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儒实际上早看见角里并没有彻底活净,然而他哪里顾得上那小角啊?只能心急火燎地攻杀外面白棋。现在一看对方不认真做眼,反而拼命往角里连接;索性就破掉外面眼位,让对方后手连回去;之后将角里点杀。这下子可好了,两块白棋连到一起,都被杀死了;王儒高兴地直发晕。角里形状是断头直三,王儒很熟悉。
很熟悉不是别的原因,是八八年在师专时,与TJ大学的棋友交流,不足一百手就被对方击溃了;其中,就是人家如此杀死了王儒的一个角,王儒才无奈认输的。有许多人参加奇怪王儒太不顽强,也有许多人恐惧王儒的顽强;实际上,他只不过是根据形势的具体发展;有时候会痛快放弃,有时候则会再继续拼搏拼搏。他通常都是极其理智的,并不会无缘无故地胡乱坚持到底。比如,武亚丽那件事,他如果很清楚地明白情况的话,第一次就会放弃参与。再比如,还有那么几次;未必他放弃就一定都是正确的选择,但绝对是他认为没有什么希望,才会不坚持的。
现在这局棋,实际情况,也是希望非常渺茫了;只有对方如此犯错误,王儒才确定能赢。王儒恰恰,就坚持等到了潘亮走出一系列昏招。实际上这种坚持,是下围棋经常会遇到的;自己大劣势时,需要等待,看看对方是否会犯巨大错误;反之自己出于大优势时,对方坚持也是一样道理。这些情况,极其司空见惯;不仅仅下围棋会出现,其他很多竞技领域估计也都会有类似案例;世界各种各样体育大赛上,也是屡见不鲜;幸运者坐享其成“大发洋财”,背运者却反而将上门财神疯狂拳打脚踢,千方百计地将其赶走!
潘亮本来依然没有发现自己的错误,抬头见到自己俩“师傅”蒙凡栋和章有过来看他下棋。那二位现在都是刚刚无比轻松三连胜,而且数年来与潘亮对局非常多;因此被潘亮尊为“大师傅”、“二师傅”。这样的称谓,第一是充满了敬意,第二也表明,并没有那么正式。他心里还抱有侥幸,含糊地、试探地问声:“双活吧?”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棋全部葬送进去了。蒙凡栋仔细看看,面沉似水扭头就走。章有很生气,丢下句:“自己看。”也走了。现在,潘亮有些明白了,心里懊悔得无以复加。曾经有许多机会,放在他面前,他却一一错过了。如今,怎么办?
其实,现在才是已经无可救药了。本来黑棋是胜定的棋,如今已经逆转变为输定了;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可以说,即使换成世界最强的专业棋手高丽省的李昌镐来下黑棋,也只能是,可能还有希望。但是,那当然属于天方夜谭。这种比赛,任何最低级别专业棋手,也都不会有时间、有兴趣参加。所以,有时候业余棋手夸耀自己,打赌对方换成任何高手,也白搭的话,确实本来就是开玩笑,没谱到无边无际了。这棋到了如今,就等于黑棋帮助白棋围成了超级巨空。
而剩余的官子也变得很简单,黑棋盘面差十来目的形势已经不可动摇。前面这个局部冲突,黑棋大概损失最少四十目以上;所以本来应该至少会赢十余目,目前反而变为要输二十目了。潘亮苦思冥想,左右为难,也根本就是无计可施。最后,急中生智,想出一记大骗招!王儒点进角里二路三颗白子,潘亮曾经在仨白子下面一路(1,2位置)点了一颗黑子。现在,他长考良久后,在一一位置飞快地又落下一子,对仨白子构成叫吃状。现在,俩人还都有十分钟左右时间呢。王儒低头仔细看看,本来就应该置之不理;但是看看,是为了看明白对方在干什么,有什么企图?
哦,明白了,他希望王儒提掉二子,白棋直三不就变成曲四形状了吗?王儒哑然失笑,脱先他投,又走了一个官子。随即,潘亮投子认负。此时,章有远远看见,赶紧过来问问具体情况,是不是结束了?得到确认,知道阿潘输了之后,不解地问王儒,右下角那里,为什么要放掉潘亮的大龙呢?阿潘也是迷惑不解地盯着王儒,“是啊,不然我那会就肯定已经输了,哪到现在了啊。”王儒将那个局部摆回去,回答:“我不是不想杀他,实在是他能反击,我没办法。”章有接着往下摆,“你切断他外面回家,他现在不是必须虎补吗?你再二路跳,他不是全阵亡了?”
王儒苦笑摇头,“他不需要虎补,大龙气那么长;完全可以在二路向角里面跳,我能怎么办?”说着摆出那手跳,一目了然,角里白棋几子根本没有活路,更别说切断黑棋或者其他什么了。众人默认,章有仔细看看,赞叹:“还是你算得仔细啊!”蒙凡栋接话说:“但是,白棋也应该这样下,否则后面更没有机会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王儒点头同意,但没有说话。他同意后面也没有机会,但还是不认为应该冒险去杀对方。蒙凡栋说:“潘亮根本看不出来你说的那步反击的棋,他一定会虎补的;所以,你确实错过机会了。”王儒傻傻抬头,看了一眼阿潘,阿潘不自然地回避了。
这个事,属于接近悖论一样的情况。如果对手水平那么不高,看不出来反击手段,那么确实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然而王儒根本不敢那么冒险,除非他也根本没有看到那手棋;然而他看不出来,就不叫冒险了。而他不敢此时冒险,而继续等候对方出错,基于对方水平并不扎实的情况,依然属于明智之举。如果对方水平足够高,则无论这个或是后面,都是完全没有逆转机会的。王儒千辛万苦,捞到了三连胜,在他所有参加过的比赛里面,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