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出院以后不知道是因为那天在医院的事情赌气还是什么,没有跟我联系,我反倒乐得轻松,不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但是轻松归轻松,他的身体状况我还是有一点不放心的,纠结再三,我给不怎么喜欢的于特打了一次电话,知道他恢复的挺不错的也就彻底放心了。
权煜在工作方面以惊人的速度在成长,在几个基础部门分别待了几个月以后就调到了市场部,做项目经理助理。
权煜跟我印象中的富二代很不一样,他在每一个职位上面都是很认真,而且上面也是封了口,没人知道他太子爷的身份,所以也没有对他格外网开一面,以磨炼新人的态度对待他,他并没有喊苦喊累,即便是被同事委以不是很公平的工作也都是笑着接了,用他的话说就是:每一次磨炼都是成长,每一次成长都距离复仇更近了一步。我很庆幸,自他进公司以来,从来没有刁难过他,不是他的复仇对象。
因为市场部机动性太大,所以他经常加班,我有时候下班以后会去公司旁边的咖啡厅坐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打发时间,等到他忙完过来接我,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权煜嫌我会饿肚子,后来干脆就早上给我做好晚饭放在冰箱里,让我回家吃完饭在家等他。所以我就乐得做一个米虫,吃完饭就窝在沙发里面看看电视看看书打发时间,有时候能等到他回来,有时候干脆就在沙发上面睡着了,权煜回来以后再把我抱到床上去。
日子波澜不惊,没有什么惊喜意外,但这应该就是家的感觉了吧,用两个形容就是:踏实。夫妻不就是你在外面打拼,我在家里为你燃一展明灯吗?每每想到此处,内心总是暖融融的。
早上往公司走的时候,权煜突然说:“今天合作的设计公司回来跟我们碰方案,说不定我们会议室还能碰见呢。你今天穿个高跟鞋黑丝袜吧,咱们在会议室单独开个小会。”
我有些不解,“去会议室干嘛还要特意穿高跟鞋?”
权煜没有说话,斜着眼坏笑了一下然后上下打量我半天,我马上意识到他脑子里循环播放着不可描述的画面,赶紧清了清嗓子说:“我可不想跟你在会议室碰见。”想到上次开完会只剩下我俩收拾会议室的场景,脸上还是不自然的红了。
权煜板正着一张脸笑眯眯地说:“这个可不是你说了算,公司制度上面有明文规定:客人到访,人事协助相关部门做好会议室准备以及善后工作。你作为人事处的招牌干将,我已经提议明天的会议室由你负责安排。”
我红着脸,白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你公司制度倒是背的挺熟的。”
权煜大言不惭道:“那可不,自己家的公司当然是要了解的透彻一些。尤其是,咱们两个部门有对接的时候,我背的格外熟练。”权煜歪着脑袋斜眼看过来的神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欠扁的气质。
我扒拉开他的脑袋回了句:“哟哟哟,太子爷,那我是不是要好好巴结巴结你,才能在你们家的公司混的开?”
