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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家大宅,东厢房的客厅里。
几位香港老板围坐在一张精雕细琢的紫檀木桌旁,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标枪一般的私人保镖。
如同他们这样的人,时常在珠三角、包括东南亚一带活动,过境的频率就跟洗澡一样,倘若不带上保镖,根本就是两条腿行走的肥羊。
“各位,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不大会儿功夫,宫长青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家伙什儿,一步一顿的从后屋走出,宫夫人跟在他身后。
几位香港老板一看他这举动,就知道这所谓的镇宅之宝,非同小可,一个个迫不及待的瞪大眼睛。
宫长青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檀木桌上,左右手相互晃了晃,确定已经放稳后,才笑着说道:“各位,请看……”
说着,慢慢地揭开了黑布。
“这是……”几位老板的眼睛越瞪越大。
“一口瓷罐。”有老板突然说道。
“庸俗!”立马就被旁边人批判了一句,道:“釉色白中闪青、莹润透亮,纹饰构图丰满,多而不乱,明显就是一尊元青花!”
“这么大的元青花?”有人诧异。
“确实,器型如此巨大的元青花,简直闻所未闻!”
“你们看中间,还有人物纹……”
“天呐,青牛,老叟,拜将,这是……老子出关图!”
“不得了啊,竟然绘有老子出关图,那研究价值可就高了!”
“是啊,寻常人哪里敢造这样的器皿,这绝对是重器,非官家不能造!”
“怪不得宫老板说是镇宅之宝,就这样的宝贝,谁要是能收藏一件,简直做梦都能笑醒啊!”
众人仔细观摩,虽然心里好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但还是很有分寸的没去下手,只是站起身来,把脸贴了过去。
这几位香港老板可都是老油条,收藏圈里混出名的人物,宫长青见他们都一个个的都露出如此神色,就知道老爷子的评语果然没错,当真是一件稀世珍宝。
他等了几分钟后,才说道:“各位老板都看清楚了吗,不知道能出个什么价?”
“你要卖?!”
几位老板大惊,不约而同的扭头望向他,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像这样的宝贝,真正搞收藏的人,是不可能拿出来卖的,因为实在太罕见了。
原以为他只是拿出来给大家掌掌眼,哪里会想到他居然有意出售,一时间,众人的眼神全都一片炽热。
宫长青笑了笑,道:“主要得看价格是否合理。”
“真卖啊!”
几人大喜,摩拳擦掌,相识一望后,眼神里都透着股警告意味,似乎在说:不要跟老子抢!
“宫老板如果真舍得割爱的话,我黄某人愿意出价十万人民币,拿下它。”
第一个人开始出价了,其他人静观其变,大家都不傻,没人跟着起哄,全都下意识的望向宫长青,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端倪。
十万?宫长青心里一惊,第一口价居然就这么高,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要知道十万人民币可不是小数目,他从二十八岁开始经商,用了二十多年时间,也不过积攒下几十万的身家。
而这一口瓷罐子,居然就抵得上他数年的奋斗。
但毕竟是生意场上历练下来的人,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从没听说过做买卖能一口价成交的,他心知肚明,这玩意儿绝对不止十万块。
他这模样一摆出来,在场的几位香港老板还真有些吃不准。
这时,另一人开口了,“黄老板的出价确实不低,但老话不是说得好嘛,千金难买心头好,鄙人就是喜欢这类罐子器皿,这样吧,我稍微加一点,十二万。”
与出一辙,大家再次齐刷刷的望向宫长青。
而宫长青依旧笑而不语。
“十四万!”
宫长青还是无动于衷。
“十六万!”
“十七万!”
“十八万!”
“好了,各位,我说一句……”宫长青终于出了声,笑着说道:“不瞒大家说,刚才西厢房那边有只双耳瓶,就摆在正中间的位置,想必大家都见过了,就那只瓶子,我在香港的朋友就报过十五万的价格。而我家老爷子曾说过,那只瓶子和这只罐子,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们的出价太含蓄了。
当然,生意场上嘛,向来真真假假,特别是议价的时候,那只双耳瓶香港那边确实有人给他报过价,但不是十五万,而是十二万。
几位香港老板听罢,不由纷纷蹙起眉头,十八万的价格已经不低了,这年头舍得花十八万去买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罐子的人,能有几个?
要知道十八万,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香港,都能买下一幢楼花。
有两人甚至已经开始摇头,示意自己退出,他们虽然也爱好收藏,但主要还是将此作为一条财路,假如十八万买回这只罐子,放到香港市场上,以如今的行情实在没有什么利润。
而他们此次携带的现金又十分有限,何不拿着这笔钱,去隔壁挑选一些更具利润空间的东西呢?
再说了,没听人家说吗,十八万还不卖呢!
当然,也有几人自持身家丰厚,看中的是长远利益,并不急于马上出手,因此还没放弃。
“宫老板,我最后出个价,不行就算了,二十万!”
