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下一片松软,柔和的阳光顺着身侧的窗帘缝隙里面照进来,温柔地映在脸上,身上的被子似是比平时更加松软,蜷在被窝里整个人暖洋洋的,莫名的觉得今天格外美好。
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说不上是何种气味,带着点温暖,带着点陌生。周身笼罩在这气味里头,竟生出来一种绵柔的安全感。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后,脑中突然惊醒:陌生的气味?我赶紧睁大眼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房间布局陌生中透着一丝熟悉,并不是我家里的卧室,更不是清冷的病房。拍打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后,才记起来这是权煜的家里。
这不回忆不要紧,脑子一旦开始转动,昨晚的事情便再次映入脑海,睡前我记得我是连人带被子滚在床底下的,怎么现在好端端的睡在床上了?或许身体是诚实的,应该是觉得地板不舒服自己爬上来了吧。
醒来是醒来了,可是却不敢打开这房门去面对权煜,虽然一直强迫自己深呼吸,想要消除权煜留给我的紧张感,可是一想起权煜还在外头,昨夜的种种还是一个劲儿涌上脑海让我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更要命的是,躺在他躺过的床上,鼻息间全都是权煜的味道,那种淡淡的香味,总是会让我跟昨天的深吻联系到一起。然后脸颊开始变热,再后来耳朵和脖子也跟着烧了起来,脑子里头一片混沌,越是想保持冷静,就越是有好多个小人在脑袋里面嗡嗡的吵闹。
不知道推开门后是以一种怎样的语气同他说这第一句话。未等我纠结太久,门上传来敲门声,权煜的声音紧接着传进来,“甄柔,你醒了没有?”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瓦解了我对自己的心理建设,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怕他进来看到我这副尴尬的样子,干脆将脑袋重新藏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权煜许是知道我故意不出声的,自顾自说道:“你的衣服都在你的家里,我这里没有什么你能换洗的,所以昨天我去给你买了一套衣服,你今天上班穿吧,贴身衣物我已经给洗过吹干了。我给你放在门口,一会你自己出来拿。”
听他的语调跟往日并没有不同,我拼命稳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听脚步声走远了以后,飞快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然后迅速拿起衣服后再次锁上房门。
等我将袋子里的衣服挨个拿出来放到床上以后,我真是找个洞钻进去的心都有了。规规矩矩的衣服中间夹着一套白色的内衣,摸着那丝滑的面料就知道不是便宜货色,而且居然还带着蕾丝边,让我的老脸不禁如火烧一般滚烫。
不过,穿上以后,这些衣服竟然意外的合身,竟像是我自己亲身试穿过一样。这权煜不知道阅花多少了,竟在她们身上生生练出来一副火眼金睛了,单凭目测就能很好的估测女生的三围。想到此处,心里有一丝佩服但是也有一丝不痛快,可能是觉得被看的如此透彻了,特别不自在吧。
衣服是穿上了,可我这老脸确实绯红未消,磨蹭半天不敢出去。外面的人夹着笑意喊了句:“饭我做好了,你不要出来吃吗?再不快点可是要迟到了。我记得你今天可没请假吧!”
算了,豁出去了,多吃了几年盐粒子,这点厚脸皮都没有还怎么混,出去了就打死了也不承认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口咬定是他做的梦就是了,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又不是我故意要占他便宜,他也没法跟我兴师问罪吧。
拉开房门,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少年已经将饭都盛上饭桌了,打卤面还有煎蛋咸菜。权煜这一点很好,虽说在国外待了多年,还是一副中国胃,没有被资本主义的汉堡和鸡腿帯跑偏。
“甄柔,我昨晚吃了感冒药一觉睡到天亮,竟是一次都没醒,这国内的感冒药可真是神奇。”权煜似不经意间说道,“我眼光不错,衣服很适合你,你可以多穿一些浅色衣服,不要老是打扮的一板一眼的,你这正直妙龄的少女,就该多穿像花儿一样的娇嫩的颜色嘛。。”
看来,他昨夜烧糊涂了做的事情他并未记得,那就好,至少能少些尴尬。我听出他口中的揶揄,不甘示弱回了句:“你昨天下午来医院的时候已经买好了衣服,那为什么不给我,还让我穿你的衣服”
权煜抬起头,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不紧不慢道:“哦,我就是想要看你穿我的衣服的样子。”
一口老血噎住我,怎么也接不下去了。这个人,言语上,基本很少能讨得便宜,所幸厨艺不错,可以多少安慰一下此刻崩溃的内心。
我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他已经退烧以后才坐下来吃饭,在饭桌上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他:“权煜,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当时的路况车子应该也开不进去,而且随时都有可能有落石和泥石流涌过来的,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都没有活着的希望了。”