权煜也不甘示弱道:“这个嘛,你确实需要在这方面下下苦功夫,比方说趁四下无人的时候过来摸一下我的屁股,掐一下我的大腿,亲一下我性格的嘴唇等等。你看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成熟性感女同事趁四下无人之际,肆意轻薄新进妙龄少年郎。”
就知道在这方面,我永远不是他的对手,拿起手机假装听不见他说的,权煜拿右手使劲搓了搓我额前的头发,哈哈哈大笑了一会不说话,被他的好心情感染,我也就不计较他弄乱我的发型了。
再抬头,权煜已经把车停在了楼下的停车场,之前为了避嫌,都是比我提前一站或者提前一个路口下车的,今天低头看手机忘了,权煜也没有提醒我,十有八九是故意的想看我出丑。
刚腹语了几句骂他的话,抬头看见财务经理正好下车,看见我们也是一愣,权煜赶紧笑到:“毛经理好,我这上班路上看见甄柔姐就让她搭我的车,本想给前辈留个好印象,没想到停车的时候死活摆不正车位,反而丢人了。”说着还指了指他路虎旁边的小国产车。
这真是高明,首先找借口解释了我们一起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然后又巧妙的化解了开路虎上班的嫌疑,真是天生就是干太子料,这无与伦比的智慧,让我无比的佩服。
财务毛姐衣服恍然大悟的神情说:“刚拿驾照不久吧,没事,习惯习惯就好了,我刚拿驾照那会,路上看见对面有车过来都恨不得靠边停车,倒车更是从来就倒不进车位里。也闹了不少笑话,但是我可得提醒你一下,倒车不熟练的时候千万别停在这种高级车旁边,万一不小心刮了蹭了的,可就得搭进去一个月的薪水了。”
权煜一副受教了的表情,狠狠地点了点头,赞了句:“高明。”我差点没让他逗得笑出声来。果然是天生的演技派啊,毛姐也是被他逗得笑的不行。这种长得帅又亲民的小帅哥果然是能迷倒一切年龄段的女人的。
一起往大厦走的时候,毛姐走在前面,权煜故意在后面抓抓我的手,挠挠我的头发,我一方面要躲着他,一方面又不敢动静太大被前面的毛姐听到,还要四下张望怕遇见其他的同事,提心吊胆了一路,心中骂了他无数次。
进公司后,人事经理伏姐果然说让我帮忙准备会议室。权煜的市场部那边也是权煜过去配合布置,一切正中权煜下怀。
我从进会议室以后就不敢说话,专心准备投影仪水果咖啡等等,权煜则负责分发资料和往主机里面复制材料等等,也是好一阵忙活。他这人平时嘴欠,但是干起活的时候还是很认真很靠得住的,见他没有什么越规矩的举动,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结果我这一口气松的着实有点太早了,收拾完刚要出去的时候,权煜一个健步把我拉回来,将我摁在会议室的墙上快速的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我气的追着他打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群的动静赶紧住了下来,垂手站在里面的角落里,权煜站在稍微靠前的位置,双手置于身前,也是难得的一本正经,只是如果不会时不时故意抬头朝我做鬼脸的话,就更好了。
今天为了见合作方,他穿了衬衣西裤,显得越发精神,我在身后看的有些呆住了,权煜幽幽的说道:“知道我帅,也不用看的这么火热吧,我现在可是都要烧起来了。”
我见被拆穿,赶紧干咳了一下缓解尴尬,待在后面不出声。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嘴巴太不饶人。
外面一行人寒暄的声音飘过来,让我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接下来走进来的人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
来的人,正是这两个月都没有联系的陈墨,虽说还是有些清瘦,但是却挂着意气风发的神情,似乎两个月前病床上疼的缩住身子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又或者,身体并未完全康复,但是因为出席商务谈判,强装出来的神采奕奕。
不同于我的惊慌和尴尬,陈墨见我以后只是随意的点头问好,表情过于平淡生疏,我一时竟忘了回应。
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权煜,他挺直的后背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是用平稳的声音回应陈墨的问候,看来,心虚的只有我自己了。
送上咖啡的时候,陈墨抬起头很郑重的说了句‘谢谢’,惊得我手一哆嗦差点将这滚烫的咖啡泼在他手上。幸好大家都在忙着看自己手头的资料,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
最后,给权煜送过去咖啡的时候,权煜给了我一个安慰式的笑容,我知道他当着众人不能说什么,是用这个笑容告诉我他没事,也希望我不要慌张,我回给他一个笑容以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的离开了会议室。
一个上午,他们都在会议室里面没有出来,我在外面也一直心神不明,拿资料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茶杯,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又差点被自己的椅子绊倒。
