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她……被人拉下水了。”舅舅说到这里,手捂住胸口,说不下去了。
“什么被人拉下水了?你在说什么呢?”舅妈责备道。
舅舅极力镇定下来,喘着气说:“你们都知道我在8135工厂上班,但具体我是做什么的,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因为,我们这家厂不是普通企业,有些产品不是民用的,是国家定点生产,需要严格保密。但没想到现在阿玉去了一趟日本,竟带来这么一张表格,这说明,我做什么工作,我们研制的是什么产品,台湾也有人知道了,这是严重的泄密事件。这表格上面所列的内容,正是我们最近重点在研制的一种产品,不要说具体参数,仅仅是我们在研制,就不能让外国知道。但很明显,台湾的情报机构已经获得这个信息。而且看来,这个所谓台湾客商,应该有更大的背景。”
靳玉有点听出端倪了,她惊慌地问:“什么背景?”
舅舅严厉地教训道:“这次你去日本,我事先根本不知道。因为我的工作决定了只能两个月回一次家,你们也不能来找我。这不怪你们。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干这种坏事的,还能有谁,当然是帝国主义国家。现在你明白这事有多严重了吧?”
靳玉越听越糊涂,但越听越害怕,被舅舅如此训斥,不由得哇一声哭起来。舅妈心疼她,劝舅舅:“孩子不懂事,你就少说两句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不行,”舅舅坚决地说,“这份表格不能隐瞒下来,我一定要交给上级。”
舅妈问:“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我不能跟你们解释。这是国家机密。”舅舅收起表格,严肃地叮嘱靳玉,“这几天你跟国荣哪里都不要乱跑,老老实实呆着。那个王志远来问你,你就对他说,舅舅要考虑一下再答复。其他的就别乱说。明白吗?”
靳玉紧张地点点头。舅舅连夜回厂里去了。
虽然舅舅没有明说是什么产品,但靳玉知道自己闯大祸了。背后有帝国主义国家在操纵,这事非同小可,自己和汤国荣有可能要吃官司。回去以后,靳玉把事情给汤国荣一说,吓得汤国荣也呆若木鸡。“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就等着舅舅的消息了。”
两个人心慌意乱,到天亮没睡觉。一大早王志远来了。他知道靳玉去过舅舅家了,哪里坐得住,急急忙忙赶来打探消息。
“怎么样,你舅舅他,填了表格了吗?”他急不可待地问。
靳玉极力镇定,微笑地说:“我跟舅舅说过了,他看了表格,说还要考虑一下再作决定。”
王志远稍稍有点失望。他小心地催道:“你也知道,我姑夫那边在等着我们的消息。你能不能请你舅舅快一点?”
“这个我不敢催啊,我舅舅会马上有答复的。”
这时汤国荣忍不住插进嘴来,冷冷地问王志远:“这表格真的那么重要吗?”
“那当然,”王志远脱口而出,“要不然我们怎么这么急呢,我姑妈全家人的性命,都悬在这件事上呢。
汤国荣和靳玉都大吃一惊,同声急问:“那是怎么回事?”
王志远发现自己一着急说漏了嘴,连忙想否认,可是被汤国荣劈手揪住了衣领。汤国荣一改平时的温文尔雅,咬牙切齿地吼道:“王志远,你到底搞的什么鬼,这次我和靳玉是被你们诓去的,你们把我们当成什么?是不是工具?你到日本留学,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当了特务了?”
一听特务这个词,王志远吓得面如土色,急急摇手:“不不,我没有当什么特务,我只是……在为我姑妈家做点事。”
“那你姑妈一家都是特务?”
“不不,也不是,他们也是给人逼的。”
“那你把全部情况说出来。”
王志远闭上眼,无力地摇摇头。“你别逼我了,我真的不能说。”
这时靳玉把汤国荣拉开,尽量温和地问:“志远,我们都不是外人,为什么你不肯说真话呢?你去了日本,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一阵来你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从头至今一直那么信任你,你总不能永远欺骗我们呀。”
王志远顿时泪流满面。他哽咽地哭诉道:“靳玉,国荣,我对不起你们。但我也没办法,我要真说了,我姑妈全家都会完了。你们忍心看着他一家都被杀光吗?”
靳玉惊问:“是什么人要杀他们?”
