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波澜
这件事情自然是不需要宋清颐亲自去督办的,老郑头拍了拍胸口说交给他了。
而宋清颐的注意力则放到了惠城送上来的材料上。有乞儿沿途给他传信,宋清颐对于那些矿料的进程很是清楚。
矿料从惠州出发,惠州地处西南,矿产丰富,但是于琉璃原料来说它并不是一个富裕的矿地,虽然有产量,不过产量和矿石的质量都只能算中等,偶尔能开采出一些优质的矿石,奈何数量不多。也因此惠州当初报上矿料特异时,宋家这边并没有怀疑。
出了惠州,就会进入宜宾地界,惠州往锦州,这是必经的水路,大约一日路程才会上岸——因为行船的关系,乞儿并没有传来这一日的相关信息,下一条就已经是他们出了宜宾,进入珲阳的消息。
珲阳之后是怀集,然后冒腾,泽州之后就能进入锦州地界,不过本朝疆域辽阔,连带的州府范围也大,等他们真正到达锦城城门估计还得花好些时候。而此刻吸引住宋清颐目光的是冒腾这个地方。
冒腾这个地方对于宋清颐来说是一个非常熟悉名字,因为在上一世,这个地方在不久之后出了一件大事。
上一世,冒腾出了一群路盗,盗了官路上好大一批商货与官资。太平盛世这样的事情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官府大为重视
不过这事让宋清颐记得是因为宋家的矿料是也是被抢的其中之一,而且最后被大部分追回了,当时宋家的人只觉得庆幸,也更加觉得这份矿料自有一份运势在。
现在宋清颐看着乞儿们传来的信息心中不禁想着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一定的。
宋清颐返回宋家时已经过了晚膳,听华玨说齐母与齐润云的二弟已经到了。当下吩咐晚膳摆在院子里,既听风赏月,也防止房里各种饭菜味道混合让齐润云不适。自己则先去和父亲回禀了窑厂的事情,以及惠州矿料的怀疑之意――周德宝一插手最起码让他有了借口可以跟父亲说明这次的矿料有问题。
等宋清颐回到水榭,琉光、灵宝他们已经把晚膳布置妥当,就摆在了房门前面朝活水湖的一个亭子里。晚风拂柳,蛙叫蝉鸣,再熏上一炉驱虫的香,倒比屋里用餐文雅舒适许多。
齐润云已经许多日子不出门了,偶尔会起来也只是在屋内走走,烈日炎炎,再加上孕吐,让他的体力大大下降,宋清颐也怕他中暑,就只劝他在日头没那么毒的午后敞着窗户走动一下。
今日因为母亲和二弟的关系,齐润云也坐到了凉亭中。凉亭通风,食物的味道几乎没机会囤积,驱虫的香也是大夫特地配的没有什么味道无害的草药,这些都使得齐润云的脸色比平时看着好了许多。
“母亲,这几个菜都是这边厨子的拿手,您试试看。”齐润云夹了一筷子跟前清爽的香油笋丝和麻酱淋鸡丝,嘴角清浅地对齐母说完,转而对着自家二弟也一般。“二弟也试试。”
宋清颐坐在一边,看着自家正君忙碌,也不出声只是安静地把小馄饨和其他一些齐润云能入口的食物夹好放在他跟前的小碟子上。一开始齐润云只是习惯地吃起来,后来发现自家母亲和二弟都用一种欣慰又难言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明白过来,耳朵一热,手上下意识地在桌子底下戳了一下宋清颐。
“你吃。”声音虽然小,但离得近,宋清颐也听得很清楚,知晓他这是不好意思在亲人跟前表现亲密。
哪想齐母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就吃这么些吗?”虽然对于宋清颐这么细致照顾自己儿子,齐母很是欣慰,但是看着来去宋清颐只夹那么几样菜,就知道之前说得孕吐厉害,食不知味并不夸张了。“端瑾,这院子有小厨房吗?明儿母亲亲自做几个临雨小时候喜欢的菜试试。”上次归宁之后齐家人也开始叫宋清颐的字。
宋清颐请齐母来的目的,不过是这个,听了这个话自然很是欣喜:“母亲,本不应让您劳累,不过临雨现在这个情况,只得麻烦母亲了。”
齐母摆摆手:“一家人,就不用说这些了,临雨愿意为你吃这份苦,母亲自然只能帮着他。”长子嫁人孕子,齐母其实心中有些不知道什么滋味,不过见自家孩子过得幸福,再多的话也不能说出口。
就这样第一日齐润云陪着自家母亲和弟弟尝了尝宋家厨子的手艺,第二日宋清颐就吩咐收拾出了小厨房给齐母使用。那日一早齐母亲自掌勺,煮了一碗简单的面食,分量不多,端到齐润云跟前。
那会儿宋清颐也还在家没出门,闻见一丝蒜香混着酸涩的味道,当下觉得口中生津。“这是什么?”
