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装行业，欧美拥有绝对的时尚话语权。

　　时装周，几大时尚秀场就连每年全球的流行元素和风向发布，全都掌控在欧美的手里。被无数人追捧的奢侈品，也无一不是由他们的审美做主。偶尔有几个品牌，想要对国内消费群体示好，但设计出来的独特中国风，往往都会在国内引起一波激烈的讨论。原因无外乎其他，除了丑就是俗。

　　丑到国内的品牌追捧者，都没有办法违者良心闭眼夸的地步。

　　而欧美快时尚品牌，则是另一种方向。

　　从设计到版型到材质，都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基础到让人完全没办法挑出来什么错误。但就是太基础太简单了，完全没有任何性价比。

　　相对而言，日韩的潮流就能更要贴近日常一些。

　　日牌主打舒适，精致程度和美观程度相对会大打折扣。

　　于是在国内的服装流行当中，还是以韩流为主。

　　“别的不说，就是你们电商，标题名字上不写韩版的又有几个。”毕文雅语气里却没有刚才炫耀新款时的高高在上，反而多了不少唏嘘：“国内的原创，总喜欢往日牌那边去靠，弄些什么云里雾里的棉麻。质量嘛又不行，洗个几次就没有型儿了。”

　　稍微有名气一些的品牌，也不过都是融合韩国流行，适当地进行了一些修改。折腾到了最后，好看是有了，但总让人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想要做自己真正的原创，几乎能够算得上是一句天方夜谭。更多的，不过还是像毕文雅这样的。每年远赴韩国，斥巨资去买一些高价样板回来。品质和口碑做起来了之后，再在韩版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修改和删减，最后变成完全属于自己的“爆款”。

　　“不过还是LOTUS做得不错，”毕文雅话锋一转，神情有些复杂起来：“你们要是能像他们家那样发展起来，也挺好的。现在广东那边起来得可快了，以前浙江面料服装，不管品质还是价格都有优势。现在广州货，反而还越来越多了。前面全靠抄，抄着抄着就抄赢了。”

　　“LOTUS的确不错，听说他们家前几年的时候，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小工作室。”赵清然感慨了句，说：“好像最开始只是夫妻店，他们老板特别有能力有眼光，连续做出了好几个全网爆款。”

　　毕文雅和赵清然找到话题，瞬间就聊到了一起，从LOTUS开始，把当前一些有影响力的知名原创品牌全说了个遍。林晓听他们聊的间隙，注意到黄禄挺久没有说话了，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不看了吗？”林晓走出来，拍了下黄禄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现在的黄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里面太闷了，又吵，出来透透气儿。”黄禄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林晓看了他一眼，也不勉强，索性换了个话题，说：“这次过来，做直播的店好像多了不少。”

　　“可不是，”黄禄往店里另外忙碌的几人示意了下，说：“以前毕老板娘可高傲来着，就每天下了班之后待在家里，来问款式下订单的人都数不过来。向来对这些稀奇古怪的旁门左道不在意，现在都开始买设备折腾起来了。”

　　“就现在的服装市场，十家里面几乎有九家都在弄直播了。”林晓往大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从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挺多模特儿在进进出出的。上次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

　　服装批发市场虽然同是很多大大小小服装店的货源地，但几乎却很少和时尚等高大上的词联系在一起。挑选营业员或者销售员的时候，会刻意挑一些形象气质不错的，但也远远没有达到请专业模特的地步。但现在，几乎站在直播镜头前的，不少都能看出来和普通的营业员不一样。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赵清然终于和毕文雅聊完了，见黄禄和林晓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出来，赶紧叫他们一声。

　　“这一排都是爆款。”毕文雅显然对黄禄的印象非常不错，径直说道：“关系一般点的人要来拿货，我可都是直接拒绝说没货的。反正现在没什么人，你们随便挑几个款，有货的都给你们先排。”

　　即使是信息大爆炸的互联网时代，也是非常考验人脉的。

　　不管是通什么平台搜索，还是亲自一个服装工厂服装批发商地去走过，都不一定能够在很快的时间里找到自己所心仪款式的真正货源厂家。有时候找到了，赌坊还不一定能够愿意卖给自己。

