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汉服专场还算不错。”林晓和林放刚分析研究完数据，抬头便看到徐远航进来，随口说了句。

　　“哦。”徐远航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斜斜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说：“就是没能卖出去。”

　　汉服穿搭解说，在凡特斯的直播室已经播了两场了，可效果并不怎么样。徐远航原本还挺兴致勃勃的，现在热情也渐渐地熄灭了不少。有时候倒霉一点，还会个碰上几个奇怪的杠精，在公屏上一直刷屏地来回杠。

　　——好好的衣服不穿，为什么还要穿别别扭扭一点也不方便的汉服？

　　——跟演电视剧似的，你们店里不是卖普通衣服的嘛？打开直播室，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

　　——花里胡哨的弄得。

　　——你们怎么卖得这么贵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地方啊，竟然还要大几百，镶金的吗？

　　——这些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布料啊，我看其他平台都是几十块钱一件的。看买家秀里面的图，和你这对比起来，也没有任何区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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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远航没忍住，过了一会儿在解说的时候，跟着补充了一句：“是用金线绣的。”

　　纵然观看的人群之中，大部分人的态度都非常温和，还会时不时地在公屏留言夸奖或者表达喜欢。但人往往就是如此矛盾，被夸上一万次之后，仍旧会对那一句不同的声音展露更多的关注和介意。

　　并且恶言来势汹汹，在心里发酵的速度远远超过听到的一切好话，似乎恶言总能轻而易举地把善意推翻淹没。

　　“这才刚开始，不用着急。”林晓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安慰，说道：“之前我刚开始直播的时候，还压根儿都没有人看。每天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有人进来一下。不管是感兴趣也好还是纯粹不小心点到的也好，能进来看看都行。从开播直到下播，几个小时里面完全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就想着不管现在有没有人，至少一直保持状态的话，有人一进来就能看到最好的一面。”

　　对于压根儿就没有人点进来的直播，能被人看到一秒，那就都能够算是赚到。被人看到，才有机会被人喜欢。

　　凡特斯第一步迈了出去，最难的时候已经走过去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创新和坚持。

　　徐远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林晓现在是好意，凡特斯的所有人也是，都在想让自己能从直播中成功找到突破口。但越是对行业了解得越多，就忍不住越绝望。

　　但现在说得太多，反而像是对着想要帮助自己的林晓泼冷水。

　　“林晓，来选款。”黄禄在样品室喊了一声。

　　“放哥来一起。”林晓差旁边的林放招呼了一声，也不再继续强硬地劝说。

　　比起劝说和各种口味的鸡汤，遇到困难的人更适合靠着自己走出去。别人生拉硬拽，不够都是徒增麻烦。

　　“这些是这次的新款样衣，还有我从轻纺城市场里找出来的一些不错的面料，你们都一起参考参考。”黄禄抬手往旁边指了下，说：“另一边是现在市面上比较流行的爆款。”

　　“这些……都是现在的爆款啊！”林放一看到挂杆上挂着的衣服后，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往前走几步把衣服挨个儿拿起来看了个遍，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感慨：“诶，禄哥你这些都是从哪儿来的？运营群里，好些都在和我吐槽。爆款卖是卖得火，就是时不时地要断货。老板的店本身就不算什么自带流量的大店，走运提前拿到了爆款。但是和市场老板娘的关系一般般，后续都很少能够一直稳定拿到货的。”

　　几乎等于钱放在眼前，都不一定能有人帮着一起拿。

　　“毕文雅帮我留的。”黄禄随口说了一句，刚想换话题余光便扫到身旁的林晓挑了挑眉。

　　“嗯？”黄禄一脸疑惑。

　　“哦。”林晓若有所思。

　　“毕文雅和婷婷关系好，”黄禄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开口解释：“她们知道我们现在在做穿搭方向的主题，不管是谁家做出来的款式，能拿的都会帮我们留个一件。”

　　“哦。”林晓仍旧一脸如有所思的模样。

　　“哦。”黄禄也跟着哦了一声，推着长长的尾音开口，说道：“都是看了你直播，知道这些事情的。然后主动联系我，说要给你寄衣服。离谱的是，这些还是没有任何优惠的强买强卖。”

　　“连优惠都没有啊。”只有林放是个老实人，还在老老实实疑惑：“我还以为禄哥你和她们关系那么好，不是白送也能白菜价啊。”

　　“做梦呢你。”黄禄话是回答林放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林晓身上，说：“原价都还是好的了，这些都快高出市价一半了。”

