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人,还是跟谁一起的?”
“那你是一个人,还是跟谁谁一起来的?”
“我跟我二舅。”
“我跟我二姨。”
哇呀呀,难道真的有这么巧吗?我跟我二舅到了这里,她跟她二姨也到了这里,时间地点人数如此吻合。世界上真有这种不约而同的奇遇吗?最要命的是我们此时在这条狭窄的胡同里,在夜幕沉沉中一前一后走到一起。
我猛地觉出不对劲,为什么她会在黑暗中叫出我?她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我声音严肃了,“刘菲菲,你说实话,为什么跟踪我?”
她反应很快,“因为我知道你从这里走。”
她果然在有意关注我的行踪。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跟你二舅住在那家旅馆,我跟我二姨也住那里。我们还是相邻着呢。”
我越听越觉得蹊跷,这明显是她和她二姨在追踪我们。
“听你的意思,是从老家一路追过来的?”
刘菲菲爽快承认了,说她二姨带着她,从西部那座小城里一路追随着我们甥舅来到了浙江绍兴。只不过她们一直没露面,处处尽量避过我们的视线。
我真的好吃惊。“你们这是,什么目的?”。
“很简单,”刘菲菲的语气总是那么直率坦白,“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们的目的也相同。”
我说来旅游,她也说来旅游。但鬼才相信这个说法。我骤然感觉,这个我小学时的同学实在令人困惑。如果说当年读书时期是因为她太漂亮而让我无法仰视,自惭形秽而产生害怕心理,那么现在则是因为她的行为太过诡异,不符合逻辑,令我觉得恐怖起来。作为一个盗墓者,我自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马上决定试探一下。我假装有东西落地,弯下腰,打着打火机在地面搜索,实际上是要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脚。
打火机的光亮清楚地照出,她一双穿凉皮鞋的脚。她穿着短裙子,裸露的不仅是小腿,还有膝盖以上半截雪白的大腿。
一下子,我全身的血像搅拌机一样加速运转。这条弄内这么静,我们孤男寡女的,我要是来点动作,太简单了,伸手可及啊。
不,我才不呢。二舅说过,小沟里不会翻船,但小沟里会扭伤你脚脖子。所以我得处处擒住自己乱蹦的意念,不能像小鹿一样放肆。此时,我听到了她的嘲笑声。
“怎么,想看看我是不是鬼吧?”说着还在地上蹬了几下,让凉皮鞋底发出咯咯几声。
看来二舅唠叨的女鬼没有出现,倒是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可这事更加邪乎。我当机立断,决定暂时不穷究她的来历了,只问她现在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她格格地发笑,口气就是小太妹粘乎小哥哥的撒娇。
我问她,知不知道那边有个新造大楼垮塌了?她说知道了,她也从旅馆房间的窗子里望见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跑过去看。”她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这个人好奇心重,我哪会不清楚。”
得,我算是被她琢磨透了。
……
“好了,讲完了。”我讲到这里对榕榕说道。
榕榕不依不饶:“就这么点呀?我刚听出点味来,你就不说了?”
“是啊,我也想多说点啊,可是下面的内容我没有构思出来,你让我说什么呢?”
“往下构思嘛。”
“那你来帮我构思,我就算求你了行不?”我苦着脸说道。
“你让我帮你构思,等于是赶鸭子上架,太勉为其难了。”榕榕更苦着脸。
“额,明明说好的,我讲这个开头,然后你帮我往下接续,可你看看又耍赖了。真拿你没办法。”
榕榕嘻嘻笑着说:“既然这只是一个开头,先放一放,继续讲别的。”
“讲别的?讲什么?”
“讲那些有头有尾的呀。”
“你想听什么类型的?”
“最好当然是谈情说爱的嘛。”
“谈情说爱?”我转了转眼珠,想起一个题材来,“对了,倒是有一个爱情故事,但很残酷的。你听不听?”
“很残酷?你倒说说看?”
“你不怕吗?”
“这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东西听得多了,早就没什么刺激了。”
我一想也对,跟榕榕讲恐怖,她还能怕吗?
于是我就讲起这个爱情恐怖来。
“说穿了,这是由一场袭击开始的……”我讲道——
当然,你不会看出今天,藏着一个惊悚的开始。像一部恐怖电影。
早晨,阳光很好。外面的广场上,趴满各式轿车。的士急头急脑来往,像六月里最活跃的鱼。
是九点左右吧。
九点左右我在十楼,自己负责的病区,十八号查病房。一个老慢支气管炎,咳得吭吭的,我把听诊器扣在两耳里,正要听他的心,听诊器传上来的,却是一声闷响。
我一惊。是不是哪里的氧气瓶迸裂了。此时铃声大作。警报系统凸现效能。副院长正在十楼,声嘶力竭喊:大家快撤,快!
