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榕榕却主动提议我坐车,她说她有办法可以隐形,不让别人看到的。
我是背着一个双肩包的,到了县城准备乘车前,她果然隐形了,其实是钻进了我的包里。我感觉包里充斥着一些额外的东西,只不过份量没有加重。
到了中庭山,我下了车,现在要步行进山。榕榕从双肩包里出来,化成人形,继续伴着我一起走山路。
本来我们可以走大路,一条柏油路通往山庄的,在路上肯定可以碰上一些轿车来来去去,仗着我是无极山庄副总的身份,我完全可以搭一辆顺风车的。但我不想搭车,只想跟榕榕一起步行,有她在身边我感到很安心。
榕榕也没忘了刚才的话题,她催着我说:“我已经讲完一个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给我讲一个了?”
我笑着说:“咱们不是说过吗,你当故事员,我当听众,你有一肚子故事,不讲给我听不是可惜吗?我走路都累得慌,讲起来疙疙瘩瘩也不好听吧。还是你来吧。”
她好像巴不得我这样要求她,立刻不再逼我讲,反而兴奋地说:“好,那我再讲一个吧。”
“这次要讲什么?”
“风云钢管厂。”
“是当代故事呀。”
“对,当代的,还是跟间谍有关呢。”
“听起来不错,那你快讲吧。”
榕榕就讲了起来——
王滔在同心钢管厂上班。这天接到通知去参加一个会议。
作为一名技术员,王滔平时也会参加一些技术会议,但这次感到有点特别,首先是开会的地点不在会议室,而在厂长办公室。其次参加会议的人,也不是厂长的左臂右膀,而是几个平时无实权的人物,其中有设备科的钟兴强,计划科的李松,财务科的姚芳,电工班的柴贵明。还有就是他这个技术科的科员。王滔踏进厂长办公室就纳闷,厂长为什么召集这样一班人开会呢?为什么没有一个真正的干部参加?
厂长朱培勇招呼大家坐下。然后呼唤外面的保安进来,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好好把住门,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霎时,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办公室,参加会议的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这不像开会,更像是一次严肃的谈话,似乎厂里出了什么大问题,厂长把他们叫来,是要追查责任了。但厂里并没有出啥事呀。
朱培勇是一个好老板,平时乐呵呵的,对职工们很和善,但今天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平时笑容可掬的老板一旦板起脸,才更可怕。来的人个个噤若寒蝉了。
保安将门关上,站在外面放哨了。朱培勇这才坐下来,开口说话:“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有重要的事。你们可能已经在心里嘀咕,为什么厂长叫了你们五个来呢?你们肯定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对吧?”
厂长一个个扫视面前的人,目光落到王滔脸上。王滔一激灵,连忙点头说是。其他人也像得到启发,一齐点头。
“其实,我要的就是这效果——你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现在,我提个要求,把你们的手机都拿出来,关机,再放在我办公桌上。”
大家又是一惊,这个要求非同寻常,厂长怎么搞得像个纪检干部,要对犯纪的嫌疑人审讯似的。王滔反应快,第一个拿出手机关了机,放到厂长面前的办公桌上。其他人纷纷效仿。
朱培勇微微一笑,说:“其实我只要说一声你们不要打电话就行了,但为了表示郑重,还是让你们交出手机为好。你们也许有感觉了,今天找你们来开会,有多么不寻常。接下来,我宣布三条纪律:第一,今天的会议内容,你们绝对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透露;第二,这几天要派你们去外地出差,时间可能超过半个月,具体是什么任务,你们不能告诉别人,连家人也不许;第三,从今天开始,不管是什么人向你们打听有关厂里的事,你们都不得做任何说明,一律回答不清楚。”
朱培勇说到这里,又扫视一下大家,加重语气说:“以上三条,如果哪位觉得做起来有困难,难于保证,可以马上走出这个办公室。我另外再选人。”
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怎么回应。他们不知道厂长要交代的到底是什么任务。任务都不知轻重,怎么答应呢?
