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真的心痒痒,但他明白自己跟李阿大不一样,没这个本事。李阿大看出他的疑虑,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也是随便说说,知道你没这个胆量。”
接着两个人继续喝酒吃鱼。等把一罐酒喝完,李阿大把米留下,打着饱嗝走了。
这顿酒,让阿松吃得很有味。但静下来时,又有点心潮澎湃。想想李阿大油头滑脑能吃香喝辣,自己老老实实却弄得连粥也喝不上,差别太大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有人在叫他,转头一看,来的是王聪平。阿松睁睁半醉的眼,感到有点吃惊:“聪平,怎么是你?”
王聪平笑笑说:“我来看看你呀。你过得怎么样?”
王聪平是他们村里最有出息的人,大学毕业后考上公务员,在县里的一个什么部门工作。
在他面前,阿松觉得没啥好隐瞒,絮絮叨叨地诉了一通苦。王聪平笑着问:“刚才好像李阿大来过了,还请你喝了酒,对不对?”见阿松点了头,王聪平接着问:“他不是叫你跟他一块儿去玩玩吗?你怎么不愿意?”
“可我没这个本事,也没本钱呀。”
“他既然叫你,本钱当然会给你想办法。我觉得你应该去试一试,能赢个几百上千的,不是比你一天到晚发呆强?”
听着这话,阿松觉得有道理,连王聪平都这样说了,看来自己还真值得一试了。两个人又聊了一会,更坚定了阿松的决心……
王聪平走后,阿松就去找李阿大,表示自己愿意跟阿大哥出去混混。李阿大哈哈笑着说:“好啊,你终于想通了。明天就跟我一起去城里乐乐吧。”
第二天,阿松就跟着李阿大前往县城。下车后,李阿大带着他先进了一家酒馆喝酒,然后去了一家地下。
这里光线阴暗,乌烟瘴气,一些衣着邋遢的人围着牌桌拼输赢,时不时传出笑声和叫骂声。
李阿大叫阿松在一边看,自己钻进了一圈人堆中。不一会儿,李阿大从人堆里钻出,手上捧着一些散乱的钱,满面喜气。阿松亲眼看到李阿大赢了几百,心里更加痒痒。可惜自己兜里没钱,拿什么赌?此时李阿大递过三张百元钞,叫阿松先试试手气。
起先阿松是小心的,几圈下来,他居然赢了六百。
他拿着钱钻出人堆,找到李阿大,除了把三百元还给他,还多给一张作回报。
可是李阿大打着哈哈说:“咱们是兄弟,我哪能赚你呢,还我本钱就行了。”
阿松更感动了,他主动请李阿大下酒馆,喝了个痛快。然后两个人回了村。
第二天,李阿大主动来约阿松了,他们又去县城赌了几场。虽然有赢有输,但最后算下来,阿松还是赢了几百。
这次他们没有回村,干脆在县城找个旅馆住下,此后就以旅馆为后方,一连在流连了半个月。
这种日子,真的是新鲜刺激。
但阿松却没想到会失手。这天他上,竟然输掉了三千块,这正是这些日子多下来的钱。
一下子他就两手空空了。他问李阿大怎么办?李阿大迟疑着说:“要是我,会借个包子再上,争取返本。不过你可能不敢,就算了吧。”
阿松知道所谓包子,就是里专门有人放的高利贷。借包子当然有风险的,可是阿松尝过赢钱的滋味,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他找到放包子的人,开口借钱。
借包子有规矩,必须有人担保。阿松又求李阿大帮忙。李阿大爽快答应了。阿松当场借了两千块。
但两千块上了牌桌,不到一个小时就全输掉了。
这下阿松冷汗淋漓了。虽然他一直很穷,但从没背过债,现在欠下包子债了。他又问李阿大怎么办?李阿大咂着嘴说:“要是我当然还要搏上一把,但你可能不敢,就算了吧。”“不,我还要再来。”
阿松涨红着脸,激动地嚷嚷。到这个地步了,他可不能退缩啊,一退缩不仅前功尽弃,还要欠债,他怎么甘心。李阿大见他这样,只好答应再担保一次,让阿松再借个包子。
这次阿松又借了两千。但像刚才一样,两千块很快还是输光了。
阿松跟着李阿大走出。他目光呆滞,脚步踉跄。幸好李阿大安慰说,自己身上还有点钱,会负责他的吃住的。到了旅馆,阿松茶饭不思。他问李阿大:“我是不是没路好走了?”
李阿大叹息一声说:“我在混这么久,像你这种事真少见,太背了。肯定是你今天不走时运。”
“我不会一直这么倒楣吧?”
