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颐被那叫声惊得站不住了,几步迈到门前。
“临雨?临雨!你们把门开开,让我进去。”
早有一边守着的下人过来拦着宋清颐要擂门的动作。“少爷别这样,产房不净,您别进去了!”
灵宝和斯年都是齐润云的贴身小厮,这会儿都在房内帮忙,这些拦阻的下人都是甚少在跟前伺候的,因为摸不清楚宋清颐的脾气,既不敢用力去拦,也不敢放行。
“让开,灵宝!斯年!过来给爷开门。”宋清颐也不敢真去用力擂门,就怕影响里面老大夫的动作。只得叫着灵宝他们过来开门。
“好了,端谨你这样大吵大闹会影响里面的,就算你要进去,你打算这幅样子去吓你媳妇儿吗?”还是宋母看不下去,在后面说道。
母亲的话让宋清颐顿了一下,是了,他现在手上上着手铐,进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让临雨担心。不过让他不进去对着门板,宋清颐又觉得自己心惊的厉害,上一世临雨就是在生产时没掉的,让他就这么在外面干等,他觉得不等孩子出生就他就该崩溃了。
看着自家孩子这么慌神地团团转,送老夫人摇摇头。
到是宋清颐总算想起来找那两位衙差商量,幸而这两个看守的人对情况有数,倒也没为难,在管壁递上一个丰厚的荷包之后很是爽快地给宋清颐解了锁,不过也说了等宋清颐的正君生产完就要重新锁上。
等宋清颐回到产房门口,已经能听到房里传出的声响了,大多是老大夫指挥的声音,偶尔才能听见一两声临雨压抑的叫喊。
宋母一见他的样子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以前说让你娶,你不愿意,现在倒知道疼人,回家不见到你想到,这会儿倒是怕吓着媳妇儿了。”
宋清颐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笑,心中知道母亲也就是嘴上抱怨,否则就不会一直在这边守着。当下过去抱了抱自家娘亲,像小时候一般在肩膀上蹭了蹭:“娘亲事急从权嘛,媳妇儿疼娘亲也要孝顺,以后我和临雨一定好好孝顺您。”
“行了,行了,去吧。”虽然嘴上嫌弃,但是宋母还是按耐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她的儿子已经许久没有和她这么亲近了。
宋清颐这次没让人拦着,管壁已经把人挥开了——这会儿家里主事的主子就两个,连宋老夫人都不拦着了,他们哪里还会不那么不长眼——门敲不过两下,灵宝就从里开了门,不过还是阻在门口,但是门内的血腥味却已经扑了出来。
声音清晰而出,落进宋清颐耳中却只剩那若有似无的几声□□。
灵宝的脸色有些白,看着宋清颐的神色也有些急,“少爷,少君不让您进。”
宋清颐可以不顾其他人硬闯,但是齐润云的话却让他冷静了一下。他大约能猜到这人的心思,怕自己担心,也怕他受不住孩子出生的血腥场面——毕竟他在齐润云有孕后表现的无比在意——但自家正君哪里知道看不见他,自己心中更加惶急。
“少君现在如何了?”按耐下来情绪,宋清颐先问了灵宝情况。
“老大夫说残留的毒素对孩子有些影响,所以少君生产会辛苦,胎动比较剧烈,小少爷是提前要出来,少君的盆骨还没松开身体还没完全做好准备,有难产的可能。”
灵宝的每句话听在宋清颐耳朵里都是触目惊心的恐惧,当下他深吸一口气,“我要进去,你别管,去忙你的,少君那我会安抚。”
灵宝听了一开始还有些着急,后来听见身后一身破喉的嘶哑□□,赶紧回身进去,顾不得宋清颐了。
宋清颐也听到了,随着灵宝一起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不过是外室而已,血腥味却更加清晰浓重,宋清颐转进内室就看见齐润云被扶着跪在床上靠着斯年的支撑挣扎着用力,老大夫却在他腰侧扎针,每扎一针,齐润云就梗着脖子僵硬地□□着,而脱了外衫仅一件单薄中衣笼罩的肚子正剧烈的起伏着,时不时能清晰的看见它扭曲地动静,□□的下身更是不时滑下血丝和水迹。
齐润云腿间垫着不少白色的布垫,衬着血迹更是触目惊心,而灵宝则不时带领的下人们去清换那些被血迹和汗液打湿的布垫。这样的景象让宋清颐突然间腿软了一下。
不过上一世齐润云独自挣扎他却无能为力的景象闪过脑海,宋清颐颤了颤,才振作起精神上前。
斯年已经注意到自家少爷,而齐润云则是已经无力感受外界。
小心地乘老大夫停手的功夫和斯年换了手,齐润云有所感觉地睁眼,但是目不聚焦,“端谨?”
