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滔觉得自身难保,也没有力量去关照小舅子了,就算这小子在受苦,他也是自作自受,谁叫他好吃懒做喜欢呢。
桌上的四万块钱冷冷地看着他。王滔一咬牙,把钱揣进兜里,站起来走出去。
刚出酒店,看到街对面有一个人,闲散地抽着烟来回踱步,像是随意地走走。王滔一眼认出是朱健。
王滔心中一抖,怎么朱健会出现在外面?不会是巧合吧?朱健怎么有点若即若离,如影随形?难道是在跟踪自己?王滔不得不走过去,跟朱健打声招呼。朱健把烟头一丢,说声跟我来,就在前面急急走。王滔跟过去,那边停着一辆小货车。朱健钻进驾驶室,王滔也坐进了副驾位置上。
“朱健大哥,要去哪里?”王滔问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一个人。”
“看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货车在城里七拐八拐,然后就出了城,在国道上飞驰。王滔看朱健紧闭嘴唇一言不发,也就不再问了。货车在路上开了一个半小时,抵达了另一座城市。王滔很惊讶,这里已经是邻省的洛山市了,朱健为什么带他到这儿来呢?
小货车停在一个门外。下车后,朱健领着王滔一直往楼上走。到了六层后,看起来里面是个歌舞厅。朱健停在楼梯平台上,先向大门里窥视了一番,然后摘下自己的鸭舌帽戴在王滔头上,又把一副墨镜递给他,悄悄说:“里面靠墙第三排有个人,你悄悄把头伸进去看看,认不认得?”
王滔将墨镜戴上,将鸭舌帽压得很低,把头伸进了里边,向那边望过去,差点叫出声:“俞跃?”朱健连忙在后面一拉他,两个人就急匆匆走下来。
到了外面,王滔才惊讶地问朱健,俞跃怎么会在这里呢?朱健呵呵一笑说:“你以为他会在哪里?”“我还以为他被人扣着,关在什么地方,受折磨呢。”
确实不可思议,刚刚王滔发现,在灯光明灭的歌舞厅里,俞跃竟然西装革履,头发油亮,正得意洋洋地跟几个美女在交谈。其中一个美女还坐在他膝头上,两个人表情放肆。看上去,俞跃确实像个浪子,在这风月场中正如鱼得水。
朱健是怎么得知俞跃行踪的?他向王滔介绍,其实早在俞跃进厂打工前,朱健就知道俞跃经常来这玩。朱健经常开车送货到这个市的企业,有时当地的老板也会带他到这里唱唱歌,放松一下。朱健在这里经常看见俞跃。就在昨天,朱健开车路过这里,又看见俞跃进去了。所以他估计今天俞跃还是会到这里消谴,就把王滔带到这里亲眼看一看。
王滔更奇怪了,问道:“朱健大哥怎么知道,我正在找他?”朱健说,这是龙建良向他说起的。
“龙建良……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这不是更奇怪吗,朱健不是亲口说,对龙建良要小心吗,龙建良为什么偏要跟朱健说起俞跃呢?朱健说:“昨天在厂里龙建良找我调车,不知怎么说到了你,他说你这几天正窝心呢,小舅子欠了上百万的赌债,被人家给扣了,生死不明。我马上想到,这肯定是你小舅子在耍滑头,诓你说他被人扣了吃苦头,而他其实在潇洒着呢。”
王滔心中也来了气,俞跃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伙同女朋友绑架了姐夫的父亲,在姐夫面前还装死装活,好像面临灭顶之灾,其实他在吃香喝辣,快活似仙。不过王滔也想弄清,朱健到底对龙建良是什么态度。他问道:“朱健大哥你说,龙建良究竟是怎么个人?”
朱健哼了一声说:“你还看不出来吗?龙建良跟你小舅子是一伙的。”“一伙的?”“对,他们都给一个老板搜集情报的。”“这个老板是谁?”“这我不必说。你应该清楚,敢于算计同心企业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这种老板会是小角色吗?其实说实话,我弟弟培勇肯定心中有数,只是不能公开跟对方较量,只能小心防备。”
这倒也是,朱培勇在这条道上走了那么些年,有哪些对手,心中早已有一本账,哪个对手会伸出黑手来挖货,也是有预感的。但王滔还是不太相信,龙建良会投入到姐夫的对手那里去。可是朱健说:“人是复杂的,龙建良虽是培勇的小舅子,但他肯定有某种目的,手心朝外了。比如有什么把柄被人家捏着,也或者跟你小舅子一样欠了赌债。你的小舅子可以绑架你父亲,培勇的小舅子,又有什么不可能做的?”