“当然不会,说不定明天就转运了。不过,这本钱难搞了。”
本钱难搞,就等于不能翻本,欠下的包子怎么还?阿松一把拉住李阿大,眼泪汪汪地说:“阿大哥,你一定得再帮帮我,要不然我怎么办?”
李阿大叹一口气,迟疑地说:“阿松啊,看你现在这情况,我也为难啊。你已经借了四千了,如果再要借,我也不敢随便担保了。你不借吧,这四千又要赖到我头上,我暂时可以替你还上,但你终要欠这债了。我也希望你再借一次,争取赢了,把本返回来。不过这次要看你自己的了。”
“看我自己?我该怎么做?”
“你总得有点东西,可以作点抵押吧。就像银行贷款,要有实物放着,人家才敢贷给你。”
“实物?”阿松搔搔头皮,摊着手说,“我哪来啥实物。”
“那你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家里?只有那三间破屋壳。”阿松苦笑了。
但李阿大似乎陷入沉思。他望着阿松问:“对了,你到底还有三间破屋壳,你愿意用这个抵押吗?”
阿松愣了愣说:“用这个抵押有用吗?”
“有用,你先抵了再说。”
“好吧,我答应抵,但能抵多少呢?”
李阿大有点惊奇,阿松居然还提这个问题。他脱口而出:“三间破房子,还能抵多少?顶多两万吧。”
“啊,这不行。”阿松突然连连摇头,“只抵两万,我可不抵了。”
“什么……不抵?那你不想要本钱了?”
“不想要了。”
“那欠的包子钱呢?”
“我想办法去借了还吧。”
阿松说着,就朝外面走去。李阿大在后面喊道:“你要借钱?找谁借呀?”可是阿松已经走出旅馆了。
这下李阿大更加吃惊了,他连忙追出旅馆,在前面拦着阿松,气喘吁吁地问:“阿松,你的事我还不知道吗?你能到哪儿借钱?你不能拖着包子钱不管,赖到我头上啊。你这么一走,叫我怎么办?”
阿松停住脚步问:“那你说怎么办?”
李阿大想了想说:“你跟我也不用绕圈圈了,直说吧,这破房子愿意抵多少钱?”阿松伸出两只手。
“什么……十万?你是不是疯了?”李阿大叫了起来。
阿松哭丧着脸说:“阿大哥你是明白的,那是我的祖传家业,虽然只是三间破平房,好歹是我的家呀,这个抵押出去,我就什么都没了。”
“十万不行,顶多五万。”李阿大嚷嚷道。可是阿松摇着头,转过身就继续走。
李阿大在他走了一段路后,从后面追上来,笑呵呵地摊着手说:“嗨,你跟我在这儿争啥呢,抵多少,又不是我说了算,还得问那放包的人。你今天住着吧,明天咱一块去问问得了。”阿松这才停止脚步,回旅馆了。
第二天他们去了,找到放包子的人。那人一听阿松的破房子要抵十万,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顶多五万,你抵不抵?”
“十万,少一分也不行。”
“我靠,三间破屋值十万,你想得真美。”
“那好吧,我不抵了。”
“那你拿啥还钱?”
“我可以去借。”
李阿大急急问道:“你总是说借借借,请问你向谁借去?”
“有个人答应我的。”
“谁?”
“王聪平。”
“什么……王聪平?”李阿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聪平怎么可能借钱给阿松?
阿松嘿嘿一笑说:“王聪平跟我说过了,他愿意花十万块,买下我这三间破房子。”
李阿大和放包子的顿时面面相觑。他们一齐惊问:“王聪平为啥要买你的房子?”阿松说:“阿大哥是知道的,我的房子在村末的山脚边,王聪平的父亲前年去世了,葬在东山沟,他说那个地方风水不好,想把坟迁过来,看中了我房子左边那块坡,但怕我不同意,就想把我的房子也买下拆了,让我迁到村中心再造两间新的。”
原来是这样。
李阿大气得跺一下脚,嘴里骂出声:“王聪平这小子,怎么偏偏这时候想着迁他爸的坟。”随后他拉过放包子的,两人到一边去商量。最后他们好像决定了一件事。李阿大走过来,告诉阿松,既然王聪平可以花十万买他的房子,那么他们愿意花十一万,买下他的房子。
“怎么样,多给一万,给我们吧。”
阿松有点愣愣地,他问李阿大,王聪平买房是为了迁他爸的坟,你们买我的房子干啥用呀?李阿大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个你就别管了。其实你也明白,你那三间破屋,根本值不了五万,现在给你十一万,总可以了吧。”
“好吧,我能多一万,当然很高兴,就给你们吧。但你们不能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