宋清颐怜惜地亲亲他满是冷汗的侧脸:“我在。”
“别看!”摇摇头,齐润云想让他出去。说不清是不想宋清颐看见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还是不想让他看见孩子出生这么血腥的场面。
“我不看,我就抱抱我媳妇儿,媳妇儿这么努力给我生孩子,我心疼。”宋清颐抱着齐润云都能感觉到他疼得打颤,心中也疼得厉害,按照老大夫的要求把人又架高了一些,才贴着齐润云的耳朵说道。这会儿宋清颐已经是和齐润云一起跪立在床上,不过因为他比斯年高,所以齐润云依靠得更加省力一些。
又一波疼痛袭来,宋清颐能感觉到怀里人整个绷紧了,半晌才松软地靠近他怀里,“好疼!”耳朵里听进了宋清颐的话,齐润云却此时才能反应过来它们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前头只有努力一个念头的齐润云心中却涌出一股子委屈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媳妇儿最棒了,小东西让你疼,我一会儿帮你打他屁股!”能让自家这个冷淡的夫人委屈到喊疼,宋清颐不知道此刻他承受的疼痛有多大,只知道自己已经心痛得快受不了了。
哪想听到宋清颐这样说,齐润云反而笑出声,虽然很快被痛呼掩盖过去,但宋清颐确认自己真的听见了。他家这个冷淡到表情都鲜少的夫人真的笑了。
“不许你打他!”这一声倒是有力非常,是老大夫停了扎针的动作,让他缓了一下劲。
宋清颐抬头看向跟前的老大夫,嘴仍旧朝着闭眼和他讲话的齐润云哄道:“好,好,好,不打,以后我就教他端茶递水好好孝顺他阿爹。”
“针已经扎完,我让人给床上绑上带子,一会儿给少君抓着借力。孩子出来的早,少君身体还没完全准备好,立着产子,多少能给些助力,就是少君会疼一些。”老大夫接过下人递来的布巾擦了把汗,把情况给小夫夫们解释一下。
“我知道的,大夫让我相公出去吧。”齐润云睁开汗湿的眼睛,这会儿精气神已经好了许多,显然扎在腰上的针不好受,而宋清颐的到来也给了他一些鼓励,只是后面的场面他真不想让他看。
“胡说,我要留在这里,看着你把小东西平安生出来!”宋清颐哪里容得他这会儿还让自己出去,嘴边贴了贴齐润云的脸颊,反驳道。
没等齐润云回话,老大夫就先说话了,“不用了,他明显比你这个小厮让你靠着舒服,何必麻烦,你给他生孩子,让他给你靠一下也不过。”老大夫是个医者,最不忌讳所谓为人夫不进产房的说法。
“你看,大夫都说了,你就不用再说了,乖乖省着力气把小东西生出来。”见齐润云再度闭上眼表情忍耐,宋清颐就知道又一波开始了。
后面齐润云也没再劝说,他虽然愿意怀孕产子,但心中其实始终有着畏惧,这个时候有宋清颐在场不得不说也是一种依靠。
宋清颐撑着齐润云,看着他在疼痛和缓冲中反复,心疼早就压过了恐惧。
齐润云这一次生产经历了两天一夜,等到小东西成功滑到老大夫手中的时候,他已经气若游丝,直接昏睡了过去。
就是宋清颐也已经两股战战,几乎脱力,甚至不敢去接被清洗干净报过来的孩子,就怕自己手上没力气摔了孩子。
孩子刚出身,黑红黑红的,五官更是皱成一团,而且因为生产时间久,头部更是被挤压的有些长,整体看上去有些奇怪,更遑论孩子肩膀上有个暗红进黑,李子大小的肉瘤。
宋清颐眼前一黑,第一反应是幸好齐润云生完就晕了。
“大夫?”宋清颐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即使如此都掩盖不住他声音中的颤抖。
此时产房里悄无声息,孩子的情况让所有在场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大夫是最早看见那个肉瘤的人,他心中对于这个情况有过假设,倒没有其他人那么震惊,只是之前他兼着接生一事,没有闲暇检查。
听见宋清颐问,老大夫净了手,示意他稍等,随后检视了一番,才说道:“这是遗毒,少君身中虫毒,因为有身子拔毒慢,多余的没来得及清除的毒素应当都在这里了。”余毒未清自然会对身体产生影响,齐润云用药茶拔毒,效果缓慢,毒素却没对他有任何影响,显然是因为那些毒素都被集中到此处了。
明白了大夫的意思,小东西这丑陋的样子在宋清颐眼中也可亲了起来,只是他怕刚刚生产完醒来的齐润云看了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