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的灯光在身后越离越远,转过一个蜂窝状的小沙丘之后,终于消失不见。
张子安刚才担心有人半夜起床方便看到他离开营地,一直深一脚浅一脚摸黑走路,这时终于可以拧亮手电筒,但即使如此,菲娜的足迹还是很难辨认。
它的步幅时大时小,走直线的时候大,拐弯的时候稍显踌躇,有时候走着走着会突然向旁边小跳,似乎是在避让什么。
总体来说,它的足印与李皮特他们车队的车辙印大致重合,基本可以确定走的是同一条路,蜿蜒向魔鬼之海的深处延伸。
张子安判断菲娜没走多远,所以没有开车,开车不方便追踪,而且会惊醒科考队的其他队员。
不论菲娜以前是否来过魔鬼之海,但两千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就算它以前来过,现在这里对它来说同样是个陌生之地,所以速度快不起来。
飞玛斯走在最前面,其他精灵扇形散开,扩大搜索面积。
他把菲娜失踪的经过简单地向大家说了说,以及最近它一系列略显反常的表现,包括今天吃得特别多,喝的也很多,像是要吃够喝够两三天份量的饮食,像骆驼一样在体内储存起来。
老茶微微一叹,“菲娜陛下就是这样的倔强性格,它认定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做到。”
“做是没错,但它至少应该说一声吧,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难道不是让咱们担心吗?”张子安的手电光只照在自己脚下,毕竟精灵们都不需要照明。
“若是陛下言明,吾等势必不会坐视,但依贝都因人向导所说,魔鬼之海危险重重,料来陛下是不想连累吾等涉险……”老茶说道。
老茶一言中的,把菲娜的心理分析得入木三分,大家仿佛能看到菲娜傲然昂头说道:“这是本宫自己的事,与你们何干?”
“说什么危险重重……我怎么没看出哪有危险?”张子安拿手电照了照周围,刚才一着急就直接进来了,也没顾得上纳巴里的警告。
黑夜里,挣扎着钻出地面的枯枝朽木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而半透明的微型旋风呜呜低吟着从身边吹过,卷起的沙尘时常会迷到眼睛,令人联想到一个个时隐时现的鬼魂,乍一看确实令人脊背发凉,如果自己走在这里,估计难免心里打鼓,但精灵们都在周围,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很热闹,根本没觉得害怕。
再说了,弗拉基米尔巴不得真有鬼怪冒出来跟它打一架呢。
希望鬼怪们别不开眼,否则它们就需要为自己的安全而担心了。
吱——啦——
突然冒出来的异响令张子安吓了一跳,也令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因为声音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他在身上胡乱摸索,摸到腰间别的对讲机,刚才似乎就是对讲机发出的噪音。
是谁在说话吗?
科考队?
神棍队?
后者不太可能,因为按理说他们已经开车离开很远,早超过了对讲机的覆盖范围,除非他们正在往回走,已经接近营地了。
他摘下对讲机放到耳边。
由于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离营地足够远,他不想吵醒科考队,所以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倾听。
吱——啦——
又是一声尖锐的啸叫。
这次对讲机离得近,他听得真切,声音虽然不高,但像一根细针般直刺他的耳膜,又痛又痒。
他呲牙咧嘴地赶紧把对讲机拿远。
精灵们以询问的视线盯着他。
“好像是电磁干扰。”他说道,但精灵们显然不明白。
“附近可能有金属矿场,像铁矿、铜矿、锡矿之类的。”他又解释道,“大量金属会产生磁场,干扰无线电信号,刚才的噪音就是无线电受到了干扰。”
精灵们大致上明白了。
白天的时候,卫康在平时的例行休息时间,尝试用卫星电话联系李皮特,想知道他们的队伍情况是否安好,但是尝试几次之后联系不上,卫康觉得可能是信号受到了沙丘的干扰或者遮挡,决定等明天早上再联系。
但现在看来,干扰信号的可能并非沙丘本身。
张子安蹲下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摊开在手掌上,注意到其中有很多闪烁着黄色金属光泽的颗粒。
这应该是细碎且未经淬炼的原始铜吧。
他觉得,在绿洲尚未萎缩之前,泉眼或者地下河可能流经一座铜矿,因此沙子的含铜量特别高。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对讲机的电磁噪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吵得受不了。他干脆关掉了对讲机,反正这种情况下恐怕也很难正常通话。
看来,在李皮特他们出来之前,科考队不太可能与他们取得联系了。
“有其他动物的气味。”
飞玛斯停下说道。
“哦?什么动物?”他问道。
飞玛斯又仔细嗅了嗅,“不清楚,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不是之前的狐狸,也不是蝎子之类的动物,数量还不少,应该是刚刚从这里经过。”
“是否是在跟踪菲娜陛下?”老茶问道。
飞玛斯不太确定,“有可能,气味的走向相同。”
大家的心都提起来,是什么动物在跟踪菲娜?会不会对它心怀不轨?
菲娜是实力超强的精灵,但好虎还架不住一群狼呢!
同理,好猫也架不住一群胡狼。
又绕过几个沙丘,虽然从直线距离上说,他走出营地没多远,但弯弯绕绕的,实际走的距离比直线距离要远几倍。
自从知道这里有磁场,如果没有飞玛斯引路,他肯定不敢孤身深入,因为磁场不仅会干扰无线电,还会干扰指南针,很容易在大同小异的沙丘间迷失方向,甚至连某些依靠磁场来判断方向的动物在这里也会迷路。
也许,这就是贝都因人把这里称为魔鬼之海的原因之一。
飞玛斯突然停下来,抬起一只前腿,示意大家停止前进,并且严肃地摇摇头。
大家会意,知道它肯定发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闭上嘴,放松脚步,消去一切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