王志远摇摇头:“这件事,你们无法想象的。我只是一个可怜虫而已。如果你舅舅不肯填那个表格,我就回不去,但他们不会放过我姑妈一家,也不会放过我,还有王勇和你们,都不可能幸免。”
汤国荣叫嚷:“别吓我们,你那是故弄玄虚。我们现在在中国,又不是在国外。”
王志远摆摆手:“可你们在那边吃过喝过了。”“那又怎么样?”“有人在你们的酒里下了东西。”“什么东西?”“是一种病毒。”
“什么……病毒?”
王志远喘了口气。“跟你们说实话吧,其实我堂哥王勇,得的根本不是什么霉毒,也不是在红灯区染上的,那是另一种神秘的病,是被人下药后病毒潜伏下来的。这种病需要经常用药,不然发作了就治不好。”
“天哪,这么说我们也染了这病了?”汤国荣和靳玉大惊。
“对,病毒已经在你们体内了,不信,再等几天就会发作。如果你们不合作,就不会找到解药。”
汤国荣急问:“这么说来,那个孙大哥,也是那边的人?”
“对,药都掌握在孙大哥手上。如果事情暴露,药的来源切断,你们还有救吗?”
汤国荣和靳玉还是有点不相信。王志远苦着脸说:“那你们就等等吧,犯病了你们就会相信的。”
王志远垂头丧气地走了。汤国荣和靳玉着急地讨论起来。“现在怎么办?”汤国荣问。靳玉咬咬嘴唇说:“让我舅舅填表格,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是不是要死啊?”
靳玉突然发起怒来,雨点般的拳头打在汤国荣身上:“都是你这个死鬼,偏要去什么日本办音乐会,到了香港还会回来叫上我。弄来弄去,他们的目的就为了把我骗去,让我中病毒,然后逼我舅舅情报。我恨死你了……”
汤国荣也是悔恨交加,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落入了这么大一个圈套。汤国荣两眼红了,拉开门冲出去。靳玉在后面喊:“你要去哪里?”“我找王志远去算账。”汤国荣向王志远家奔去。
王志远跌跌撞撞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青年公园时,突然从绿树荫中窜出一个人,把他拖了进去。正是王勇。
王志远见王勇浑身是汗,脸色苍白,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吓得忙问:“堂哥你怎么啦?”
王勇紧紧地揪着王志远的胸襟,大口喘息半天,才恨恨地叫着:“原来,我这病是被人给害的。那个袁一峰,到底是什么人,还有这个孙大哥,是不是一伙的?”
王志远一想坏了,难道刚才他说的话,被堂哥听到了?他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说实话:“袁一峰其实是我姑夫的弟弟,连我都被他诓了,以为你真得了性病。孙大哥是被人拉下水的,他并不是医药研究所的什么研究员,只是曾在研究所里当过杂工,因不务正业被辞退,成了城市里的无业游民,老婆也嫌他好吃懒做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回了乡下。暑假时他给了老婆五百块钱,才把儿子拉来,请汤国荣教拉小提琴。”
“可你们为什么把我拉进去呢?我对他们有什么用呢,要这样害我?”王勇非常激愤。
王志远叹口气。“堂哥,连我都是现在才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是那边有人盯上我姑妈一家,是因为他们知道我姑妈曾来自大陆,有个亲侄子就是我,我有个堂哥就是你,你有个表弟就是汤国荣,汤国荣有个对象就是靳玉,靳玉的舅舅叫梁国威,在一家代号8135的厂当工程师,这个厂生产的一种产品是军用的,外国有人就是想通过我们这些人,挖到这种产品的情报。”
王勇听了,开始不相信,认为王志远在撒谎。王志远叹口气说:“事到如今,这个计划要失败了,我们这些人都要遭殃。我还隐瞒干什么。”
“这么说,我真的上了你的当,要不是你说得天花烂坠,我哪会去日本呢。”
“可这能怪我吗?是你先提出想到日本去的。你为什么要主动给我写那些信?”
“那是童香叫我写的,她说如果我去了日本,一定会挣到大钱。”
“这就对了,你知道童香为什么这么撺掇你?她也早被拉下水了。”
“什么,这不可能。”
“我告诉你,童香的二祖公,是个国民党军官,解放前去了台湾。二祖公的儿子,就是她的堂叔后来去了u国,进了一个情报机构。这几年咱们国家改革开放,堂叔跟她取得了,给了她很多钱,然后叫她干一些事。她就是按照堂叔的吩咐,接近你,跟你谈恋爱,再怂恿你到日本去的。”
王勇更吃惊了,没想到自己的恋人也是间谍。“那这么说,童香和你姑妈那边的人,都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