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三生听到这句话,认真地看向枪田君代,记忆深处十多年前的事情再次浮上心头。
那是独属于她和这个日本女人间的秘密。
那时的她还只有七岁,就连道旭哥哥都还没有认识,除了她从小便传扬在外的聪慧名声,整一个便是江南的一大霸主,不知道有多少即将成为富二代的小屁孩被她欺负过,小妖女的称号便是从那个时候得来的。
而那天,董三生记得自己是随父亲还有秦爷爷去舟杭市开一个会议,对于她父亲和秦爷爷是开会,但对她来说,自然和游山玩水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趁着父亲和秦爷爷在灵隐寺附近的酒店开会时,她就一个偷溜跑出来,打算去看看西湖畔和灵隐寺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反正她知道有自家保镖保护着自己,更何况那个时候她便已经随着秦爷爷修行心门,自身多付普通人绰绰有余,所以丝毫不担心。
董三生一个人先是去了灵隐寺,死命折腾了几个小僧人之后,惊动了灵隐寺内修武的武僧,又赶紧逃跑,一路来到了西湖畔,也就是在这里,她遇到了当时也不过只有九岁的枪田君代。
说实话,当时才七岁的董三生对日本人的感官已经很差,但不知为何,当她遇到一个如同樱花般的女孩时,哪怕她是日本人,哪怕她是一个女人,董三生却一点都没有反感。
可能是因为当时还小吧!
董三生想到这里,安慰自己,随后又想到两人在见面后不久,竟然就很快乐地交谈了起来,虽然那个时候,枪田君代的华夏语并不熟,而她更是除了亚美爹八嘎之外半句日语都不会说,但两人竟然也聊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投缘。
只不过两人并没有聊太多的东西,因为董三生在灵隐寺惹下的事情,结果导致后来那名僧人的出现。
“琉璃心,樱花泪,别有风情别有味,如今相见西湖畔,他日便与京南会,到时心证意证,无数禅心,恨只一人得……”
董三生喃喃自语着这句话,看向枪田君代,终于将自己嘴里的葡萄皮吐出,拍拍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记得,那又怎么样?那个什么云隐大师和我又没啥关系,我才懒得管他说什么。”
小丫头撇嘴说道,脸上还多了几分恼怒,因为那天这个灵隐寺云隐大师找过来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让当时心门修为不足的小丫头着实吃了一番苦头,这个事情她可一直记着呢!
“谁知道后面我派人去灵隐寺问这个什么云隐大师的下落,他们又和我说根本没有这个人,所以他就是一个骗子,你竟然还信!”
枪田君代面对董三生的话,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回道:“董小姐说的话,自己相信么?”
“信啊,为什么不信?”小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
其实云隐大师这个人自然是有的,小丫头后来也确实是去找了,只不过很遗憾的是,秦爷爷竟然和他是好朋友,无奈之下,小丫头只好回礼道歉,还差点挨了骂。
不过面对枪田君代这个日本女人,小丫头却直接采取了谎言。
枪田君代眼中出现了几分明亮,喃喃道:“很好很好,一颗琉璃心,果然是丝毫没有变化……董小姐,既然我们再次相见了,那么君代希望能和你再续那一天最后的公案。”
公案?
坐在那里的陈道旭微微皱了皱眉,对于这公案,他虽然不熟,但以前在特种兵训练的时候,他也上过国际政治课,课上老师谈过有关日本人眼中的公案之意,指的是日本人在自我修身养性过程中,面对一些问题提出自己个人的心得和答案,即求真知,得真理。
这种双方智谋和真理的碰撞,便是公案,又被称作是“敲门砖”,因为公案得胜,便可以破门,不仅仅是破自己的门,也是破对方的门,十分厉害。
而通常这种公案只会在佛教里出现,也被叫做禅问,如一僧问:“如何才能避免生死轮回?”另一僧回答:“谁束缚了你?(即谁将你束缚在了生死轮回上)”,这便是禅问,也是破门。
小丫头的面容顿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她修的是心门,这禅问之事,其实也就是拷问自己内心的过程,对一般修武者没什么,但对于她修心的来说,稍有不慎,便容易动摇内心,是很危险的事情。
哼!对付不了道旭哥哥,就从我下手么?
董三生对枪田君代虽然没有什么厌恶感,但毕竟那也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如今大家各自长大,那句云隐大师说的话,就算没有在她心里留下太深印刻,也总是有些影响的。
“什么公案?没有公案。”董三生冷哼一声回道。
枪田君代微微一笑,她知道这个自小见过心中认为是江南最有灵气的女孩,一定不会躲避,而董三生的这一问,已经开始了。
“没有公案,便是公案。”
枪田君代轻声回道,将公案的砖抛了出来,这是佛教禅问中很重要的一个方向,即证无为何,佛教讲空和无,那么空和无又是什么呢?
董三生嘟起嘴巴回道:“你有公案,我没有公案,我闭嘴。”
“以前的公案,便是公案,我有公案,你也有,开口。”
“我没有,哪有公案?”
小丫头一脸笑嘻嘻地回道,看上去好像很是无赖,但枪田君代却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她明白,这就是董三生给她出的难题。
我没有公案,我是无,无就是无,说再多,也是无。
而如果枪田君代承认没有公案,那她便是输了。
这是将军。
坐在枪田君代后面的武田信方看向董三生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惊讶,他可是知道自家小姐在公案方面的水平的,当初在日本著名的妙心寺与众僧禅问,小姐可是舌灿莲花,让在座的不少僧人都佩服不已,如今却被一个华夏的女子压制了?
简直不可思议!
枪田君代沉默了好久,外面的慈善晚会却还在进行当中,但她却毫不受影响,只是低着头冥思苦想,许久后她看了眼坐在那里的陈道旭,终于笑了笑,抬起了头。
“一言一行,一花一草,都是公案,我在公案中,我有公案,我过去有公案,现在也有公案,你不承认这一点么?”
董三生皱了皱眉回道:“那是你有公案,我没有公案,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那他呢?他也没有?”
枪田君代指了指陈道旭,很平静地问道
董三生身躯一震,看向自己的道旭哥哥,枪田君代的这句话,是一把朝她心脏而来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