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经风雨,明晨不是春。
贤妃的生辰眼让姒锦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这样的威胁并不是以前那些让她能轻易地去面对的东西。这个生辰宴上,在皇后说出那些话之后,她就知道事情最根本的变化在于,萧祁对世家的不断逼迫跟谋算,终于让这些人不得不抛开往昔的恩怨,重新聚集在一起,共同谋划对策。
而很显然,他们这个计策首先遇到的阻力就是自己。
因为她霸占住了皇帝,以至于这些世家的女儿,上至皇后贵妃,下至李蕴琇王婧韫之流,完全没有机会靠近皇帝。没有办法以得到皇帝恩宠,生下皇嗣的办法,跟皇家保持住最紧密的联系,这让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皇权之下,维系世家利益最快的捷径是什么?
那就是生一个具有世家血脉的皇子,再也没有这个更有效地了。
古人思维中,联姻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这是一个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最佳捷径。
可是,偏偏出了一个自己,她就站在这座独木桥上,当初了所有人靠近皇帝的唯一的道路。
所以,姒锦知道,她已经成为别人必须要搬开的绊脚石。
这一刻,她甚至于能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传来的感觉,不是在惊惧,害怕,彷徨,而是一种终于到了这一刻的解脱。
对峙依旧的双方,早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交手的情景,但是就是没能面对面的碰上。
现在,终于来了,只余兴奋。
还有从心底深处隐隐涌上来的解脱。
萧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姒锦披着衣裳坐在灯下等着他。昱琞早已经睡着送回他自己的寝殿,灯光下姒锦捧着一卷书微微出神,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就看到一脸疲惫的萧祁走了进来。
她慢慢的站起身来迎上去,让人送了水进来给他梳洗,自己拿了换洗的衣裳给他,说道:“我让小厨房留着夜宵呢,也好不要吃一点?”忙到这个时候,肯定是遇上大事儿了。
萧祁解了外头的大衣裳,直接去了浄室梳洗,等出来的时候,气色比方才好了些。炕桌上摆满了夜宵,有汤面,有馄饨,都是新鲜刚送上来的。
坐下后吃了一碗小馄饨,虾仁馅的,满口鲜香。长长的舒了口气,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看着姒锦这才露出一个笑容,“以后不用等我了,你先休息。”
“正好也睡不着,倒也不是刻意等着的。”其实两个人经年累月的生活在一起,食物钟肯定会受彼此的影响。姒锦倒不觉的熬夜难受,白天能睡午觉,下午累了还能眯眼休息,不像是萧祁连休息的时间都要挤出来,还未必能有。
萧祁笑了笑,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让他安心,反正就是让她早睡,她也未必肯听话,索性也就不说啦。
两人吃完夜宵,姒锦犹豫着要不要把皇后的话说给她听。这么一犹豫,就被萧祁给看出来了,捉着她的手,拉着她一起靠在软枕上,“有话就直说,这样犹犹豫豫的可真不像你的性子。”吃醋的时候那么干脆利落,丝毫不肯退一步,耽搁一刻钟。
姒锦被萧祁那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的又羞又囧,这个人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忘吃醋的方向想,能不能正经一点?
算了,两人说话却是不需要兜圈子,她就直接来了一句,“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你身边就要热闹了。”
萧祁一愣,还真跟吃醋有关系啊?他就那么随口一说,这么邪性?
看着萧祁一脸懵逼的表情,姒锦就忍不住的笑了,欠欠身子往他身边挪了挪,靠在他肩上,就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尽量的不带有她自己的感官色彩,最后十分认真地总结道:“我是在想,你现在是不是在朝堂上也阻力很大,我其实真的没关系,反正这些人想要动我那也得有那个智商算计过我,我就担心……你,你那边能不能扛得住?”
萧祁一听完脸色就变了,看着姒锦,“这都不是大事儿,你看来什么才是大事儿?在我眼里,没有比你跟孩子更重要的事情了,你就这么心大?”
他简直要气的冒烟,所以说平常看起来很稳重的人,疯起来真是太吓人了!
姒锦这么满不在乎的,他真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十分严肃的看着她,“你,不许胡闹!”
“我……哪有胡闹?”真是太冤枉了,她什么都没做呢?
