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志?
黄罡猛然一惊,酒立马醒了一多半。
下意识地将杨宁护在了身后,同时低喝一声:“老三,快跑,别管我!”
杨宁却回以苦笑。
跑?
往哪跑?
身后同样现出了三条人影,一个个,手上同样拿着家伙事。
六人前后夹击,将杨宁黄罡哥俩逼到了另一条巷子的犄角旮旯中。
张大志手拿一根短棒,轻轻拍打着另一只手掌心,光线不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这货说话的声音,却是异常的柔和。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瞧,这人生四大喜事,居然就让咱们遇到了一样,就凭这缘分,两位老弟还不打算请哥哥们喝上两杯吗?”
黄罡立马赔上了笑脸,点头哈腰回应道:
“应该,应该,这边的店,大志哥您随便挑,所有的开销全都算在兄弟头上好了。”
张大志呵呵一笑。
“我说,黄老弟,你他么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呢?跟你明说了吧,这趟买卖,两位小老弟应该没少赚吧?千万别谦虚,你俩一早在出站口卖货的时候,我他们就在旁边看着呢。”
黄罡皱了下眉,深吸了口气。
马德,还是自己个的道行浅了呀。
张大志这狗曰的跟他们哥俩肯定不是偶遇,也不是在刚才那家小酒馆中看到了他俩才匆忙召集起来的人手,而应该是在火车上就已经筹划好了眼前的这一幕。
怪不得当列车进入了老大哥国境内停靠在某个车站,他站在车厢门口看人家卖货的时候,会有人主动过来搭讪,并告知了他这么一个可以吃好喝好的地方。
原来是这个缘故。
黄罡的心里,登时间充满了后悔的情绪。
但后悔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得机智面对。
“回大志哥的话,赚,是赚了点,但赚的也不多,毕竟是头一回干这买卖,没多少经验……”
张大志缓缓摇头,并配以轻蔑冷笑。
“都说了,让你别谦虚,可你马德偏不给大志哥这个面子,那行吧,大志哥也不想多耽误时间,拿五千卢布出来,算是请我们哥几个的酒钱,这事也就算翻篇了,怎么样?”
张大志上前一步,捏了下黄罡的下巴,又是几声阴笑,接着补充道:
“大志哥劝你小子一句,千万别犹豫,一见你犹豫,大志哥就想涨价。”
黄罡可怜巴巴应道:“可是,我们哥俩也没那么多钱带在身上呀。”
张大志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简单,把杨老弟留在这儿陪我说会儿话,你呢,跟我俩兄弟一起回去拿钱,这事,不就妥当了吗?”
黄罡很想转头跟杨宁商量一下。
五千卢布,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相比生命来说却还是一个微不足道。
破财免灾,就当是在火车上被没收了一半的进货呗。
但他却不敢转这个头。
张大志说的很明白,只要一见到他有所犹豫,便会立马涨价。
这一个转头,还不知道价值几百卢布呢。
深吸了口气,黄罡就要做出决定。
肩膀上忽然搭来了一只手。
从身后搭上来的。
“老大,让一让,让我说句话。”
黄罡下意识地向一侧撤开了半步,随即又打了个激灵,赶紧想把三弟杨宁再挡在身后。
可惜,来不及了。
“张大志,你他么活腻歪了是不?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听到三弟杨宁的狠话,黄罡不由连打了仨哆嗦。
兄弟唉,你丫是能打,可双拳难敌四手,人家张大志手下还有五个兄弟呢,而且,个个的手里都拿着家伙事,怎么打?
张大志也是猛地一愣。
好你个小鸡仔,敢这么跟老子说话?还他么宰了老子……
惊诧中,不由一个恍惚。
恍惚后,张大志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小鸡仔很可能只是个伪装,揭去了小鸡仔的外衣,见到的说不定就是只鹰鹫。
感觉非常强烈,真的是惹不起的一个人。
“还不赶紧滚?老子只数三个数,数完了要是还能看到你,那你张大志今天一定会成为一具尸体!”
杨宁的话音并不怎么凶恶,但听到了张大志的耳朵里,却是每一字都犹如雷击一般,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真能杀了我!
他也真敢杀了我!
那还犹豫个逑?
赶紧跑啊!
张大志嗷的一声,撇下了手中短棍,掉头便是一通撒丫子狂奔。
剩下了五位小弟不明就里,一个个面面相觑。
老大他这是怎么了?
疯了么?
