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年轻男女采用绕圈、过马路、走进商场逛一圈再出来等各种方法,试图甩掉张子安,但均未能得逞。
他们的戒心很强,没有选择坐公交或者地铁,因为交通工具上车容易,下车就难了,如果司机听信张子安的话,到站不开车门,直接把公交车开进警局怎么办?
张子安不慌不忙,跟进商场以后还顺便在商场里买了两个汉堡和一瓶肥宅快乐水,以及一袋蔬菜果干,边走边吃,还顺便喂给理查德。只是苦了老茶和飞玛斯,它们可能要暂时饿肚子了。
来到一条街道的路口,年轻男女见张子安像狗皮膏药一样难缠,低声商量了一下,然后出乎张子安意料地分道扬镳,男的在路口往左走,女的在路口往右走。
张子安真没考虑到他们还有这种智商,顿感棘手。
他分身乏术,注定只能追踪其中一个人。
追谁呢?
老茶和飞玛斯怎么还没赶上来?如果它们在这里就好了。
张子安没有过多地考虑,立刻跟着女的往右拐,因为那个女的在抱着婴儿,他的首要目的是追回那个婴儿,假设婴儿确实是他们拐来的或者买来的。
但是就这么放过那个男的么?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张子安正在犹豫,突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涂着绿色反光条的警用摩托车,旁边还停着一辆私家车,一位穿着警服的交警好像是正在检查一位司机的驾照。
很多不重要的路口如今都没有交警常驻,交警只有在交通高峰期时才来到路口附近值勤,疏导交通。
张子安仍然不确定这对男女到底是不是人贩子,时机稍纵即逝,容不得他多犹豫。
他想报警但这一路行来也没有遇到巡逻的民警,打电话报警是有局限的,他对首都的路不熟,没办法准确形容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没办法预测年轻男女总是在改变的前进方向,警察赶到的时候他和年轻男女可能已经走远了。
眼前这位虽然是交警,但别拿交警不当警察啊!
他小跑几步,来到戴着墨镜的交警旁边,说道:“警察同志,我想报案。”
正在翻阅驾照的交警听了也挺懵逼,报案干嘛要找交警?
“报什么案?交通肇事?”交警问道。
“不是,我怀疑我遇到了人贩子。”张子安一左一右指向年轻男女的背影,言简意赅地把情况说明:“就是他们两个,女的抱着孩子,他们好像做贼心虚,发现我怀疑他们了,就打算分头逃跑。我一直在跟着他们,路上没遇到其他警察,现在眼看他们要跑掉一个,正好看见你在这里值勤,我就过来了。”
说完,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交警管不管这事。
“人贩子?”交警把驾照还给司机,示意让司机继续上路,摘下墨镜严肃地打量一眼张子安,又盯着年轻男女的背影看了几眼,问道:“你确定吗?”
“不确定。从他们的种种行为上看,我怀疑如此。”张子安实话实说,“但现在没时间多解释,他们快跑掉了!”
他心中焦急,因为年轻男女似乎也发现他在跟交警对话,已经不是在快走了,而是小跑着匆忙离开,像是逃命一样,再过十几秒就会完全消失在路口的人流里。
如果交警不相信他的话,那他就只能继续自己追了。
“不用急,我让人盯着那个男的。”
交警拿起对讲机,跟下一个路口的同事取得联系,把男子的形貌特征说明,但是他没看到男子的正脸,只能说明他穿的衣服和高矮胖瘦。
跟张子安不同,交警对附近的地形了若指掌,一眼就判断出二人可能逃往的方向。
张子安松了口气,心说终于没自己的事了,然而交警跟同事联系完毕之后,却又对他说道:“我们是交警,这事本来不归我们管,我们也无权扣住他们,只能留意他们的行踪,你必须去民警那里报案才行。另外,那个女的前往的方向没有交警在值勤,必须想别的办法。”
“呃,我是外地人,对这附近不熟悉,哪里能找到民警?”