萧祁看着姒锦,心头很是有些复杂。你说她聪明吧,聪明的从皇后的话里就能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猜的也差不许多,在政治上她的敏锐度实在是令人惊叹。但是,在后宫里真是让他担心死了,要知道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就是这里。
静了静,萧祁抓着姒锦的时候,一字一字的说道:“你别小看这后宫里的人,别人想要你的命,未必需要亲自动手。这后宫里宫人数千人,随便提几个出来害了你,我就算死诛了她们九族又如何?真正下手的人,就算是知道是她,可是没有证据,我就无可奈何。借刀杀人不见血,别人明晃晃的对你举着刀,你能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姒锦这会儿才面色微微一变,萧祁的意思她懂,他是想说,这些人就是明目张胆的对她下手,然后萧祁还捉不到把柄处置她们。
这就等于明晃晃的下手杀人,而他还能逍遥法外,这后宫里有无数能顶罪的宫人。
比如乔灵夷身边的宫人。
比如窦芳仪身边的宫人。
幕后真凶都还活着,死了的永远是微不足道的宫女。
看着萧祁铁青的神色,她忙说道:“我记住了,你放心,我不会大意的。”
萧祁看着姒锦,得到了她的保证心里还是无法安心,想着就看着她说道:“我把和时意给你使唤。”
“啊?”姒锦一愣,“这有些不太好吧?”虽然和时意也曾有一小段时间在她身边当差,不过只是暂借,这回听着萧祁的意,好像是直接到颐和轩来了。
“没什么不好的,陈德安在皇后贵妃等人跟前压根直不起腰来,但是和时意不一样。由他跟着你,真要是遇上什么危机的情况,他可比陈德安好用多了。”
姒锦大囧,这就是御前太监的威仪啊,是这个意思啊?
“会不会太张扬了?”
“张扬?要是皇后真的把王贵人送到我的跟前来,你怎么办?”
姒锦就默了,好吧,她收了就是,就是不知道和时意会不会觉得委屈了。在颐和轩一个妃子跟前当差,可不比在御前风光啊。
“那好吧,让他来就是。”姒锦点头松口,“不过皇后娘娘给你安排人,你怎么办?”
一双眼睛盯着萧祁,看他怎么回答!
萧祁似笑非笑的看着姒锦,“你说怎么办?”
“那我哪知道啊?”姒锦翻个白眼,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来。
萧祁没绷住笑了笑,“你这样子,别教坏了朕的女儿。”
“你还没说呢,你会怎么样?”姒锦抓着她的手追问,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如今朝堂形势大变,我已居主动,岂能还受后宫辖制?皇后久居后宫,只知道听家族一面之言,却不知道朕如今早已经是不是当初的我了。”
世易时移,萧祁的羽翼渐丰,确实已经不是当初容易被世家辖制的人了。
“皇后娘娘这几年待我算是很优厚,我实在是不愿意跟她站到对立面。但是如果皇后娘娘执意要扶持别人,跟我来抢你,我是绝对不会后退的。”姒锦低头轻声说道,“我这一辈子想要的东西不多,我只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平安快乐的长大,希望能跟你白头偕老。我纵然心里感激皇后娘娘曾经的照顾,但是也绝对不会把你拱手让出去的。”
“你当我是什么?还让出去。”萧祁气急而笑,“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好像是挺单调的。”
姒锦猛地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不过对象是你的话,我很愿意试一试。”
切,说话大喘气,萧祁真是越来越坏了。
不过,好开心。
“人一辈子很漫长,其实只看一个人真的会觉得很厌倦。”姒锦笑着说道,“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是常情。可是,为什么世上会有爱情?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时光的消逝,感情的淡薄,这都是无法阻止的事情。可是,这是上无法割舍的,就是心中那最难以剥离的感情。还记得当初我们戴上银戒时的约定吗?”
姒锦伸出手来,银色的界面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萧祁伸出手来,两人的手指放在一起,看着姒锦,“记得。”
“记得就好,从没想过用什么把你绑到身边。爱情是心甘情愿,如果有一天我们之间爱情消失了,随时可以转身离开。”姒锦笑着说道。
看着姒锦的笑,纵然笑靥如花,可是萧祁却读出了几分苦涩。将姒锦拥进怀里,透过窗子看着外头乌黑的世界,“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也对自己很有信心。”
萧祁:……
果然是他忧伤的早了。
随即又笑了,他最喜欢的不就是姒锦这样朝气蓬勃的心态吗?