权煜说道:“哦,下午的时候我去找你查资料,你不在,其他同事说你今天请假,说好像是你的父亲的忌日,我一开始也没在意。可是后来雨越下越大,然后我看新闻上说入墓园的路上山体有滑坡,情势还挺严峻的。我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后来我就想你会不会是被阻在上面了。我回了趟家,敲你的门你不在,我特别担心,就想去山上看看,哪怕只是万一,我也想去确认一下。万一你在山上,万一你被困住了怎么办,我想上去找你,即使不能带你逃出来,至少也可以跟你做个伴。可是上到一半,道路被乱石斩断了,车子实在上不去了,我只能下车步行,障碍太多,雨势太大,步行花了我太长时间,后来在雨水里浸泡了太长时间,加上山路难走,我快虚脱了。但是一股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我继续往前走,越往前走我就越确信你是被困住了,而且我确信已经离你越来越近。最后我找到了你,看到你被困在车里,车里已经被水灌满了,你在里面一动也不动。我吓坏了,脑袋一下子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愣了半天才想到破窗救人。抱着石头的手有点哆嗦,砸窗户的时候差点丢了准头砸到你。你不知道,当我抱到你的时候内心到底有多恐惧,彼时的你,脸上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我当时脑中有个特别可怕的念头,甚至不敢伸手去试一试你是不是还有呼吸。我抱着你,大声叫你的名字,直到我的脸贴着你的脖子,确信你还有脉搏跳动以后,突然身上涌起了气力,我抱着你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以后终于回到了车上,把你送到了医院。再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你身上的刮伤,我十分不好意思的说,有很多是我被绊倒的时候不小心将你划伤的。”
他虽说的云淡风轻,说的累了的时候还能塞口面条就口煎蛋,可是那天山路上的场景我亲身经历过,自然知道这整个过程并不像他此刻的表情如此轻松,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巨石砸死,被泥石流吞没,毁灭性的因素实在太多太多了。
良久,我听到自己哽咽着问道:“为什么要来救我,那种场景下,你随时可能没命。”
权煜夹了一块咸菜放进我的碗里后,才不紧不慢的说:“哦,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不想你出事,我想和你一起做饭吃,还想用你的洗衣机和冰箱,喝醉了的时候还可以赖在你的沙发上不走。”
许是我是他在这个城市第一个对他不错的陌生人,帮他租过房子,搬过家,伺候过醉酒的时候,于他而言,我就像是姐姐一样的存在,所以并不想让我出事。
再问下去,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以后你做饭,我帮你洗完,你可以随时用我的洗衣机冰箱,但是不能再睡我的沙发,不论是不是你喝醉的时候”,这也是我的私心,我并不想再出现昨夜那样的暧昧空间,趁事情还没有不可控之前。
权煜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最后补充了句:“可以,我不睡沙发,我买个帐篷,你家沙发和茶几之间的那处地板不错,你欠我一个救命之恩,就拿那片地板的空间来还吧,正好我也觉得你家沙发太小了,我睡得不是很舒服。回头我置办一个大一点的帐篷过去。再买一条大一点的地毯,帐篷要铺在地毯上面才正好。”
又是一口老血梗在喉间,人家都拿救命之恩来说了,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倒是显得我小气了,以后他真要过来的话我早早回自己房间锁门睡了也就是了。
突然想到他说昨天救我的时候摔倒了很多次,那他身上肯定也有伤,我放下碗筷冲过去将他的袖子撸上来,胳膊上无数条划伤像蚯蚓一样缠绕在他身上,翻转过来的手心上也是有无数细口子,已经结成暗红色的痂了。
我恨自己这么粗心竟然现在才注意到他身上也是有伤口的,当时情况那么凶险他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颤抖着声音问:“别的地方是不是也有伤口?你为什么不去医院包扎一下?昨天晚上发烧也是因为伤口发炎吧。”
权煜默默地将手抽回,把袖子撸下来说:“嗯,腿上不小心磕了几块淤青,我当时只顾着你了,没注意自己身上有伤,再后来医生说你没事以后,身上的伤疤也都结痂了,我自己用双氧水消了消毒,没什么大问题。”
雾气在眼中聚集,他故意说的很随意,但是我却听得心都揪起来了,那番绝望的境地我刚经历过,当然知道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简单,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和着风雨和泥水拍打在身上的感觉有多恐怖我是亲身体会的。即便他身上真的只是一些擦伤,但是单单这能拼死将我救出去的恩情就让我无以为报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当时是他被困在山上,我可能顶多就是报警然后在家焦急的等待而已。拼死上山救人,我或许真的做不到。
自此以后,我可能再也没法把他当成普通的同事或者弟弟来对待了,救命的恩情下,我该怎么报答他?
权煜伸手将我的眼泪擦掉,有些无措的说:“哎呀,你哭什么呀,我知道我让你受伤了是我不对,大不了以后我多做几顿好吃的给你补补就是了。”
我被他一番话逗笑了,说:“你手上有伤,以后不要做饭了,我们就在楼下饭馆吃就行了。”
权煜侧着头说:“我们?”
我点点头,答复他:“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