伏姐一度认为我是又不舒服了,我只好顺势推舟说昨晚拉了一整晚的肚子,现在身体虚的厉害,中间会议室需要添咖啡啥的小活只能让她安排别人去了。伏姐看我脸色不好,没有为难我,嘱咐了句实在不舒服就回家歇歇,我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趴在桌子上一个人凌乱。
午饭时间会议室还是没有人出来,权煜肠胃不是很好,过了饭点不吃饭的话会饿的胃疼,所以去大厦的食堂买饭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一个三明治打包,希望下午会议一结束就有机会给他填一下肚子。
因为已经撒谎说肠胃不舒服了,中午也没敢多吃,只要了一个粥和一个爽口的小凉菜,跟伏姐他们吃着正开心呢,抬头看见权煜还有陈墨一行八九个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陈墨和权煜所在的市场部经理说说笑笑的看着很是投缘,应该是项目谈的不错。
不过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出来,以至于在食堂还能碰上。迎上权煜的视线,我做了个鬼脸,却冷不丁的看到陈墨也向这个方向看过来,眼神交汇前,我赶紧埋下头假装吃东西。
虽说我们大厦的食堂是本市出了名的好吃,而且只能刷员工卡才能进来,但是让合作方来吃食堂也是实在小气了一些。
腹诽了一半,身边空位子上面就坐满了人,不用猜我已经坐下的是谁,因为市场部经理客套的声音传过来:“陈经理,我们食堂都是拿不出手的菜,本来想带你出去吃的,但是你坚持要吃食堂,不让我们好好地尽尽地主之谊啊。”
陈墨客气地回道:“您客气了,早就听说,你们大厦食堂的菜肴是出了名的好吃,但是没有员工卡,我们外人只能是隔着玻璃闻闻味道,今天有幸能沾贵公司的光进来一趟,已经很满足了。还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我们的任性了。”
市场部经理跟着打了个哈哈,就不再客气了。原来,工作中的陈墨是这个样子的,身为合作方依旧不卑不亢,言谈客气却又透着一股子亲近,跟印象中的他判若两人。
我一直坐着埋头吃饭没敢抬头,不知道权煜坐在哪里,但不知为何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和他们两个人同桌吃饭实在是不是很自在。
身边的伏姐看到了,赶紧问:“小甄,还是不舒服吗,实在不行别硬撑着,下午回去休息休息吧。你的工作交接给其他同事就行。”
感觉一群人视线瞬间凝聚在我身上,我用一只手遮住半边脸,窘迫的说了句:“伏姐,我没事,能撑得住。”然后,迅速吃完了收拾餐盒溜走。只觉得身后几道视线似是要将我穿透一般。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权煜的信息:“没事吧?身体不舒服?”
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权煜关怀的眼神,赶紧给他做了个我没事的口型,权煜笑着低下头继续吃饭。眼神收回的时候又撞见陈墨的眼神,赶紧假装没看见,快步往食堂外面走。
刚走到门口,手机再次震动,还以为是权煜又发的信息,“没事吧?不舒服别硬撑着。”再看号码,是陈墨。。。拿着手机犹豫半天,手指摁在字母键上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无视他的信息。要断,就不要给他任何念想。
下班前陈墨离开了公司,看离去的氛围,项目应该是谈的不错,我们公司挑设计公司和方案一向严谨,对合作公司的审查也是极其严苛的。能让我们公司如此满意,看来陈墨现在果然是不简单的。
下班权煜接上我以后,说:“陈墨坐在的设计公司在业界很有水平,今天拿出的方案也是目前我们最认可的一套,如果合作起来的话,以后估计碰面的机会会很多。”
我故作轻松地答道:“嗯,今天乍一看见觉得有点意外,但是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世界太小了,随处都能碰到。不过,下次再见面就可以很淡定了。咱们是客户方,他是合作方,从合作关系来看,咱们还都是上一级的,不爽了就给他苦头吃。不用觉得他是我同学就特意卖他面子。”
权煜哈哈笑了两声接着盯着前方开车。见我还能说笑,他应该松了一口气,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别的。
陈墨来之后的第四天,我正对着屏幕打瞌睡的时候,伏姐吩咐我去会议室做准备工作,说是之前投标的公司,方案不错,但是公司有些意见需要双方交流所以又把人家请了过来。心里默念了几句:千万别是陈墨公司后,从会议室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就遇上了他。
正要像上次一样假装不认识,规规矩矩的在一侧站好,点了点头后,却感到眼前走路带风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脚步正好停在我的目光所及之处。
陈墨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甄柔?”