　　林晓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说：“比市面价格都要高？”

　　“毕竟是样衣，而且还是后面肯定没有大货的样衣。”赵清然市场逛得多，对这些或多或少的也有不少了解，补充说道：“没有大货，还会泄露自己家的版型面料工艺，样衣自然也不会给。”

　　而黄禄拿回来的样衣，几乎都快要挂满整个样衣室了。

　　“嗯？”黄禄凑到林晓身边，两人站在最后排，前面的林放和赵清然看样衣都有些顾不来，压根儿没办法注意到背后的举动。

　　“嗯什么？”林晓侧头看向黄禄，用眼神示意道。

　　“没什么。”黄禄挑眉，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也的确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可林晓和黄禄两人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悄无声息中不断地蔓延开来。

　　******

　　林晓黄禄几人离开之后，办公室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陈素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正对着货架念念有词地进行盘点。

　　原本应该是话最多的秦越越，这时候难得地安静了下来，认真地盯着屏幕，手上动作不停，整个办公室里仿佛就只剩下她认真敲打键盘的声音。越是安静，却总让人觉得似乎哪里有点违和。

　　“徐哥。”谢依依从屏幕后面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徐远航叫了一声。

　　“怎么了？”徐远航看着她，不由自主地也放低了声音。

　　“远山里最近生意真的不好吗？”说完，谢依依估计也觉得自己这样的问话有些突兀，想了想又重新补充到：“我听说漫展活动里面，也有汉服走秀之类的，线上销量如果不行，应该也可以试试线下的渠道吧。”

　　汉服和JK制服以及LOLITA齐名，合称为“三坑”，起初就是在二次元的小众圈子里面先火起来的。后面的发展，自然也和一些二次元的活动息息相关。汉服圈子里最为著名的几个大秀，甚至也是在游戏动漫展的基础上办起来的。

　　“下半年的几个漫展走秀，还有汉服节的活动，我都有报名。”徐远航笑了笑解释说道。

　　但他没说下去的是，报名归报名，斥巨资堵上全部身价去参与，比起多一个渠道这好听的官方话来说，实际不过是孤注一掷。

　　或许能带来不少的新订单，也或许仅仅只是在圈子里，在传播汉服文化等方面，给远山里刷了下存在感。

　　仅此而已。

　　“从去年开始，到今年，每次都是满怀希望的时候就遭受迎头痛击。”

　　“我都已经完全不敢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了。”

　　“只有不去抱有多余的幻想，才不会被失望。”

　　秦越越去接徐远航回来那天晚上，对方所说的话，此刻再次在秦越越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起来。

　　秦越越和徐远航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经有大半年了，恰好都是对方最困难的时候。

　　投资失败，长跑多年的恋爱彻底走到尽头，徐远航这大半年以来，过得并不算顺利。徐远航有过颓丧的时候，也借酒消愁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都没有哪一次像那天晚上秦越越所看到的那样，充满失望。

　　周遭的灯火明灭，映在徐远航的眼里，却依旧映不出来丝毫的波澜。

　　秦越越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颓丧和失望的徐远航，并且对方这种负面情绪，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抬眼看去，对方嘴角上虽然依旧还挂着笑容，但眼里已经没有了神采。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饶是性格再好的人，也总会有撑不住的一天。

　　秦越越没来由的，就有些担心。

　　“既然那些活动，也要下半年才开始，现在一边直播着一边积累下人气也算不错嘛。”谢依依安慰说道：“这几天来文汉服的还是有一些，不过我不是很懂，问题回答起来都还有些艰难。哪天有空了，你给我们统一培训科普下呗，说不定也有用。”

　　“嗯，行。”徐远航强打着精神，笑了笑，说：“过几天吧，等把这周的直播给混过去了，再找个时间一起讲讲。我也不一定能教什么，就是你们想知道的或者很基础的问题，应该能帮忙解答解答。”

　　“我明天休息。”秦越越突然出声，说了一句。

　　“嗯？”完全没想对秦越越会突然出接话，徐远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和秦越越现在，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但秦越越退后的意向太过明显，他暂时也没有丝毫再继续向前的精力和能力，不如让彼此保持现有的距离和状态一段时间。对秦越越，也退回了最开始的距离。

　　“我明天休息。”秦越越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看向徐远航的时候，扬了扬嘴角，说：“不如我们去地铁口，穿汉服发传单吧。”

　　“发传单？”徐远航彻底愣住了。

　　“诶，也不一定就是发传单。或者就是找点儿事情做，就穿着你们店里的汉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