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贵知道这肯定也是宁三金向叶老板透露的,宁三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这事一会儿再搞清,现在先回答叶老板的问题。“是的。”他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跟他们一起干?是不是害怕?”叶老板问道。
吴大贵摇摇头:“我是想,我们怎么能随便杀人呢?”
“但梅老板欠着你们于老板的钱不给,于老板也没钱给你们发工资,梅老板这么狠心的人,你们不恨他吗?”
“恨当然恨,那也不能杀了他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说,你不想杀他,不是胆子小,也不是不恨他,而是觉得不值得这么干,对不对?”
“对。”
“可如果另有人请你去杀,你去不去?”
吴大贵一惊:“谁……谁会请我去杀?”
叶老板含笑不语。宁三金插进嘴:“当然是叶老板。”
“叶老板?你为什么叫我去杀人?”吴大贵很不解。
“当然是为了正义。”
叶老板端起酒杯大喝了一口,脸色变得很严峻。“你们知不知道,现在你们在建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工厂?”
“知道,是化工厂。”宁三金抢着说。
“那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化工厂会带来什么样的污染?”
宁三金不说话了,看着吴大贵。污染这个词,是他们来这里后才听说的,具体会怎么样,说不上来。吴大贵试探地说:“会搞得很脏吧?”
“不只是脏,如果只是脏,我们还可以忍受,告诉你们,化工厂一旦造在这里,以后我们本地人就遭了殃,那是会杀死人的。”
“有这么厉害?”吴大贵很吃惊,宁三金同样也露出惊愕。
叶老板点点头,愤怒地说:“你们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你们也是平民百姓,跟我们感受一样的吧,想一想如果平民百姓要被一家化工厂的污染杀死,你们恨不恨?而我就是本地人,我代表了本地乡亲们的切身利益,为了不被这家黑心工厂害死,我们要先下手,把那个从香港跑来开化工厂的黑心老板给杀掉,这样这家厂才不会开下去,我们百姓的生命也不再受到威胁。”
吴大贵愣了,他结结巴巴问:“可是,你们要是觉得这家厂会害死人,为什么不向上面反映,不同意造在这里?”
“反映过了,可是上面现在只讲招商引资,才不在乎什么污染不污染。”
“那你们就当面向梅老板说一下,让他不要开下去就是了,干吗非得杀了他?”
叶老板冷笑了一下:“你见过梅老板吗?”
“见过一次了。”
“他是怎么一个人,你看得出来吗?如果不心狠,能到这里来开这种杀人工厂吗?既然他下决心要开,我们去跟他吵闹有什么用?”
“那你们找过他了?”
“当然找过了,没用,反被他挖苦一顿。”
吴大贵迟疑一下说:“你们要杀人,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们的人没这个本事。”
“那怎么想到要找我?”
叶老板指指宁三金说:“那完全是凑巧,一个偶然机会我认识了宁三金,他因为工地上一直没有发工钱,撑不下去想另找个活,我得知后就帮他了一家工厂,现在他在那里干得好好的。他知道你们宿舍的嵇镇宝和徐播子为了工钱要杀梅老板,反被姓梅的派人干掉了,我听了这事感到更气愤,就叫三金把你约来谈谈,我想问问你,愿意干吗?”
这时吴大贵才问宁三金,到底是怎么知道嵇镇宝和徐播子曾想杀梅老板?宁三金直率地说:“他们都找过我,约我一起干,我谁都没答应。”
原来是这样。吴大贵两手一摊说:“你都没答应,我就能答应了?我跟你不是一样吗?”
宁三金却摆了摆手:“大贵,你就别谦虚了,其实我知道,在咱们这批人里边,只有你才是有真本事的,比我们谁都厉害。”
吴大贵一愣:“你什么意思?”
宁三金说起了一件事,吴大贵刚来市时,有一天夜里去上街,半道遇上几个拦路抢劫的地痞,他左右开弓三拳两脚把这几个地痞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可这事,你怎么知道?”吴大贵惊道。
宁三金说那夜他刚好也上街,在不远处看到了,只是一直没有跟别人说。
吴大贵也知道宁三金是个不爱说三道四的人,有什么事喜欢闷在肚子里,没想到自己偶尔露一手本事,被这小子瞧去了,而且现在还向叶老板作了介绍,惹得叶老板都把自己当成一个杀手材料了。
叶老板见吴大贵不吭声了,劝道:“大贵,你还是干吧,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干的,如果你干成了,我给你一钱,足够让你三年不用干活也不愁吃喝,好不好?”
