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的女人显然很解人意,不待小乐介绍,竟先叫了声:“大伯!”
小乐本不好意思介绍新老婆,见状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哥,她叫范菁,是小伟的妈妈。”
温剑雄早已猜到范菁的身份,心中虽然替莫娟嫂子不值,但这毕竟是七婶家里的事情,自己倒不好表示出不悦的神情来,只得朝范菁微笑着点下头,喉间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复范菁了。
将病历还给小乐,温剑雄转眼望着七婶,伸手抚摸着她枯瘦的手掌,轻声道:“七婶,我看过了,的确是乳腺癌。不过,七婶也许不知道,有百分三十七的癌症是可以治好的,其中就包括乳腺癌。乳腺癌不是绝症,就象几十年前的肺炎是绝症,到现在就成了一般的病了一样,乳腺癌现在也不是绝症了。所以说,七婶没必要太忧心,就当得了重感冒一样,多看几次医生,多服几次药就会好起来的。”
周兰微微叹了口气,抬眼瞅了瞅小乐,目光定在小乐怀里的小伟身上,哀哀地道:“温剑雄啊,七婶后悔哦!要是早些去林医生那里检查,就不会拖到2a了才发现的。那天要不是医生建议我去县医院检查,我还不知道得了乳腺癌呢!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温剑雄,小乐从小就不懂事,七婶不放心小乐父子啊!你是大哥,以后帮七婶多关照小乐父子一些啊!”
温剑雄听七婶这说话的口气,分明是在交待后事一般,想起自己竟然无法在妈妈活着的时候见最后一面,心里一酸,眼泪随之掉下,呜咽着道:“七婶,你会好起来的!”
七婶叹了口气,眼神无力地望着温剑雄,道:“七婶的病七婶心里知道,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他叔,温剑雄,我就把小乐父子俩交给你们了!小乐,你过来,给你叔跟你大哥跪下!”
小乐自小很皮,但却非常孝顺七婶,对七婶的话从未忤逆过。
孝顺既是小乐的优点,也是小乐人生最致命的弱点。
就是在七婶的命令下,小乐才遗弃了莫娟嫂子母女三人的。
小乐抱着小伟在母亲的床边给温庭梦和温剑雄跪了下去,哀声叫道:“叔,大哥。”
周兰目光无力地望着温庭梦,轻声道:“他叔,你就从阿善跟大伯去世的那天说起吧!”
温庭梦听了,顿时目泛泪光,望了温剑雄一眼,垂下眼光望着跪在床边的小乐,迟疑了一小会,才慢慢地说起当年一日死去三条命的惨祸来。
温庭梦的老婆还未给他生下一男半女,就摔死在鸡公山那座高高的山崖下。
那年,温庭梦还在部队当士官,得知老婆从山上意外摔下山崖而死,急忙请假回家。
刚进门却见到哥哥温庭善跟老婆的停尸床,分搭在场子门前的左右两边。
当温庭梦听完乡亲们叙述的惨事过程,早已泣不成声,在老婆跟哥哥的灵床两边跪爬着嚎啕大哭。
原来,温庭善得知弟媳在山上死于非命,跟温雄的父亲大堂哥温良一起,拼命往山上赶去。
在山崖下见到弟媳血肉模糊的尸体,温庭善不由仰天大叫:“苍天无眼啊!”
就在两兄弟抬起弟媳妇的尸体之时,山崖上却滚落下一块大石头,重重地砸在温庭善的头顶上,令温庭善当场身亡。
滚石还砸坏了温良的肩膀,把他给砸得晕死过去。
待九叔公带着乡亲们赶到山崖下,温良还有一口气在,九叔公急步上前抱起温良边摇晃着边大喊:“阿良侄子,你醒醒!”
可温良眨了眨眼,见乡亲们围着自己,只是无力地抬起目光望了九叔公一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乡亲们的劝说下,温庭梦来到早已哭得无泪可落,目光迷乱地瘫躺在床上的母亲和大嫂身边跪下,哀哀地恸哭着。
抹了一把泪水,温庭梦在乡亲们的陪同下,来到几十米开外的大哥温良家,见门口停放着大哥温良的灵床,想到大哥因救自己的老婆才死去的,不由抱起年幼的温剑雄,陪着大嫂李婉大放悲声。
在邻居们的帮助下,温庭梦用在部队上借的钱,草草安葬了大堂哥温良,亲哥温庭善和老婆。
再后来,温庭梦以需要照顾体弱的母亲为由,退伍回到了玉屿村,并在母亲的撮合下,温庭梦跟嫂子周兰住到了一块,生下了小乐!
乡亲们都同情温庭梦一家的遭遇,并没有人在背后说温庭梦和周兰什么难听的话。因而,小乐从小就没被乡亲们嘲笑过,健康地长大成人。
温庭梦的一番话,直把小乐的新媳妇范菁听得张口结舌,怔怔地站在一旁,不敢插口说一句话。
温庭梦怜爱地望着小乐,歉疚地道:“小乐,二十多年来,叔对你的关心不够,叔很内疚!”
病床上的周兰,无力地道:“他叔,从现在起,你就是小乐的父亲!小乐,他是你的生身父亲,叫你父亲,叫啊!”
小乐打小叫温庭梦为叔,二十多年来早已成为习惯。虽然早知温庭梦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只在内心里将温庭梦当父亲,称喟上并未改过口来。
此时,见妈妈在病床上让自己叫温庭梦作父亲,小乐一时神情忸怩起来,几次张口想叫,却硬是叫不出口来,总觉得叫了温庭梦为父亲,便对不起早死的名义上的父亲一般!
周兰见儿子叫不出口来,叹了口气,道:“小乐啊,你有两个父亲,温庭善和温庭梦都是你的父亲!你一身担系着两门的香火,这才是妈妈让你再娶的原因。妈不是嫌弃莫娟,是你两位父亲实在需要一位传人啊!要是菁儿不反对,小乐,你就去接回莫娟母女吧!妈快死了,不让在死后还要担着骂名呀!”
一旁的范菁,听周兰要小乐接回莫娟母女,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气咻咻地别到一旁,望着门外的天空。
小乐为难地望向范菁,试探着问:“菁儿,你说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