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婶就去厨房忙碌了。罗冠文和叶香珍上楼去他们的房内私语。罗苹在客厅坐了一会,也进了厨房,帮金婶拣菜。两个人闲聊几句,罗苹突然低声说:“金婶,小田拿走的,是一张地图,对不对?”
金婶手里正拿着一个碗,当即失手掉落,啪一下在地上摔碎。她满脸惊恐地望着罗苹,一时说不出话。罗苹摆摆手,微笑地说:“你不要害怕,这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不会跟哥哥他们说的,更不会告诉我爸爸。但你跟我说句真话吧,是不是这样?”
“小姐,你是不是……看见了?”金婶颤栗地问罗苹。
罗苹摇摇头说:“我没有看见,但我却知道这事。我不仅知道小田拿走了一张作战图,而且我还知道,你让小田拿走的,不过是一张假图。”
“什么?……假图?”
“对,那是一张假图。真图,你们能拿到吗?不过,小田虽拿的是假图,别人却以为他拿的是真图,所以就把他给杀了,抢走了那张图。”
罗苹说到这里,又附在金婶耳边,用半真半假的口气说:“小田也真可怜,为了一张假图,把命给丢了。”
话音未落,金婶咕咚一下栽倒了。
罗苹跑到客厅里叫唤。罗冠文和叶香珍从楼上下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罗苹说,金婶突然晕倒了。
罗冠文和叶香珍跑到厨房,发现金婶双眼圆睁,两拳紧握,半躺半靠在墙壁上,全身都在抽搐。罗冠文忙说:“我去叫车,快送她上医院吧。”然而当车子来了时,金婶的头已经歪在一边,没了呼吸。
“这是怎么回事?金婶是不是发病了?”罗冠文问着罗苹。罗苹说肯定的,金婶原来就有心脏病。
三个年轻人七手八脚把金婶的尸体抬出去。当救护车拉着金婶的尸体远去时,罗苹抬起头,眯着眼望向远处,她仿佛看到,有一群人正围绕着冷小田偷走的那张图,展开一轮疯狂的绞杀……
冷小田是被一个叫于三宝的人给刺死的。
那天的夜晚极其阴森,淡淡的月色给小镇涂上一层诡谲。虽然有一队卫兵在镇内巡逻,仍掩饰不住战前的某种恐怖与焦虑气息。于三宝早有准备,他其实并不躲藏在哪个角落里,而是西装革履,住进镇上最好的客栈。房间的窗正对准小街。他一直坐在黑暗的窗前,观察着街头的动静。
半夜过后,于三宝施展飞墙走檐的本领,从窗里下到地面。隐身在旁边一条弄堂内。他估计得很准,一会儿就听到西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略略伸出头观察,发现一个矮小的人影急匆匆走来。目标出现了。
于三宝也设想过各种手段,最终觉得一刀下去最爽快。所以当那个矮小的人轻飘飘地到了弄堂口时,他像头猎豹似地窜出去,举起手中的,照准对方的脖子就是一刀。那人哼都没哼就扑通栽倒。
于三宝早看好了,小街对面有一个垃圾堆,他毫不费力地将尸体拎起来,扔到垃圾中,再用一根木棍挑动垃圾,将尸体掩盖住。当有人发现这具尸体时,他早就跑远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直到第二天早上没有人立刻发现冷小田的尸体,金婶上街买菜时,也根本不知道儿子已经被杀。后来因为一条狗嗅出了异味,用前肢扒开垃圾堆,有人才认出那里有一具尸体。当然此时凶手于三宝早就离开青浦镇了。
于三宝去的地方,是西南边的一个小城嘉善。在城北一条灰暗阴冷的弄堂内,他敲了敲一扇紧闭的木门。门咯吱吱打开,露出一张脑门微秃的脸。
“找谁?”那人的眼里充满警觉。
“我找葛二哥,葛凤来。”
那人让他进去。关上门后,引他一直往里走。陈旧的屋子进深很长,有一股股阴冷潮湿的霉味迎面扑来。越往里走于三宝越害怕,仿佛里面有一只猛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吃他。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恐惧,因为他看到了跟他接头的那个人,就是葛凤来。
葛凤来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相斯文,风度翩翩,很像一个中规中矩的生意人。他一见于三宝就喜出望外,招呼道:“三爷来了。一定是有喜讯了吧。”说着就指指桌旁的椅子让他坐下来。桌子上放好了酒菜,正冒着腾腾热气,一股香味直冲于三宝的鼻子。
于三宝使劲咽了一下口水,拱拱手说:“二哥说得没错,我已经得手了。”
“那,东西拿来了吗?”