王滔的脑子里急速转动,他第一个举起手说:“我完全服从。厂长你让我干什么,我坚决执行。”其他四人连忙都表示同意。
朱培勇很高兴,搓着手说:“没错,我早就考察过你们了,厂里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偏要选你们呢?因为我认为你们这几位都是可靠的。我再郑重地强调一遍,今天把你们找来,是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如果你们同意刚才我提出的要求,就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
王滔他们围上前一看,是一份保密合同,内容就是刚才厂长说的三条。王滔率先拿起,签上自己的名字。其他四人相继也都签上。
朱培勇这才向大家宣布了任务。他清清嗓子说:“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一家钢管企业。目前在市面上,钢管厂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对我们形成了强大的竞争压力。怎么样才能站立潮头,保持不败之势呢?我想来想去,只有提高我们的生产档次。我们厂目前使用的机器设备都是国产的,而其他新开厂家与我们相同。既然我们这方面优势不存在了,就必须另辟蹊径,走高端产品路线。所以我痛下决心,要组建一条新的生产流水线,生产高档的产品。我们的第一步就是去国外引进设备。这些设备价格不菲,而引进后在使用时,同样需要相适应的管理。按照以往的惯例,设备引进,一般都会由我的副手先打前站,找客户,看样品,谈价格。等初步能定下来了,才由我亲自把关,最后拍板。不过这一次,我不会使用以前的模式了,而是要选用几个有专业能力的人出去,一是设备,二是学习技术。我的副手当然不合适了,所以这次我选择的人,是你们几位。”
大家一听,个个露出吃惊之色。原来厂长找他们,竟是要担当这样一项重要的任务。平时他们在各科都是普通科员,并不是负责人,没想到现在厂长一下把他们当成了人才,提得那么高。财务科的姚芳问道:“老板,为什么要选我呢?”意思是,我并没有什么大用场啊。朱培勇明白大家有疑惑,摆摆手解释道:“我选你们,当然是有道理的。就比如你姚芳,是普通的财务,财务科有科长和副科长,好像轮不到你,但其实呢,这次的新流水线引进,肯定是要有大量资金进进出出的,这就需要有个财务人员专门来负责这一块。我把这条流水线跟现有的生产线是分开的,财务是要独立的,以后在这方面的资金调动,都由你掌管财务。”
接着,朱培勇又把选择其他人的原因都介绍一遍。说到王滔时,朱厂长说,王滔虽不是厂里的技术科长,但也是技术员,生产上积累了很丰富的经验。原来的技术科长要继续负责现有生产上的技术管理,新流水线的技术管理,将由王滔负责。
王滔听得血压都升高了。真没想到,他在这个厂干了好多年,一直以为就只能混混了,没想到厂长把他当成技术人才,要委以大任。
霎时五个人神色庄重,感觉到了肩上的担子。接下来朱培勇把一些资料发给他们,让他们初步了解这次要什么样的设备。
最后朱培勇挥一下手,五个人全部站起来,聆听厂长训话。朱培勇郑重地说:“各位,中国有句俗语,响鼓不用重捶,你们都是我眼里出色的人才,所以也不需要我说得更多了,你们一定理解这次任务的性质了。为了我们的工厂,希望你们精诚团结,全力以赴,严格把关,认真工作。还要强调一遍,务必严守机密。”
会开完了,朱培勇又使了最后一招,让他们愁眉苦脸地出去,当别人问他们时,就说他们被厂长裁员了,要下岗了。
下班后,王滔走出办公室,刚到厂门口,有个人在后面追上来打招呼。王滔一看,原来是计划科长龙建良。
龙建良是朱厂长的小舅子,大学毕业后,曾经在外地工作过两年,后来就进了姐夫的工厂,朱培良让他负责计划科。龙建良办事认真细致,在厂里也很结人缘。不过王滔跟他不是一个科,平时也仅限于见面打个招呼,关系友好而普通。现在龙建良主动跟王滔搭讪,说请王滔吃顿饭。
王滔忙问:“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龙建良脸上露出一点羞涩的表情,说他看中了技术科的女技术员小陶,想请王滔牵线搭桥。
王滔笑起来了,你是厂长的小舅子,大学毕业都三年了,又那么帅,怎么不直接冲锋,还要找人给你帮忙呢。龙建良则难为情地说,他向她表白过,但她没同意。他不死心,希望王滔能从中周旋一下。王滔三十多岁了,那个小陶一向称他师傅,好像是他徒弟似的,也许他的话管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