“那为什么不找曹丙康?让他和三金一起去干,不也行吗?”吴大贵找理由推辞着。
宁三金摇摇头:“曹丙康?这小子那么胆小,干得了什么?当然,我也不行,没这个本事。”
叶老板接上话:“对曹丙康我不了解,听三金说比他还不如,三金嘛,对我倒忠心耿耿,但让他去杀梅老板,也绝对不行,你要明白,梅老板身边有两个厉害的保镖,功夫非常了不得,一般人哪里干得过他们,所以我一定要找个功夫好的人,这个人非你莫属。”
但吴大贵还是委婉拒绝了,他说他是出来打工的,不想去杀人,给多少钱也不敢。说完他站起来告辞,一口酒都没有喝。
宁三金陪着他出来,到了外面正要分手,宁三金突然嘟囔了一句:“你回去要小心,提防于老板啊……”
吴大贵一惊。“三金,你什么意思?”
宁三金脸上有些激愤:“难道你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于老板在搞鬼吗?”
“于老板搞什么鬼?”吴大贵问。
“就是嵇镇宝和徐播子的死,是不是他搞的?”
吴大贵这下发懵了,他愣愣地问:“这怎么可能呢,于老板是我们的老板,怎么会害死镇宝和播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宁三金说,“你想想,镇宝和播子是因为没拿到工钱才想杀梅老板的,但梅老板真让他们给杀掉,于老板的工程不就完了,还能做得下去吗?就算马上停工,前面做了的还向谁拿钱去?”
“你是说,于老板不愿意看着梅老板被杀,所以他就搞死了镇宝和播子?”
“肯定是这样。”
吴大贵打个寒战:“不会吧,于老板怎么可能这么毒,对自己手下的工人都下手,你瞎猜什么呀。”
宁三金撇撇嘴:“大贵,你来了也有一年了,还是看不出这里的人有多心黑,现在的人都只认一样东西,就是钱,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出来,于老板这个工程要几百万呢,这么多钱要换了你,你会看着别人把梅老板杀掉不管吗?”
“那你说说,于老板是怎么害死他俩的?”
“这不是很简单吗,那个开车的司机是他出钱雇的,开着车把嵇镇宝撞死,然后他又趁徐播子不小心时使了暗手,把徐播子给推下井里去。”
“啊呀,你这么想,真是疯了。”吴大贵赶紧制止宁三金的分析,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去没多久,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旁边,车里下来一个人,竟是曹丙康,他招手叫吴大贵上车。吴大贵很惊诧,这辆车不是出租的,难道是叶老板的?可叶老板不是还坐在酒店里吗?
“这是谁的车?”吴大贵问道。曹丙康说上车再说。
吴大贵坐进车里,惊讶地发现司机是一个时髦女郎,后影长发披肩,粉红色的蝴蝶衫显出一股洋气,车里一片脂粉香味。而曹丙康就坐在司机旁的位置上,回头向吴大贵笑笑。
车往一个地方开去。吴大贵问道:“丙康,这是去哪儿?”
曹丙康刚要回答,只听女郎开口了:“吴先生,我有事找你谈,现在去郊外找个地方吧。”
“郊外?哪里?”
“随便哪里吧。”
吴大贵心里忐忑不安,也只好随她的便了。轿车开出了城,在近郊的一个坡地上停下。女郎说就在车里谈谈。
曹丙康下了车去闲逛,好像特意避开去,车里只剩下女郎和吴大贵两个人。女郎转过头来,朝吴大贵浅浅一笑。虽然她皮肤略有些黑,但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唇,还是很有几分姿色,那一笑也很迷人。
但吴大贵并没顾着欣赏,傻傻地问:“你要跟我谈什么?”
话没说完,啪地一下,两块的东西扔在他的胸前,又掉到他并拢的大腿窝里。
吴大贵低头一瞧,竟是两捆十元大钞,像两块厚实的砖头。他拿在手上一目测,每块至少有上千元。
“这是……怎么回事?”吴大贵不解。
“给你的。”
“为什么给我钱?”
“我直说了吧,想让你杀个人。”
“杀谁?”
“梅豪升。”
吴大贵呆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叫我杀他?”
“他害死了我姐姐。”
“你姐姐是谁?”
女郎自我介绍叫穆武莲,她开门见山地讲述起一段令人激愤的往事。她有个姐姐叫穆文莲,八年前偷渡去了香港,在一家工厂做工,有一天因为太累了不当心出了次品,老板得知后,竟亲手抡起皮鞭一顿抽打,还在她肚子上踹了一脚,当时她正好怀着三个月身孕,这一脚使得她流了产,受此欺辱加上又被开除失业,悲愤之下跳楼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