于三宝拍拍胸口。穿着严严实实的衣服,前胸明显很饱满,说明他把东西塞在里面了。
葛凤来伸出手:“拿来我瞧瞧。”
于三宝却伸手拒绝:“且慢,二哥,咱这是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知道二哥的眼神,这图上的东西您扫一眼也许就给记住了,到时说我是假图,想赖账,我不是冤了吗?”
葛凤来哈哈笑起来,竖起大拇指赞叹:“果然是草上飞于三宝,警惕性那么高,手段强,心思细。那么依三爷的意思,这生意咱们怎么交接?”
“你们总得让我瞧瞧钱吧?”
“没问题。”葛凤来一挥手,那个秃脑门走进旁边的小屋,拿了一个皮箱出来。打开放在桌上。于三宝顿时两眼放光,皮箱里都是亮闪闪的大洋。
“能给我多少?”“你把图给我,这里五百大洋全归你。”
一听是五百大洋,于三宝喜得差点跳起来。他伸手撮起一个,吹了一下又放到耳边,马上连连点头,大洋是真货。于是他就伸手解开上衣的钮扣,从里面掏出一份折叠的纸来,放到桌子上。
葛凤来拿起来展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双方握手言欢。然后举杯饮酒。可是一杯下肚,于三宝突然肚子疼痛,他指着酒杯问:“是不是下了毒?”葛凤来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三爷,对不住了,你搞到这个图是为了赚钱,我也是啊。可是对方开出的价就那么多,全给你了,我喝西北风去啊。您老在江湖纵横几十年了,也该歇歇让我们后辈出出风头了。您就放心上路吧。”
于三宝嗷嗷地呕吐几下,趴在了桌子上。葛凤来向秃脑门使个眼色,让秃脑门收拾好皮箱,他自己则伸手去拿桌上的地图。然而地图却拿不起来。再一瞧,原来是被于三宝的一只手给按住了。葛凤来想把于三宝的手拿开,却被于三宝一把攥住手腕。于三宝使劲一拧,葛凤来一声惨叫,那条右胳膊被拧脱臼了。
秃脑门一看不好,放下皮箱就想掏,只听嗖地一声,一把冰冷的已插进他的脖子。秃脑门倒下。葛凤来看见于三宝已经站在面前,知道在劫难逃,不顾胳膊巨痛跪下来求饶。
“三爷饶命,饶命……”
于三宝哼了一声说:“你忘了我于三宝是什么人,你那点雕虫小技能对付我吗?我实话告诉你,这个图,我至少要货三家,等赚够了钱才真正出手。谁有幸得到它,还不一定。但你是第一个倒楣的买家了。”说着一刀刺死了葛凤来。
于三宝拿起筷子,将桌上的酒菜来了个风卷残云。然后才收起地图,拎起皮箱,从容而去。这种阴暗老旧的屋子,平时是不太有人进出的。
于三宝的下一个买家,在平湖镇上等着他。他先把钱存进了钱庄,然后一身轻松,前往平湖镇。
平湖与青浦差不多,都是一个不大的镇子。于三宝先进了一家茶馆,坐在一个角落里喝着茶。一会儿就有接头的人来了,双方对上暗号,那人就示意于三宝跟着走。一番七拐八弯后,他们进了镇子边缘一个废弃的煤球场。这种地方荒凉偏僻,附近少有人出没,是做交易的好地方,但也可以说是个凶险之处。于三宝艺高胆大,随着那人径直进了一个昏暗的小屋。里面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戴着顶灰色礼帽,穿对襟褂子,一看就是主要人物,两边两个穿便衣的,袒露着胸脯,裤襟上都别着一把,明显是跟班或保镖。于三宝拱拱手,口称“秦六爷”。
那人还礼。满面春风地说:“三宝兄,我们要的东西,看来你已经搞到手了。”“六爷何以这么认为?”“江湖上谁不知道三宝兄的身手,只要三宝兄出手就没有不成功的。再说,如果还没有成功,你是不会空着手来这儿的。”
于三宝嘿嘿一笑,从胸襟里抽出那张图,扬了扬说:“这张图上已经沾了血,目前背着三条人命了。我希望秦六爷遵守规矩,别让这张图再沾血了哦。”
秦六爷赶紧将两个保镖打发出去。他从褂子兜里掏出一张银票说:“三宝兄,咱们就一对一地交易吧。你给我图,我给你银票,互不相欺。怎么样?”于三宝则说:“还是这样吧,咱们各把手里的东西放地上,你往东走取我的图,我往西走拿你的银票。”秦六爷点头同意。他们隔开一段距离,分别把图和银票放在地上,随后两个人各向对方的东西走去。秦六爷拿到了地图,于三宝则拿到银票。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秦六爷展开地图看了看,向于三宝抱抱拳:“三宝兄,我们成交了。来日方长,我们有机会再合作。”说着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