但困惑和不解仅仅是一瞬间,那种干坏事时控制不住的恐惧感和紧张感却因为老大的逃窜而于下一秒内猛然爆发。
跑!
不单要跟着老大一块跑,而且还必须必老大跑得更快。
只是一个呼吸,那六人影便消失在了巷口的转弯处。
黄罡目瞪口呆。
等等。
让我黄老大回回味。
看三弟的这副模样,跟凶神恶煞完全扯不到一块呀,怎么就简单两句话便把那张大志一伙人给吓得屁滚尿流了呢?
杨宁一把拖住了黄罡。
“愣什么楞,赶紧回宾馆!”
黄罡不依。
用得着赶紧么?
瞧那张大志吓得那副怂样,咱哥俩大模大样走回去,我黄老大就不信那张大志他么的还敢杀回来。
杨宁解释不清,也无法解释,只得顺着刚才的情景忽悠道:
“万一他脑子抽风,难道你还要逼着我真杀了他不成?”
黄罡陡然打了个哆嗦。
三弟言之有理。
咱们兄弟都是文化人,可不能沾惹那些打打杀杀的破事。
踏进了宾馆的大门,杨宁总算是松了口气。
终于安全了。
但也仅仅是暂时的安全。
还是得想个办法彻底摆平那个张大志才行。
……
张大志咬紧牙关,没命狂奔。
虽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但就是不敢放慢了速度。
总感觉死神就在身后,稍微跑慢了一步,今晚上也就要交代出去了。
身后,五名小弟紧追不舍。
老大真是牛逼,都三十岁的人了,逃起命来还是那么的优秀,咱们这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撵都撵不上。
三百来米的巷口转瞬间被张大志甩在了身后。
始终感觉就在身后的死神忽然间就没了踪影,张大志终于敢停下了脚步,弯着腰,扶着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连串的问号随即浮现于脑海中。
我他么究竟是怎么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啥要死命逃窜?
怎么就被那姓杨的小鸡仔给吓到了呢?
五位小弟随即赶到,和老大保持了同样的姿态。
弯着腰,扶着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张大志挨个瞄了那五位一眼。
心里不由犯起了愁来。
待会,最多也就是半分钟,等这帮兔崽子喘够了气,肯定会来问自己为啥要跑路。
马德,该怎么回答才不会丢了当老大的面子呢?
果然,其中一个不是最年轻但是最能跑的小弟喘着粗气发出了灵魂质问:
“老大,你是咋地了?咋说跑就跑呢?”
张大志拿捏出了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指了指眼睛,再指了下耳朵,喘着粗气回应道:
“老大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在江湖上混,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刚才,你们没看见,也没听见吗?”
五名小弟茫然摇头。
张大志艰难挺直了腰,再舒展了一下肩背,马德,这身体真不如从前了,才跑了那么点路,就累到了不行。
“莫思柯的条子啊!老大我先是听到了条子的脚步声,随即就看到了巷口一头条子走过来的身影,这才撒丫子跑人的,你们难道以为老大我真会怕了那俩小鸡仔?”
五名小弟纷纷现出欣慰的神色。
就是。
那俩分明就是双雏,莫说老大带着咱五兄弟,就算咱兄弟随便挑出一人来,也没理由怕了那俩雏儿吧。
但见五位小弟的脸上重新呈现出了对老大的敬仰,张大志下意识地长出了口气。
幸亏自己够聪明,反应够快,急中生智下想到了这番说词,要不然,自个的这张老脸在小弟们的面前可真算是丢尽了。
信任危机虽然顺利度过,但那姓杨的小鸡仔给他造成的伤害却更加深痛。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上回的心灵创伤还没愈合,这一回,又被狠戳了一刀。
他张大志,活了三十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
这已经不再是一口气咽不咽得下的问题了,已然上升到了夺妻之恨杀父之仇的地步。
别他么跟我说用词不当。
对我张大志来说,钱就是老婆,就是亲爹!
那俩小鸡仔毁了我的生意,还他么不肯赔钱,那就是强歼了我张大志的老婆杀了我张大志的亲爹。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今晚上算咱们出师不利,不过呢,也没多大关系,那俩小鸡仔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他们就不信他俩会躲在宾馆里一直不出来。”
“你们两个,给我守好了那家宾馆,一旦有了机会,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直接就干,条子要是干涉,就他么说他们俩欠了你们的钱。”
被指派了任务的那俩小弟有些懵逼,老大,既然有招对付条子,那你刚才为啥要没命逃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