　　抄袭，做仿制版，在这行可太容易了。

　　而像是毕文雅这种，本身就不愁销量好几个热款捏在手里的大批发商，能对人说出随便选优先供货这种话，大部分商家听了都忍不住落泪。热款不愁卖，几乎等于捡钱做销量。

　　林晓和黄禄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都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

　　“不用了，我们就是来看看现在流行些什么，心里有个谱儿就行。”林晓说完，还开了句玩笑：“电商虽然再多的东西都能够摆得下，但没钱继续推更多新款了。”

　　想象之中的答案，毕文雅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只是看着赵清然感慨：“你们店铺还真是全都一条心，你刚拒绝我一次，现在他们又拒绝我一次。”

　　林晓：“这不是没有想到能在老板娘你这儿拿到优惠，只能自己早早地就准备起来。下个季度一定，早早地就过来这儿蹲守。”

　　“得了吧，”毕文雅嗤笑一声，说：“算是看透你们凡特斯了，不用就不用吧，我也不卖不出去，反正后面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说一声就行。”

　　几人和毕文雅道了谢，又随便聊了几句之后，这才准备离开。

　　“对了。”毕文雅在几人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神情里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怎么了？”黄禄皱眉问道。

　　毕文雅没回答，拉着林晓往旁边走了两步，这才悄悄地开口：“我刚就想问了，你的眼睛和鼻子，是在哪儿动的刀啊？怎么这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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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神神秘秘地把你拉到旁边，就为了问这个问题？”黄禄有些不可思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个什么表情。

　　“是啊，”林晓同样也有些无奈，耸了耸肩，说：“我和她说了之后，她还觉得我在忽悠她，没和她说实话。”

　　赵清然也哭笑不得地说：“没办法，现在做主播这行，没有开过刀的，还真没几个。”

　　“为什么？”林晓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有些不解：“想要让自己的形象条件看起来更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如果只是做主播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吧。”

　　相对而言其他对形象要求很高的职业，带货主播几乎能够算得上是没有什么要求。就拿如今市场上兴起的直播来说，鲜少有人会真正斥巨资去买很多过于专业的设备，大部分人也还都只是放个手机和三角支架补光灯，就开播了。

　　带货主播只需要展示上身效果，和实际的宝贝模样。手机自带滤镜不提，本身直播间的美颜程度也非常强烈，林晓平时把直播美颜拉到最低，都仍旧不能很好地把衣服颜色展示出来。不得不说，直播软件本身就已经带上了很强的滤镜。

　　颜值在其中，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严苛和重要。

　　“她们，应该也都不只是想要做主播而已。”赵清然最近市场逛得多了，也听到不少相关的事情，解释说道：“直播嘛，很多人都觉得是靠脸和靠身材吃饭的，即使是带货主播。而且很多人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带货，都觉得就是主播而已。”

　　有镜头就会有流量，在这一行混熟刷了熟脸之后，再跳槽到其他流量更大针对性更强的主播行业，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带货直播，不过是上升的一个门槛比较低的阶梯，至于工作的内容是什么，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当然还是做流水线网红更快了。之前有个和我关系挺好的模特就和我说，很多网红公司也都是这么操作的。”

　　不管是什么长相身材，前面吹得天花乱坠，签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整容，还得是自己贷款或者向公司借款。

　　“就杭州这边，网红真就跟流水线差不多了。狭小的一个格子间里待着，每天也不知道播啥，反正就一直播着。发发照片，装装女神，钱转到了就行。”赵清然语气里却没有太多的羡慕，反而有着些许的唏嘘：“就是可能等到脸都崩了，都还没有把贷款还完，也没等到通天爆红的机会。”

　　但仍旧还是有这么多的人在前赴后继。

　　“尤其是今年，带货直播开始起来了，整容医院的订单几乎都翻了一番。”

　　“为什么，她们都总是看不到自己身上优秀的地方？”林晓忍不住疑惑，就像杨柳那样优秀的人，也还是有着对自己的诸多不满。才华洋溢如赵清然，也依旧会陷入对自己身材不满的死胡同之中。

　　似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也都是早期的罗强夫妇。

　　罗强和张亚楠，是看不到这个城市。

　　她们看不到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