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琪琪格终于来到村口,身后呼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丫丫和猴三是她左膀右臂,傻叔唱唱咧咧地跟在她身后。瞧见兵哥那一身迷彩服,老远就开嗓:“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歌声雄壮有力,透着一股子阳刚之气。有时候,李小胖都认为傻叔就是王安石笔下的那位方仲永,人家是“指物作诗立就”,傻叔是见物唱歌立就。
不过在这种场合唱这种歌,就有点涨他人志气的意思,所以李小胖伸出巴掌,在空中有力地一捏,傻叔那边立刻闭嘴——这几个月相处,他们之间都形成默契,只要李小胖一做这个动作,傻叔立刻遵从指挥。
“一兵哥,你来了。”琪琪格打了个招呼,对于刘一兵的突然出现,她也颇觉意外,而且还有些内疚,毕竟上些天,是她亲自跟刘一兵的父母提出退婚的。结果闹的,她的父亲直接宣布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刘一兵脸上如沐春风,看到眼前亭亭玉立的齐格格,他的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那个梳着两个羊角辫、喜欢怯生生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
于是迎着琪琪格走过去,并且张开双臂,用他那无比宽广的胸怀迎接自己的未婚妻:“格格,我从部队专门请假来看你,这次不会再生气了吧——”
呀呀——唧唧——丫丫和猴三一起挡在琪琪格身前,而琪琪格也无比歉意地望着刘一兵,内心更是万分挣扎。
对于家里安排的婚事,她一直选择默默地接受。但是在内心深处,却不断地挣扎,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直到踏上阔别已久的黑瞎子屯,她才明白,儿时的那段记忆是多么刻骨铭心。那是在生命中最艰难的岁月中,留下的欢乐,因其艰难,所以可贵。在这一点上,和回到大院之后,再结实的那些伙伴有着本质的不同。
尤其是再次见到了小天哥哥,记忆中的闸门便被彻底冲开,琪琪格终于明白:这么多年,她虽然在外面漂泊,但是已经把最珍贵的东西,永远留在这里。
而随着和小天哥的接触,她也渐渐把他从儿时的伙伴当成了所爱的人,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转变,是李小胖的质朴以及改造家乡的行动,终于敲开少女的心扉。
虽然心有所属,但是她却不忍心当面拒绝刘一兵,因为她知道,这同样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是一名优秀军人的化身!
一时间,琪琪格愣在那里,不知所从。
“格格——”刘一兵的观察力十分敏锐,虽然眼前还是他的那个小格格,但是却给他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心头一凛。
“小格子——”李小胖瞧出了琪琪格的为难,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决不能含糊:“小格子,如果你想做一只候鸟的话,那么就把咱们黑瞎子屯当成美好的回忆,俺和乡亲们都不会怪你;如果你想当一只留鸟的话,俺愿意为你搭巢垒窝。”
选择虽然艰难,但是琪琪格知道,像这种生命中最重要的选择,一个人一生中也不会有几次,所以容不得退缩。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对上刘一兵那无比坚毅的眼神:“一兵哥,欢迎你来我们这里做客——”
这一瞬间,刘一兵也终于体会到李小胖身上那种天雷滚滚的感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远千里驱车而来,却彻底沦为外人。而那个扎着羊角辫躲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也已经彻底长大,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见,不再是凡事都凭他做主的小格格!
这种感觉很不好,简直叫人能发疯,在那么一瞬间,刘一兵甚至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不过,多年的军旅生涯,还是令他没有发狂,保持住最后一丝冷静:“格格,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也绝不会放弃!”
说完,他转身逼视李小胖,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送我一程可好!”
“老少爷们,咱们黑瞎子屯啥时候也不能失了礼数,一起送送外人吧。”李大明白立马开始张罗,大伙都怕李小胖吃亏,当然一哄声答应。
就连猴三也拐着两条小腿来到李小胖身前,抱住他的大腿。搞得李小胖好生感动:“轻点拽好不好,你个小猴崽子想把俺裤子拽下来啊——大伙都回家吃饭吧,俺去送送客人。”
别看李小胖平时嘻嘻哈哈,可是他也知道这个理儿:是爷们,关键时刻就不能缩头!
