。
罗群英吓得不轻,语带哭腔地道:“晚上的饭也没吃。先前瞧着都好好的,刚才我来添狗粮,看着它就成这样了。灿儿,这,这会不会是遭狗瘟了呀?”
王灿抱起阿吉,发现它烫得跟火炭似的,惊得呀了一声,说道:“它发烧了!”
罗群英就说完了,一定是遭狗瘟,救不活了。
王灿问阿吉白天精神状况怎么样,罗群英说好得很,中午还吃了一整副猪肺。王灿心里一格登,暗道:“怪事呀,难道阿吉也被注射了CN012一类的超能血清吗?”也没法子去详细追究,只得先将阿吉抱到院中,打来井水擦拭肚腹,争取先将体温降下来再说。
这一折腾就是两个多小时,在王灿觉得都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阿吉的高烧神奇地退了,不过片刻功夫又恢复了活力,仿佛一点事都不曾有过。跟他犯病时的症状简直一模一样。
眼见阿吉又能左蹿右跳,摇尾撒欢,王灿非但没觉得欢喜,心坎下反而巴凉巴凉的。
阿吉怎么会被注射超能血清呢?
主人倒霉,狗也跟着遭殃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
眼见阿吉没事了,王大伟夫妻倒是松了口气。
王灿刚洗漱完躺到床上,王大伟进来了。他掩上门,点了一支烟,这才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神情陡地沉重了下来。
不待父亲开口,王灿就笑道:“放心吧,爸,没事的!”
“没事?”王大伟像被蛇咬了,声音既尖锐又充满了惊恐,吓得另一边屋里的罗群英问:“老王,咋了?”王大伟忙和气地道,“没,没事!”恶狠狠地瞪了王灿一眼,轻声道:“老实交待,你到底有没有跟人打架?”
“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郭老师?他会帮我说谎?”
“人家是副校长,无怨无故为什么要冤枉你?”
“我哪知道?”王灿急得叫了起来。这下总算把罗群英引了过来,问他爷俩闹什么。王大伟轻描淡写地说关心儿子的学习,就把罗群英给打发了。
这人一走,父子俩又各变了神情。王灿当然不能告诉父亲是杨超在使坏,装作一副义愤填膺,说他走狗屎运了,或者是孙伯海拿他作威作福。
“嗬,你还真把自己当号人物了?”王大伟怒笑道,“四中三千多号人,人家堂堂副校长,为什么偏拿你作威作福?”
王灿又急得差点叫了起来,好不容易压下火气,就说:“你不相信我也没法。反正我跟孙伯海说了,我爸妈回来不了,他爱怎样就怎样。你就看着办吧!”
“你什么态度?”王大伟这下真是恼了,将烟头往地上一掷,用力地蹬灭了,虎视着王灿道,“搞清楚,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让我看着办?”
王灿这才意识到口不择言了,忙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可以去就去,如果觉得没必要,孙伯海也不可能来家里抢人不是?”
王大伟沉默了许多,方长叹一声坐了下来,“都说了,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让你一个人顶着吗?去,刀山火海我也去!”
王灿顿觉喉头发堵,眼眶又酸又胀,哽咽道:“爸,我,我对不起你,都怪我……”
“爷儿俩,说这些做什么?”王大伟看了下表,见都快一点了,就让王灿别想太多,赶紧睡,明天还得早起。王灿也扛不住了,怀着满心的感激往枕上一倒,眨巴了两下眼皮就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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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有体会过的就知道这句话简直就是真理。
星期五下午王大伟接到华西医院打来的电话,要他星期一带王灿去复诊,还说王灿的情况有些特殊,需要作进一步的检查,要他一定准时到。
对王大伟夫妇来说这通电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尽管医生一再保证说没有发现大问题,但两人还是吓得哭了。快天黑了,王大伟才收拾起心情打电话给郭志豪请假。
郭志豪这关好过,但王灿星期一得当着全校师生作检讨,这是副校长孙伯海钦定的,若有变更也必须要得到他的首肯才行。但郭志豪没想到的是孙伯海丝毫不通人情,反质问道:“为什么偏得星期一去?星期二、星期三就不行吗?”
“是医院那边通知的,说是专家会诊,必须得赶在星期一早上九点钟到,不然就再没有机会了!”
“狗屁!”孙伯海拍着桌子大骂道,“什么专家会诊,我看他就是找借口逃避。”
“怎么会?”郭志豪陪着笑脸道,“下个星期一逃过了,下下个星期一他也能逃得过?”
“不行!”孙伯海嗖地一下蹿了起来,恶狠狠地逼视着郭志豪说,“我公告已经发了,他星期一要是不来,教我的脸往哪搁?以后有学生犯了错,都生病,都专家会诊,校风校纪还要不要了?”
郭志豪气得差点吐血。他扶着椅子,对抗着强烈的眩晕,喘着粗气道:“老孙,你,你怎么能……”
“什么老孙?叫孙-校-长!”孙伯海像愤怒的狮子般咆哮道。
郭志豪的脸陡然青了,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灼灼精光,嘴角一牵,诈尸般诡异地嘿嘿笑了起来:“孙-副-校-长,我会把你的意见如实向王灿传达的!你忙,不打搅了!”拖着沉重背影,一跛一拐地走了。
“老瘸子!老瘸子,*妈的老瘸子……”孙伯海在郭志豪带上门后,抓起桌上的东西疯砸了起来。肥腻的猪油脸完全变了形,像被挤压的发面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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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郭志豪说得很轻描淡写,王灿还是从颤抖的嘴唇里读出了老倔头的悲愤。他笑道:“孙校长说得对,复诊哪天去都可以的。郭老师,又劳你费心了,实在对不住。”这声‘对不住’是发自肺腑的,说完之后,他的心里好像浸满了醋,酸得发苦,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王灿就向郭志豪请了病假提前回家了。
郭志豪看得出来王灿并没有不适,但他还是准了假。他能理解王灿心中的痛苦,也非常同情这个被灾难和病痛折磨着的少年,心想若换成是他,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下了教学楼,王灿望着对面校长办公室,差点没忍住冲过去弄死孙伯海。但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千万别用暴力,搞死孙伯海的办法多的是,多的是……”
出了学校,王灿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网吧。坐下来后,他先不徐不急地将顺路买的三只炸鸡腿吃了,又灌下了大半杯奶茶,这才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动起了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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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网吧出来时已经快10点了。天下飘洒着蒙蒙细雨,阴冷的秋风有一乍没一乍地吹着,沁砭肌骨。
王灿深吸了口气,轻揉着又烫又胀的太阳穴,想着从孙伯海电脑里收刮来的污七八糟的烂东西,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渣居然会成为堂堂蓬城第四完全中学的副校长?他只要随便抖出一条来,就足以让孙伯海后半辈子都在牢中渡过了。
回到家里,罗群英一边给他张罗着宵夜,一边唠叨他怎么比大头都还回来得晚。得知他去和副校长孙伯海说星期一请假的事了,罗群英立马就紧张起来,问:“那,那孙校长批准了吗?”
“必须的呀!”王灿笑着说,“耽误了我复诊他吃罪得起么?!”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罗群英横了王灿一眼,絮絮叨叨地说教起来。王灿竟也不觉烦,反还听得有滋有味,满脸的幸福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