张子安无奈,但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交警是交警,民警是民警,越权是不行的,尤其是在报案人本身也没把握的情况下。
“那边有个警务室,你跑进那条胡同就能看到,就是不知道那边现在是否有人值班……”交警指明方向,“我来帮你打110。”
“好。”
张子安没多说什么,马上按照交警指的方向跑进胡同,果然看到一间很小的警务室,若非有人指点很难发现的那种,只能感叹首都果然寸土寸金。
“有人在吗?”
他敲敲门就推门而入,紧接着心里一沉。
屋里确实有两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但他一眼就看出来,他们穿的警服并非正式的警服,而是辅警的警服。
辅警和协警也算是有中国特色的警察了,是为了解决正式警力不足的问题而设立的,在警察队伍里占有不小的比例,既是警察又不是警察,算是警察界的临时工。
最大的问题是,辅警是没有独立执法权的,理论上必须在在编民警的带领下才能开展各项工作。
但这间屋子没有民警。
“有什么事吗?”
两位辅警正在看书和写文件,见他进来,其中看书的那位站起来问道。
“呃……”张子安又犹豫了一下,“那个……有民警在吗?”
他清楚地知道辅警的权力,觉得就算把事情告诉他们,可能也没用,如果民警不在的话,还不如想其他办法。
“民警去附近的社区办事了,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那位辅警答道,“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也行,我们可以负责转达。”
“我的事情比较急,需要民警在场才能解决。”张子安不想伤害他们的自尊,但真觉得他们帮不上忙,与其跟他们说还不如赶紧想其他办法。
“你可以说说看。”另一个正在写文件的辅警也放下笔,“也许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呢。”
他们说话时的眼神很真诚、很直率。
看到这样的眼神,本来打算马上离开的张子安突然停住转身的动作,决定试着相信他们一次。
“我看到一对年轻男女抱着婴儿在大街上讨钱,我怀疑那个婴儿是他们拐来的,或者买来的,就一路跟着他们。现在他们要分头跑,我一个人没办法追他们两个,在路上遇到一位交警,让我来这里报警。”张子安快速说道,然后等待他们的反应。
他瞟了一眼那张狭窄的办公桌,上面放着的写了一半的文件和一本倒扣的参考书,都是在编民警的考试资料,想必在他进来之前,他们两个都在努力学习,想通过警察考试,摆脱辅警的身份,成为一名正式的民警。
但是,若他们在民警不在场的情况下擅自行动,可能在档案里留下污点,会给他们的转正之路增加阻碍与坎坷。
因此,如果他们表示无能为力,只能把情况转达给民警,他也可以理解。
就像他做过选择一样,现在轮到他们做选择了,在前途和一个陌生的婴儿之间。
他们二人默默地对视一眼,这一眼之中传递了很多复杂的信号,然后同时从衣帽钩上取下警帽,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们走。”
短短的三个字,已经表明了他们的答案。
张子安没说什么,他完全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他们两人在这间狭窄的警务室里已经相处了不短的时间,早已分工默契,一人打电话跟正在社区办事里的民警汇报情况,另一人从桌子上拿起一串钥匙,指着停在警务室外面的两辆电动自行车说道:“上车追。”
张子安不知道民警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也许是鼓励他们,也许是阻止他们,也许什么也没表示。
放下电话之后,他们把警务室锁上门,一人跨上一辆电动自动车,张子安坐在其中一辆的后座上。
“他们在那个路口分开的,男的往左走了,女的往右走了。”张子安简略地说明情况:“左边下一个路口的交警收到通知,能帮咱们盯着那个男的,但往右走那边没有交警在值勤。”
不用多说,两位辅警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在路口往右转,去寻找抱婴儿的年轻女子。
张子安心里更着急了,因为在警务室里又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那名女子。虽说只要盯住那个男子应该也能顺藤摸瓜,但终归不太放心。
电动自行车的速度比走路快得多,行驶了没多久,张子安一眼在前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那名抱婴儿的女子。
“在那边!就是她!”他惊喜交加地叫道。
然而,在这个时候,两位辅警却突然刹车停下来了。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张子安茫然问道。
“前面就不是我们的辖区了……”其中一位辅警迟疑地说道。
另一位辅警像是下了决心一样,一咬牙说道:“不管了,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