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很聪明,也很讲究斗争策略,没有空泛地宣扬为什么不应该吃狗肉,而是从食品安全的角度出发,宣扬为什么吃狗肉不安全,以及揭露狗肉馆里的狗肉来源并不卫生,从而博取人们的支持和同情。
当围观者的思想受到冲击并动摇之后,她又趁热打铁,抛出新的逻辑来支撑她的论点。
“除了一线城市里那种价格超高的狗肉馆之外,其他的狗肉馆里出售的狗肉大部分都是非正规途径得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狗不适合大规模养殖!”她大声说道。
猪肉、牛肉、羊肉、鸡肉、鸭肉、鱼肉等人们饭桌上常见的肉类来源,它们之所以占据了人们餐饮的主流地位,是因为它们在营养、口感和价格上取得了均衡,特别是价格,不能让穷人吃不上肉,而价格能压低,离不开大规模养殖。
然而,猪、牛、羊、鸡、鸭、鱼这些家禽家畜家鱼,它们能大规模养殖,因为它们都是性情温和的食草动物和杂食动物,所以它们可以混养、可以散养,可以像农家小院里那样抛一把米然后一群鸡围过去啄食,可以找一块牧场草地让牛羊们自己去啃草,也可以用铁条围个畜栏养一群猪,成本很低,但是狗不行。
狗虽然是群居动物,但以肉食为主,并且性格也不温和。
如果把一群成年狗混养在一起,它们会自发地彼此撕咬争夺领导权,甚至斗到至死方休,就算是决出了狗王,但当食物出现时,同一等级地位的狗们又会开始争抢食物的优先权,弄得遍体鳞伤,这显然没办法当作可靠的肉类来源。
另外,养殖场里的狗是流动的,不断地有新狗来,有旧狗走,不可能存在一个长久的狗王,也不可能形成稳定的阶级,这就决定了狗会不停地打架,几乎不可能大规模养殖。
就连警犬训练基地的那些纪律严明的警犬也要遵循种群的本能,被主人牵着的时候它们不敢造次,但主人一离开,天性原本就高傲的警犬们同样会打架。
如果存在正规的肉狗养殖基地,从半大的狗开始,就不能混养和散养,要每条狗一个笼子来饲养至成年,就如同警犬训练基地里那样,但如此养殖成本就居高不下,养出来的狗如果每斤肉卖不到100块钱以上那就是亏本,而狗肉馆也要利润,加工之后应该要价格翻倍才能有利可图。
还是那句话,付出同样的麻烦,为什么不去改行饲养品种狗赚钱?
想明白这些,就知道狗肉馆里那些平价狗肉来源于何处了。
如果只是偷的抢的还好,关键是偷狗的手段,不止是套狗,还有用麻醉飞镖麻狗、用药物药狗的,药物会停留在狗肉里,最终返还给人类。
还有那些从乡村田野里逮来的流浪狗,它们都是翻垃圾为食,病菌、寄生虫、重金属含量之类的指标早就爆表了。
现在连90后都开始养生,人们越来越关注健康,所以很难无视这些健康隐患。
这个女人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从经济效益、养殖者心理一直说到养殖模式,围观者里也有几个来狗肉馆的食客,但就算是狗肉最忠实的拥趸,只要是讲理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这些逻辑很难驳倒。
这位店主兼大师傅也挺冤的,他觉得这是个市场空缺,自以为聪明,想到了别人没想到的机遇,却没想想为什么会成为市场空缺。
其实他也是受害者,向肉狗养殖基地购买狗肉,以为买到的狗肉都是正规养殖的,把狗肉跟牛羊肉之类的普通肉类等同,没往深处去想。
被她这么一闹,现在是网络时代,相关的视频肯定已经传播出去,他的生意恐怕很难顺利地做下去了。
可能是从小生活在家教严格又处处被小心呵护的环境里,小雪对这个女人格外佩服,佩服她敢于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佩服她敢于不顾他人目光地宣扬自己的想法。
由于心愿总是能被满足,小雪的成长过程中始终是乖乖女的形象,最大的叛逆可能就是坚持要玩直播了,而这个女人,令她感觉像是自己的另一个极端。
女人大声说了很多话,声音有些哑了,也出了不少汗,身上的油彩被太阳晒得油亮。
正在这时,人群外围突然响起骚动。
“警察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不要在这里围堵,影响交通秩序!”
警察得到讯息,几辆警车停在外围,警察们拿着扩音喇叭开始疏导人群,恢复交通秩序。
人们一看警察来了,不想让自己惹上麻烦,呼啦一下纷纷散去,但是因为人太多,场面十分混乱。
那个女人反应很快,听到警察来了的骚动,马上停止说话,弯腰把横幅塞入行李包,并且从行李包里扯出一双凉鞋和一条长款连衣裙。
在小雪瞠目结舌地注视下,她先是穿上凉鞋,然后把连衣裙从头到脚往下一套,伸手到后背拉上拉链,身上的油彩全被及踝的连衣裙完美地遮挡了。
接着,她把脑后马尾辫的皮筋扯掉,把发型从马尾辫变成微卷的披肩发,又随意用手指梳理几下,营造出凌乱的层次感。
最后,她戴上一款红色镜框的时尚太阳镜。
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几乎像是大变活人一样,眨眼之间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小雪忧伤地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运动鞋和七分牛仔裤,又摸了摸自己短发的发梢,感叹同样是女人,人家怎么能把女人的优势利用得这么好?
无头苍蝇般乱走乱撞的人群里,没几个人注意到她的形象改变,甚至当警察挤入人群寻找拥堵的罪魁祸首时,与她擦肩而过都没有注意她,只捡到她抛弃的行李包。
她专门往行人密集的地方挤,很快就穿入一条僻静的街道,轻舒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成功地甩掉了所有人,不过转头一看,发现小雪一直在不远处小心谨慎地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