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打败她。
两人进了寝室,上床歇息,拢好帐子,只剩下微弱的灯光透过帐子照进来。萧祁看着瞧不真切的帐子顶,好像是瓜瓞绵绵的花样,“皇后,如果真的要这样做,你会如何应对?”
姒锦听到了萧祁的话,很认真地想了想,“一个女人最大的底气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自己男人的支持。”
“哦。”
“所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反对,别人气得跳脚也没有办法。”
“哦。”
“所以,这也就坐实了我一代妖妃的恶名,你得护着我一辈子。不分是非对错,不论身份地位。”
“你想让我做昏君吗?”
“我都被人逼着往妖妃的路子上狂奔不回头,你好像做一回这样的昏君也没什么。”
“……”
“说起来都是你的错。”
“又要怪我?”
“你要不是皇帝就好了,就没人跟我抢你了。”
“我不是皇帝,咱们未必能在一起,凡事有好有坏,你不能只看到坏的一面。”
“哎。”
“叹什么气?”
“男人太抢手,我表示很忧伤。”
静静的夜色里,只剩下萧祁止不住的笑声悄悄的蔓延。
纵然生活还很艰辛,纵然处境还需要挣扎前行,但是,他却并不觉得如以前一般难熬。
第二天一早姒锦先行来了,一转头萧祁还睡得正香,已经很久她没有比他醒的要早。此时她悄悄地支起身子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萧祁的五官。
几年前的萧祁,五官锐利,眼睛多情又冷漠,冰冷的线条会令人不自觉的防备他。现在的萧祁已经渐渐褪去了那形之于外的尖锐,可是身上却添加了君王的威仪霸气,这是一种不会令人防备,只会想着臣服的霸气。
经过这几年的沉淀,萧祁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他比以前更加的冷情淡漠,可是做事情的手段却更加的圆融。
姒锦的手指不受控的顺着他的眉毛、鼻子一点一点的描画下来,这是她爱上的男人。
萧祁一把抓住姒锦作怪的手,叹口气睁开眼睛,“一早醒来就不消停。”
姒锦笑着看着他,“我高兴啊。”
萧祁一句话吞了回去,看了她半响,她是怎么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地。
两人起床梳洗,姒锦心情很好的亲自此后他穿衣,这让带人进来的管长安差点惊掉下巴,这可真是太稀奇了。熙妃娘娘居然早起伺候皇上上朝了,活久见啊。
许是管长安的表情实在是他惊讶,一时没能收的住,萧祁看的大笑起来。
姒锦:……
岳长信自从到了颐和轩当差,就摸清楚了两位主子的作息时间。他素来是个多备一手的人,因此多了一个主子用早膳一点也没手忙脚乱。
颐和轩的早膳是绝对不能少了粥的,金黄的小米早早的就熬上了,厚厚的一层米油挂在上头。咸口的备了鸡丝粥,甜口的八珍粥。竹节小馒头,蜂糕,素馅包子,鲜肉包子各一盘,燕窝火熏鸭丝、银葵花盒小菜一盒、金银丝一碟、咸肉丝一碟、八宝菜一碟,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
姒锦心情好,坐下后看着一桌子菜,就笑着说道:“岳长信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亏的他在颐和轩,我这一胎真是解了嘴馋的瘾。”
萧祁听了,就让管长安去赏岳长信。
这还是岳长信到颐和轩当差以来,第一次被皇帝赏,还是早膳!
岳长信接到赏赐的时候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跟做梦一样,要知道他们皇上真不是轻易赏人的主儿。没想到跟熙主子一同用了个早膳,他就得到赏赐了。
一定是熙主子说了他的好话!
岳长信笑着脸送走了管长安,他的徒弟丰景明就上来贺喜。岳长信笑的都看到牙花子了,十两银子不多但是这是多大体面啊。
拍了拍丰景明的头,对他说道:“好好当差,早晚你也有这一天。”
丰景明的眼睛都亮了,能当爷爷谁愿意当孙子,这就是他师父许他的前程啊。忙千恩万谢的谢了师父,就听他师父说道:“最近宫里要起风了,你小子当差可给我上点心。凡是进颐和轩小厨房的东西,不经过你的手亲自查过,一粒米都不能放进来。”
丰景明神色一凛,“师父,您老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岳长信呵呵一笑,“你小子还有的学呢,记住我的话,你小子也是松点口子被人塞进来什么不该进来的,咱们师徒俩这两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记住了?”