被点名后,抬起头来努力做了个自然的笑容,然后含笑问道:“是的。”
市场部经理快走几步上前,站在我俩前面问:“怎么?你们认识?”
陈墨一排自然地点了点头,说:“上次来我就觉得看着有些眼熟,然后回去想了半天加上今天又看了一眼才敢确认,她是我的学妹,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一起举行过活动,因为她当时表现比较突出,所以我印象比较深刻。没想到还真是在这里碰上了。”
这就是高情商的最终体现了,首先解释了上次没和我相认的理由,这次即便是相认了,也是说只是学妹,大学时有过交集但是并没有深交,避免了我俩的尴尬以及不给别人造成我们关系匪浅的误会,再有就是还顺带着夸了我一把,说我那时表现突出,暗示我是个年少有为的人才。
心下正为他这一番说辞感叹的时候,迎面看到权煜站在几个人后头正好向我看过来,职业化的笑容上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赶紧假装诚惶诚恐的说:“原来真的是师兄,上次在公司见到的时候我也觉得眼熟,但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大敢贸然相认。师兄才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加上后来听说您去美国发展了,所以实在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
陈墨客气的回了句:“哪里哪里,我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
我将自己的身子再度往后缩了缩,朝市场部经理说道:“会议室已经收拾完毕了,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陈墨读懂了我的意思,很客气的道了个谢进了会议室,经过权煜身边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朝我笑了笑后随着人群进了会议室。
我不明白他既然上次来已经假装不认识我了,这次为什么突然又开始演出这‘古人重逢’的一幕,即便从立场上来说,我们公司是他们的客户,但是他跟我一个小小的基层员工搭上线,也不能对他们的项目顺利竞到标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中午临近午休的时候,市场部经理走进来,喊我一起去吃饭,我想拒绝,但是架不住我们领导和他一起使力气,最后跟在后头一起去了食堂。
公司几个人很贴心的给我和陈墨留了个互相挨着的位子,我将凳子拉的离他稍微远一点才坐下。
两个公司的人针对方案聊了几句以后,话题开始往我们身上引导,市场部经理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圆滑的很。几句话就把气氛聊得比较热烈,有意将我们的话题引到大学时代。然后,自然而然的,我和陈墨就变成话题中心。
“小甄,咱们陈经理上大学那会肯定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吧。长得帅,有才,学校里暗恋他的姑娘肯定一大把。”
我咽下去嘴里含着的虾仁,诚惶诚恐的说:“我大学的时候所有业务时间都在打工,基本不在学校,但是学长的名声还真是听过不少。到现在我们学校的优秀学子榜上头应该还有学长的照片和资料。”
市场部经理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假装酸溜溜的说:“上学那会,我最羡慕这样的男生了,走到哪都是迷妹一片啊。”
陈墨打了个哈哈,说道:“师妹这是笑话我呢,我在学校那会相当低调,相当低调,呵呵呵。。。”
我跟着附和:“学长谦虚了。。。”
市场部经理接着发问:“陈经理成家了没有,没成家的话以后可不能让大摇大摆的在我们公司走动了,不然我们公司这些男士们都被比下去了。你说是吧,小甄。”
我配合着呵呵了一声,说:“学长固然是金光闪闪的,但是咱公司的人才也都不错,应该差不了太多,呵呵呵。。。”
市场部经理哈哈哈大笑了几声说:“你这孩子心诚,还挺向着自家人。”
我匆匆扒了几口饭,做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说:“实在不好意思,我手上有几个比较着急的档案资料需要整理,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陈墨很绅士的回了句:“那小师妹赶紧回去忙吧,以后有机会再聊。”
以后有机会也还是别聊了,怎么聊怎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