在这个阶段依然直接加价两万,显然是真存了最后一搏的打算,大家都下意识的望向宫长青。
他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就算我愿意再加个一两万,也肯定没戏?”有位老板苦笑一声,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一时间,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望着这副局面,宫长青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而站在他身后的宫夫人,更是不留痕迹的掐了他一把。
二十万啊,再加个一两万,就是二十二万了!
吓死人的价格,宫长青其实早就动心了,但他不敢答应啊,因为这个罐子不是他的。
所以别看他表面如常,内心正在极度纠结中,他想问题远比自己妻子更全面,这只罐子的存在,女儿是知道的,那天吃饭的时候,她也在,如果真黑了这只罐子,女儿会怎么想?
那毕竟是她的心上人啊!
一边是大笔的财富,一边是女儿的尊重,失去任何一个,他都感觉心里在滴血。
而就在这时,现场几位香港老板中,始终没说话的一位,突然开了口,“一口价,三十万蚊,我拿走,不然你就自己留着。”
“三十万!”
宫长青心头猛造重击,屁股上也被人狠狠地扭了一把。
“我就说嘛,林老板今天怎么不吱声,原来是真看中了,等着最后一锤定音呢。”
“哈哈……林老板果然有魄力,在下佩服。”
几位香港老板相视一望,笑了笑,意思很明显,不会再有人出价,这个价格已经匪夷所思,足够开间工厂了。
“点样,宫老板?”被众人称作林老板的,是一个胖嘟嘟的中年人,一米六几的身高,头发微卷,很不显眼的一个人,此时笑眯眯的望向宫长青问道。
“老头子!”宫夫人急得团团转,三十万啊,他们十年都未必能挣到,现在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生怕他脑子一热给回绝了,忍不住的插了句嘴。
宫长青深吸一口气后,咬了咬牙,道:“成……交!”
这是一个他实在无法拒绝的数字,他已经想通了,女儿即便怪他一时,也不可能恨他一世,毕竟是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家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包容。
再说了,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喜欢她。
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哈哈……”林老板收获心爱之物,满心欢喜,大笑道:“那就多谢宫老板,多谢诸位了,多谢晒。”
他们这次全是现金拎过来,三十万当面点清后,那只老子骑牛罐,就被林老板收入囊中。
其他人倒也没有空手而归,又回到西厢房那边,一人挑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物品。
总之,一副皆大欢喜的局面。
临近黄昏的时候,几位香港老板准备告辞,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留宿在宫家,晚上的活动早就安排好了,准备回到下榻的酒店,开始京城之行的夜生活。
“几位慢走,下次再来京城时,一定要到府上做客。”宫家两口子亲自为他们送行。
“好说好说,不过下次来了,宫老板可不能再耍滑头了,有几样宝贝明明舍不得卖,还故意把价格抬那么高。”
“哈哈……”宫长青大笑,道:“一定,一定。”
院门被打开。
“诶,黄老板,走啊。”
前面的人站在门口不动了。
“我……”黄老板心说,你他妈来走一个给我看看。
“怎么回事?”众人见他这副样子,全都不明所以,随即踮脚一望,然后直接傻眼了。
此时外面的巷子里,黑压压的人头一片,全是那种二十左右的小青年,约莫不下五十人,把整条巷子都给堵死了。有站着,有蹲着的,还有直接坐在地上的,有几个居然坐在他们的汽车引擎盖上,齐刷刷的望着他们。
“宫老板,这……这什么情况啊?”
几位香港老板都被这阵仗给吓懵了,这种场面对于他们来说实在不陌生,香港街头时有发生,而通常来讲,接下来必然会有场乱斗,就算不死人,多半也会废掉几个。
实在没想到内地居然也这么乱啊!
宫长青同样吓了一跳,心想:你他妈问我,我问谁去啊?
不过在自家门口发生这种事情,他肯定是要出面处理一下的。
示意众人后退,宫长青向着门外走去,刚准备问问找人情况,不曾想堵在大门旁边一群小青年,直接让出了一条通道。
宫长青大喜,直接走了出去,后面的人居然也主动让开了路。
虽然搞不清什么状况,但只要对方能让道就行,对着里面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出来了。
离院门最近的黄老板会意,笑着点头,正准备走出去,却哪知一群小青年又围了上来,直接把门堵死。
“什么意思,凭什么他可以出去,我就不行,歧视我们香港人吗?”
黄老板气得火冒三丈,但又不敢发作,试图跟他们讲道理。
这时,站在他跟前的一名小青年,几乎同他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的回道:“把东西放下,你也可以出去。”
“……”黄老板不由一阵无语,道:“这是我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放下,付过钱的!”
小青年撇撇嘴,道:“那我不管,东哥说了,只要是这院子里的东西,一片叶子都不能带出来。”
“我艹!”
黄老板傻了,心想那我一堆东西岂不是白买了,十几万花出去了啊,带着哭腔问道:“东哥是哪位大佬,能不能打个商量啊?”草莽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