丰景明可不敢拿着自己的命开玩笑,连忙点头,“我记住了,师父您放心。”
岳长信颔首,在御膳房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别不敢说,这有什么危险,他一准时先闻到味儿的。厨房里用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什么人经手,一样一样的在他脑子里这些年都没出过错。这两天他可是见到了些不该出现的,可不是要起风了吗?
岳长信背着手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厨房,丰景明已经带着人开始检查小厨房里的东西了。
小厨房翻箱倒柜的动静不小,传到姒锦那里去的时候,姒锦愣了一下,就看着姜姑姑说道:“岳长信到是个乖觉的。”
姜姑姑就笑着点点头,“那就是个老狐狸,哪里风声不对,那鼻子比狗还灵呢。”
姒锦也笑了,“看来颐和轩被人伸手了,你去查一查。”
“主子放心,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哪里需要您费神,奴婢们就给办了。”姜姑姑笑米米的说道。
“你们这段日子就多上点心,里里外外的周祥一下。”姒锦叹口气,“捉不到把柄就不作声了,如果抓到真凭实据的,你们也不用咽下这口气,只管闹起来就是。”
姜姑姑闻言真是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很快的就定下神来,“是,奴婢记住了。”
“大皇子那边你亲自盯着,把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这些是亲等和时意来了,你可以教给他做。”
姜姑姑又愣了愣,“和公公?”
“哦,忘了跟你说,和时意以后就在颐和轩当差了。你去跟陈德安知会一声,让他好好配合,以后有他的好前程。”姒锦也怕和时意的到来,让陈德安感觉到威胁,这才先许他前程安抚住他的心。
听着姒锦这样说,姜姑姑先笑了,就说道:“这个时候和公公能来,陈德安巴不得呢,哪里会拖后腿,主子就放心吧。”
姒锦听姜姑姑这样一说,就看向她。
姜姑姑指了指寿康宫跟凤寰宫还有长乐宫的方向,“陈德安在这几个地方可使不上劲儿,可是和公公不一样,顶用着呢。他一来,陈德安可不得高兴地都要睡不着了。”
姒锦就想明白了,跟萧祁说的是一样的。
所以说,有的时候现代人的思维,跟古代人的思维还是有代沟的,她也跟着笑了笑,“行,这样就最好了。只要是忠心为主的,将来我都不会亏待了你们,定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好的前程。”
说起来做宫人也是个苦逼的差事,一不小心也会没命,挨打受罚更是家常便饭。姒锦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因此颐和轩的奴才都好些,并不会经常无怨无德挨罚,只有真的犯了错,姜姑姑才会罚他们。
可是别人那里就未必了,只看着这一年来宫里死了的宫人有多少,就知道这种情况多普遍了。
所以比较下来,就算是姒锦没有刻意的拉拢人心,与别宫比起来这些人已经是很知足了。
说起颐和轩的宫人,姒锦又特意多问了几句,姜姑姑就说道:“娘娘放心吧,扩宫之后新进来的宫人,都是管长安亲自带着人一层层的审查过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就是因为当初萧祁是交给管长安做的这事儿,因此姒锦才一直没有担心,但是现在形势不明,到底还是多问了一句。
把事情都都说清楚之后,听着姜姑姑里里外外的安排,姒锦满意的点点头,“就都交给你了,我就不费心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主子只管放心。”姜姑姑严肃地说道。
贤妃的生辰过后,接下来几天宫里头都十分的安静,姒锦还在想着皇后要如何把王婧韫送到皇帝的身边来,没等她想明白,皇后就动手了。
皇后上了一道折子,折子中言明,宫中诸多宫室年久失修,需要重新修葺。事情引发起来的原因,就是王婧韫居住的地方,有半扇宫墙倒了。
皇后命人前去查看之后,其余的宫殿也三三两两的去皇后娘娘跟前诉苦,说是宫殿需要修葺。下雨漏雨,冬天进风,门窗老旧,各式各样的问题一下子都跑了出来,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大了。
去岁的时候,颐和轩就开始扩宫,因此颐和轩的宫殿是宫里头最不需要修葺的地方。宫里需要修葺的宫殿极多,宫嫔们这段日子只怕都要挤一挤住在一起,所以王婧韫没地方安置,皇后娘娘就直接安排王婧韫住进颐和轩!