一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整个草甸子,除了偶尔风吹草叶发出的哗哗声,沉寂的可怕。
一直走到越野车旁边,刘一兵这才冷哼一声:“小子,你有这份勇气,至少说明你还是个带把的。不过我奉劝你,格格是属于我的,谁也不能从我手中把她抢走!”
李小胖撇撇嘴:“小格子不是商品,她不属于任何人。既然她喜欢俺,那么俺就会挺直腰杆,让她永远能找到喜欢的理由。”
你——刘一兵攥紧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真想一拳把面前那张胖乎乎的大脸砸扁,可是理智和纪律提醒他,坚决不能这么干。
啊咔——远处的一声嘶叫打断了僵持中的两个人类,放眼望去,只见在几里外的草丛中,闪动着一群黄色的身影,就像是草丛中跳跃的精灵。
黄羊!李小胖瞪大眼睛,这东西在草甸子已经消失多久了,十年还是二十年?想不到啊,草原上跳动的精灵又回来啦!
虽然这群黄羊的数量并不是太多,只有十多只的样子,但是这已经足以叫李小胖欣喜若狂,甚至一点不比老雕的出现逊色。
这一切都证明,他的这片草场,绝对拥有吸引力。如果等上百万亩草场都郁郁葱葱,别说这十几只黄羊,就算是几百只几千只也能容纳的下。
黄羊出现带来的惊喜,甚至令他忽略了眼前的情敌,撒丫子向那群黄羊跑去。随着距离的接近,这群黄羊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换上夏毛的黄羊,脊背呈现出漂亮的棕黄色,大大的耳朵高高耸立,聆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动静。头上只冒出两个小包的是雌性黄羊,而长着山羊一般两只尖角的则是公的。正是因为这一对角比较像羊角,所以才叫它们黄羊的。事实上,它们不属于羊类,黄羊的学名,应该叫黄羚才对。
不知道这一小群黄羊是从哪里迁徙过来的,这种动物就像是草原上的牧民,逐水草而居,或许,是这里独特的牧草,吸引它们来到此地。
李小胖并不知道,他们种植的这片草场,在添加了特殊的营养素之后,对食草动物有着一种莫大的吸引力。
黄羊群也发现了李小胖的身影,不过它们并没有急着跑,在草原上,没有人能追上它们,一跳两三米高,一纵六七米远,它们是草原上最厉害的长跑健将。
而且,现在这群黄羊也正发生着内部矛盾:两只雄性黄羊,正梗着脖子较劲呢,它们要争夺其它那些母黄羊的交配权。啊咔啊咔的怪叫,就是它们在震慑对手。
李小胖也停下脚步,他也发现了两只公羊要顶牛,还忍不住拍了一下脑门:哎呀,对异性的竞争无处不在啊!
两只公羊蓄势待发,脚下刨着蹄子,低垂着脑袋,两只尖角在前,就像两把锋利的刺刀。骤然间,它们齐齐跃上半空,然后,四只角在空中犹如火星撞地球一般激烈碰撞,与此同时,传来一声脆响。
这绝对是力与美的结合,看得李小胖心驰神往;那些母羊同样在四周观望,不时摆摆短小的尾巴。它们乐得这种公平的竞争,选择最强大的配偶,是动物的天性。这样它们的种群才能继续在这片大地上生息繁衍。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却又最符合自然规律。
咔咔咔,两只公羊不断地发生碰撞,它们绝不会用尖角刺伤对手,只需展示它们的强悍的力量和健壮的躯体。
“很公平的决斗,很符合我的暴力美学标准。我的竞争对手,你有没有胆量来一场这样最原始的战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刘一兵也出现在李小胖身边,在观赏几个回合的对撞之后,他股子里面的战意开始燃烧。
李小胖也同样激情澎湃:“虽然人类比动物更加复杂,虽然这样的争斗看起来很幼稚,不过俺如你所愿!”
面前的对手无疑很强大,而且李小胖也没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去竞争,但是作为爷们,绝对不能怯阵。
于是,在草原深处,另外一场搏斗也蓄势待发。刘一兵甩掉上身的迷彩服,只剩下一件紧身背心,浑身的肌肉似乎随时都会爆炸。
反观李小胖,差得就不是一星半点了:他光着膀子,身上白白胖胖,看上去是一个很好的人肉沙包,打上去的手感肯定会很不错。
咔——黄羊那边依然在鏖战。
嗨——呀——人类这边的战斗也终于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