“这是我老家的面食,小时候临雨很喜欢,我今天做了一点给他试试。”齐母跟着端面的下人一起进来,听见宋清颐的疑惑顺嘴就答了。
宋清颐听说了,回头去看自家正君果然发现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欣喜怀念还有跃跃欲试。笑起来,亲自接过下人手中的碗端给齐润云:“那就试试吧,我感觉都看到你馋嘴的样子了。”
本来看着面的齐润云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清颐,竟然难得表现出一丝嗔意。
最后那小碗用蒜末香醋小葱拌起来的面被齐润云吃完了,一点没觉得反胃和不适,甚至吃完了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宋清颐大喜。
“多谢母亲。”激动之余看见边上松了口气的齐母,宋清颐当下一鞠躬,对齐母道谢,让齐母好笑又感动。
齐润云的饮食问题终于因为齐母的到来大有改善,虽然还是接受不了太多的食物,但起码鸡鸭鱼肉各种食物都有些均衡的摄入了,不至于像之前一日也就吃那么一两口。
自家正君的孕吐问题得到了改善,而齐父也终于安排好工坊的事务,来到了宋家,匆匆个齐润云碰了一面。彼时因为齐母,齐润云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善,放心之下就和宋清颐一起上了窑厂。
纯青炉火,灌蜡之法,新的“麒麟驾云”准备在即。不过因为新的窑炉还是在垒,所以齐父到了窑厂先和原本宋家那位会灌蜡法的匠人师傅研究了一下之前那尊“麒麟驾云”,看是用什么样的造型与手法能更加凸显其气势与尊贵。
“麒麟驾云”是取自前朝典故,有麒麟驾云自东而来,秉佑明主,圣福天下之说,当初这个典故印证的正是本朝开国□□揭竿一事,因此这个前朝典故到了本朝就成了祥瑞之照。这个典故在民间的传说一般都是麒麟威武迈步,脚踏祥云的造型。不过宋家这尊“麒麟驾云”却是一个趴卧之姿,怒目威严,身下是堆叠的祥云,身后狮尾贴在腿边,尾端蓬松的毛发根根分明。但是因为阴刻的模子没法做到那么细致,使得尾巴这里的精致度有些薄弱,这也是为什么宋清颐想到用灌蜡之法的原因。
这边有条不紊地为着接下来的事情忙碌,另一边被更改了轨迹的人因为这些改变而变得焦躁起来。
锦城郊外一处民宅,苏家三少独身一人慢慢地踱了过去。宅子不新,地方很大,守门的是一个苍老的瘸子。那瘸子一看见苏泞就开了门,让苏泞走进去。
走进三进的内院,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如果宋清颐在,就会发现这女子竟然就是应该已经出嫁的罗杏涓。
罗杏涓原本有张明艳可爱的脸,五官不多精致,却也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只是此时看她,却不复那些让她出彩的特质,明明年纪不大,却被脸上愁苦的表情坏了唯一的那点秀丽。
“你来了!”罗杏涓的声音有点哑,似乎好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的样子。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没有等苏泞的回答,而是接着问道。
“你可以自己去打听,宋清颐他现在正君有孕,每日里都亲自去市集上给他带吃的,但凡有人问,他都得意非凡,可见他对这个正君和即将到来的嫡子有多喜爱。”苏泞并不在意罗杏涓现在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只是摊摊手很平和地说道。
果然见罗杏涓愁苦的脸上闪过一丝怨恨。
“其实,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我还可以告诉你,你家把你这么快嫁掉,这其中不乏宋清颐的手脚在内。我可是知道你回家不久后,宋家先后去了两批人往你老家。”苏泞其实并没有证据,他只是知道这么件事,却不能保证派出去的人和罗杏涓被逼嫁一事有关,不过不可否认,他心底是这么认定的,毕竟罗杏涓这一嫁,他在宋清颐身边埋下的最能牵制他的一颗棋子就废了。
罗杏涓一听,双手一阵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见其心中的愤怒。
“你说的是真的?”重新问了一遍,但是罗杏涓已经不是在疑问了,她只是有些不可置信,明明……明明半年之前她的师兄还对她爱逾深重,结果不过是一个他从来不重视的正君,竟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而苏泞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半晌之后,罗杏涓咬着牙从齿缝中憋出一句话:“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了!”
负心之人必要付出代价!
这么想的罗杏涓完全忘记了她自己做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