姒锦真是怎么想都没想到皇后居然会这样强势,以这样的手段,将王婧韫直接塞到她这里来。
皇后的旨意一下,宫里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谁不知道颐和轩是个好地方,皇上可是整天都在颐和轩的,王婧韫住进颐和轩,那当真是近水楼台啊。熙妃现在有孕无法侍寝,王婧韫这么个美人整天在眼前晃,皇上真的能把持得住?
长乐宫。
贵妃笑呵呵的看着花姑姑,“看看咱们的皇后娘娘。出手就是不一般。这一出手,只怕颐和轩的熙妃都要傻眼了,再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安排的。”
“虽然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但是奴婢听说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花姑姑轻声说道。
贵妃眉峰微扬,“太后的意思?”
“是啊,皇后娘娘本来的意思是想让王贵人去合仪殿暂住的,但是太后娘娘并未同意。”花姑姑又道。
贵妃皱起了眉头,随即说道:“皇后还是给熙妃留了后路,把王婧蕴送去合仪殿有什么用,皇上整天往颐和轩跑,合仪殿去了也是空呆着而已。”说着一笑,“还是太后娘娘厉害,这一出手就是不凡,颐和轩里这些年都没进过人,无疑是扎了一根钉子进去。”
“是啊,这回熙妃怕是无法安枕了。”花姑姑也笑了,“这些年熙妃独宠,现在这样的局面也该换一换了。”
“这后宫里,独宠一身,从来就无善终的。熙妃,到底是太贪心。”贵妃轻弹指甲,“你说熙妃会有什么反应呢?”
“就算是不高兴,难道熙妃还敢抗旨不成?皇后娘娘的懿旨,便是熙妃也不敢不遵啊。”花姑姑说到这里一顿,然后又说道:“最后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收拾出侧殿,把人迎进去。”
贵妃半眯着眸,“熙妃的性子看着柔和,其实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依本宫看这件事情怕是不会这样容易。”
花姑姑惊讶的看着贵妃,“娘娘,熙妃总不敢真的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吧?”
贵妃没有说话,她也有些不敢确定。不过,她总觉得熙妃可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这些年她在颐和轩稳稳当当的,岂能让她的地盘上住进去与她争宠的女人。
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的。
好一会儿,贵妃忽然一笑,“既然这样,我们来推一把好了,给王贵人添添声势,让她能顺顺当当的住进颐和轩。”
“娘娘的意思是?”花姑姑轻声问道。
“王贵人既然要迁新居,纵然是要给她热闹热闹,将本宫库里那架紫檀木底座的四扇屏风送去作贺礼。”贵妃轻声一笑,颐和轩里住进去了王贵人,就等于是开了个口子,熙妃还能跟以前一样闭门过日子吗?
那是不可能了。
所以说,太后娘娘这一招真是厉害得很。
颐和轩自从姒锦住进去后,这里就像是后宫之外的一处地方,谁也无法踏足,自成天地。可是现在皇后这道旨意下来,颐和轩的境地立刻就改变了。
姒锦坐在颐和轩里,这次前来传旨的不是童姑姑,而是皇后跟前的总管太监徐三山。
说起徐三山来,在宫里也是鼎鼎有名,只是此人行事素来低调,一般事情轻易不会出面,但是一直稳稳当当的坐着凤寰宫大总管的位置,这可不是吹出来的本事。
徐三山半弯着腰,脸上带着笑,只是这笑容看着有点渗得慌,“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熙妃娘娘总是一个人住也闷得慌,来个做伴的也挺好。等到宫殿修好了,就会搬回去,不会打扰娘娘太久的。”
姒锦静静的盯着徐三山,脸上无喜无怒,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皇后居然会这样做,这什么意思?
这是要撕破脸吗?
把人送进颐和轩来,贤妃生辰宴上才跟自己说抬举王婧韫,结果没几天她住的宫殿就出问题了要迁宫?
要说没问题,鬼才相信呢。
只是,心里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刻除了有些意外皇后的手段居然这样简单粗暴之外,只有一些微微的失落。
到底她们还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徐公公有些事情可能不太知道,看来你得好好地学一学。”姒锦微笑着开口。
徐三山最好了准备,可能熙妃会很暴怒,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这样的平静,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太好。听着熙妃的话,心里转了一圈,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疏忽了,只得笑着说道:“请娘娘赐教。”
姒锦半靠着软枕,笑米米的看着徐三山,柔声细语的说道:“赐教不敢当,皇后娘娘的意思本宫心里都明白。要是寻常娘娘这样安排,本宫自然是奉娘娘之命。只是现在我有孕在身,万事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人心隔肚皮,若是等到出点事情再来后悔可不是晚了吗?”