混乱。无法描述的混乱。人们像受到沸水泼洒的仓鼠,四散寻找着出口。许多人挤向电梯。电梯似乎早已瘫痪。楼梯上的脚步声像军队冲锋般密集。
当我终于知道是四楼时,警察也已经赶到。四楼被封锁。我经过那里,呛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院长在市里开会。他闻讯赶来,梦呓般张开两只手:老天,到底怎么回事。
无人回答。
是自杀性爆炸。,是死了的三个中的一个所引爆。
医院停业,接受全面检查。转移安置好病人,我们作为无关人员,暂时放假。
回到住所,刚想喘口气,邢露的电话就打过来:杜良,你没事吧。我在渥尔尼店。有件夏装,你来看一下。
如果平时,邢露的声音,会令我如饮甘露。毫不夸张,就是邢露的名字,也会激起我最本能的兴奋。邢露雪色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体,是我沉醉的源泉。然而今天,我疲惫不堪。工作的医院吃了,再要镇静除非泥塑木雕。是呀。就在医院。炸死的人里,有两个医生。我的同事。
邢露,你自己看着吧,我,我要休息。我边说边打哈欠。
唉唷,别这样。知道你受了点惊吓。先陪我买件衣服。我再陪你去喝咖啡压惊吧。
邢露的声音,让你永远记得十八岁。那是一种目前最流行的沙嗓,如周迅,你听着,像正吃着甜过了头的西瓜。
好吧。我来。
我洗把脸,对着镜子刮胡子。据说经常刮胡子,可以增加与女人在一起的情趣。甚至提升的快感。书上这么说的。我是个没有结婚的男人。但我的生活里有邢露。
我把邢露所说的渥尔尼听作了污泥店。其实并不可笑。现在种种品牌,都不过是假洋鬼子,胡诌出来吊人胃口。邢露正是被击中的傻冒。我并不认为她智商高。但我迷恋她。她让我着魔。
只要你看好了,那就买吧。我对邢露说。
那,你带着钱吗?邢露问。
其实,我一接邢露电话,就知道,有半个月的收入,要献爱心了。
在咖啡馆,我把头靠在背椅上。邢露问我是不是头痛。这几天我们这批人,没有谁不头痛。绝大部分人,没见着撕裂生命的场面。但我们听到了闷响。还有,知道了那个代价。我的一个好朋友小梁,就在这个爆炸中心。他死了。人们曾经以为我和他是双胞胎。不仅像,而且关系好。
看起来,这几天,我有必要陪着你了。邢露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摩莎着。我不敢睁开眼睛。在我眼里,邢露就是一个的代名,她的性感,透过每一寸衣服往外渗。何况是夏天,短衫黑裙。露出来的肌肤,闪着玉色的光泽。做医生的见识多,我却很少见到邢露这样迷人的身姿。
邢露坚持,要陪我到永安区去。那里有个小屋,是我们幽会的密地。没人知道的。除了我俩。我花五百一个月租着。平时,我住医院外面的单身宿舍。
挥发激情,只需要一个小屋,放得下一个。
路上,邢露告诉我,不久前,她打了他。挨打的人,除了她老公还有谁。
我就说,你离婚吧。离婚后,我娶你。
邢露撇撇嘴:就凭,你一个月两千块钱?不行,怎么养得活我。
可他也没挣什么大钱呀。我与邢露争辩。邢露的老公是一个工人,每天下班,带回家一身油污。
别提这些了。好吗?邢露说。
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关上门,开始粘合。虽然我心神不宁,还是被邢露的身体激起火花。我们很快冲刺到了最高峰。邢露抱着我,直喊真好。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结婚。邢露气喘吁吁,雨点般吻我。
可是怪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让我猛然有所惊觉。不是邢露这句话,一定是门外的某种动静。我慌忙穿衣服。屏声敛息来到门边,悄悄拉开一条缝,看到了,一个正在远去的背影。
是你老公?我差点惊叫起来。
我早就知道,所谓的放假,没有正常那么悠闲。总有事情等着我们。几天以后,接到通知,到单位去。
与爆炸事件有关。公安局正在调查,处心积虑要尽早破案。报上都登了。再不破案没法交代。
现在是一个星期过去。公安局长的眼睛跟我们院长一样红。大筛子滤了多遍,线索很少。只好让全体医务人员都来自己的行状,以及可疑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