对呀,人心隔肚皮,这世上出亲人的坏蛋多着呢。
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应付?自己的小舅子和朱总的小舅子合起伙来,处心积虑要搞情报,偏偏自己是这些情报的掌握人,被当成第一目标盯上了。情报吧,出了朱总,不吧,又在替朱总硬扛,代价却是自个的。这冤不冤啊。
王滔把这份苦恼说出来,请朱健给个主意。朱健说:“这事确实让你为难。不过我劝你先不要跟培勇去说,既然别人现在主要找的是你,最好你在自己手上解决。”“我该怎么解决?”
朱健沉吟了一下,说:“看来,还得我也插一手。这样吧,这事就交给我了,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你摆摆平。”
朱健开车往回赶。
王滔回到家,发现老婆俞莉不在,桌上放着一张纸条,说她去娘家了。俞莉现在都不敢直接给他打电话,有事出去就留纸条。没想到哇,自从王滔参加了新厂工作,竟卷入了一场黑色的纷争中,闹得连夫妻关系也到了崩溃的边缘。王滔心中充满了恨,既恨小舅子,更恨那个幕后的人物。这个家伙为了谋取同心企业的核心机密,根本就不管别人的悲喜,实在是太恶毒了。王滔现在想的是,朱健大哥能帮到自己吗?这个平时看起来有点窝囊的人,不会是空口说大话吧?
然而王滔没料到,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更玄。
两天以后,王滔下班回到家,从电视里看到一条新闻,邻省洛山市的著名企业家万国峰,在他自己六层的办公室跳窗,当场身亡。警方暂时认定他是自杀。
王滔也并没有在意,因为这人毕竟是邻省的,根本不认识,也没听说过。这种人自杀能上新闻,无非是有钱有地位。但正在此时手机响,是朱健打来的,问他有没有在看12频道的新闻?王滔说是的。“是不是看到,有个万国峰自杀了?”
“对。”
“听说过这个人吗?”
“没有。”
“这很正常,他不是我们省里的,而且以前也只是搞煤炭的,跟你们不是一个行业。不过,此人最近就是想上马一个钢管企业……”
王滔脑子里一闪。“你是说……就是他……”
“明白了吧,他就是你小舅子的老板。”
王滔急问:“那他……为什么跳了楼?”
朱健哈哈一笑,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你以后的危机,要小一些了。”电话匆匆就结束了。
霎时,王滔目瞪口呆,恐怖万分。朱健说他不知道,可王滔能听不出来吗?这事肯定就是朱健干的了,要不然朱健为什么特意打电话来提醒他呢?上次朱健答应想办法把这事摆平,原来用的是这样凶悍的手段呀?太难于想象了,朱健是用什么方法,让万国峰在自己办公室跳楼呢?
王滔感觉到,朱健这人更不寻常,肯定比小舅子和龙建良更厉害。想想平时他笑容可掬,貌似和善,也平平淡淡的,没想到做起事来斩钉截铁,心狠手辣。更令人惊叹的是,杀人不见血,连警方都认为死者是自杀,可以想象其手法诡异,有多么高明了。
朱健不是等闲之辈。王滔不知是悲是喜。但肯定不是好事,因为这场商战发展到现在,终于开了杀戒。
对万国峰的自杀,王滔给与密切关注。第二天他下了班就在家上网,搜索这方面的信息。在他们省的网站和论坛上,居然都没有这方面的内容,肯定是有意封锁了,防止流言蜚语不负责任的传播。只有在别省一个小论坛上,找到了一个帖子,作者怀疑万国峰不是自杀,而是死于谋杀。但也只是提出了一些疑问,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王滔越看越吃惊,感觉不可思议,朱健到底使了什么奇法,让万国峰的死没留下任何线索,只能让人们瞎猜。他决定给朱健发个短信,试探一下。短信的内容是:真是你摆平的吗?什么方?
朱健的回信很快来了,只有一句话:好奇害死猫。
王滔吓了一跳,这话的意思他明白,分明在警告他别打听。
正在这时门响了,王滔一回头,发现是俞莉回来了。俞莉的脸色一扫前几天的阴郁沉闷,显得轻松多了,开口就说:“好了,没事了。”
“什么没事了?”“我是说俞跃。”“俞跃怎么啦?”“你还不知道呀。俞跃不是硬向你要什么资料吗,那是一个叫万国峰的老板逼他做的,俞跃就是欠了他的赌债,现在这个人死掉了。”“你是说,这个老板死了,俞跃的赌债就不用还了?”“那当然。”“不可能吧。”“怎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