徐三山明白熙妃的意思了,立刻就说道:“娘娘只管放心,王贵人秉性柔嘉,万万不敢做这样的事情的。”
“就凭你一句话,就要让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姒锦脸色瞬间就变了,然后面色一凛,看着徐三山说道:“本宫素来敬重皇后娘娘,只是这件事情无万万不敢答应。”
“熙妃娘娘,奴才是来传旨,难道娘娘想要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吗?”徐三山的语气也冷硬了几分。
姒锦看着徐三山,眼眸平淡无波,神色镇定如常,还对着他微微一笑,“看来徐公公的确是要补充一下颐和轩的事情。”说完对着外头喊了一句,“和时意!”
和时意?
徐三山心头一惊,心理不明白这个时候和时意怎么会在颐和轩,不是应当在崇明殿伺候吗?
不过是一瞬的功夫,和时意已经弯腰快步进来了,“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有何吩咐?”
“你给徐公公说一说这颐和轩进不进人的事情,徐公公好像有些不太明白呢。”姒锦笑。
熙妃这一笑,和时意心里直发毛,皇上金口玉言让他来颐和轩伺候熙妃,虽然离开崇明殿有些可惜,但是熙妃跟前有大皇子,肚子里还有一位小主子,自己以后的前程未必就差了。他心里是乐意的,就算是不乐意也不敢说啊。
他自然是听到了徐三山的话,看着他就说道:“徐公公可能不知道,这颐和轩扩宫之前,皇上就曾说过,颐和轩只给我们主子还有小主子住,再也不进外人的。”
徐三山一愣,我们主子?这是个什么意思?
“和公公,你……”
“哦,从今往后奴才就在娘娘身边伺候了,徐公公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
“可是,王贵人的事情……”
和时意不等他说完,就笑着说道:“皇后娘娘也是牵挂着我们主子,一番好意送个来说话的。只是我们主子清静惯了,又要安胎,多个人进来费心劳力不说,况且这院子里还有大皇子,到底还是皇子的安危重要。皇上金口玉言,颐和轩有熙妃娘娘住一日,便不会有任何人进来,徐公公若是不信,大可去崇明殿求证。所以这王贵人的事情,只能劳烦皇后娘娘再给找个好取出了。”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徐三山,一字一字的道:“这宫里这么多宫殿,总有地方能安置好王贵人不是吗?”
皇上把和时意给了熙妃使唤?
徐三山心里迅速的转了一个圈,有皇上的话在这里,他还真不敢强行把王贵人送进来,但是就这样回去,也没能完成皇后娘娘的交代,一时间就有些犹豫起来。
差事当不好,他这个大总管可是威信扫地。
王婧韫就在颐和宫外候着,后头的人抬着她的箱笼,只等着颐和轩的大门敞开,她们就能走进这道门。
“小主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要不奴婢去问一问?”红玉有些着急地问道,她们在这颐和轩门外可都站了小半个时辰了,熙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婧韫手心里也满是冷汗,但是面上依旧保持者冷静,淡淡的说道:“徐公公正在里头,不要着急。”
“可是,传旨能用多大的功夫,定是熙妃阻挠生事,难道还真敢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不成?”红玉心中着急,嘴上的话就快了些。
王婧韫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慎言。”
红玉也有些后怕,连忙闭了嘴,但是心里的焦急却是丝毫压不住。这里是颐和轩啊,满后宫的女人,谁不愿意住进来,现在他们主子有这样的好机会,简直是天上小下来的馅饼,她怎么能不激动?
但是,现在她们在颐和轩门外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里头还是没有动静,这……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王婧韫看着颐和轩的大门,上面几个字是皇帝御笔钦赐,从这里到底崇明殿就算是多了一道门,也是后宫里最近的距离。颐和轩是皇上驻足的地方,一年三百六,几乎三百天都住在这里。
只要她能住进去,王婧韫半垂了头,这样的机会不多,是家族为她争取来的,她不能失败。
身旁的丫头红玉也惴惴不安,身后抬着箱笼的众人同样鸦雀无声,颐和轩门外,长长的一队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巨石压头。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一个焦急等待,一个细思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