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辛苦了，让你连夜赶出来。”

　　张昀给李刚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拿到李刚连夜赶出来的demo。

　　简单地整理个人卫生，张昀敲响了旁边齐晓芸的门。

　　等了好半天，齐晓芸才打开门。

　　看到齐晓芸的样子，张昀吓了一跳。

　　昨天还精神百倍的齐晓芸，此时脸色有些黯淡，浅浅的黑眼圈也爬上了眼窝，样子瞬间就从二十来岁的妙龄少女，变成了三十多岁的欧巴桑。

　　“你这是咋了？”张昀惊讶地问。

　　齐晓芸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昨天联系了好几个独立音乐人，想从他们手里买下来一首曲子，送给梁允。”

　　张昀皱眉道：“我不是已经拿出来一首歌了吗？”

　　齐晓芸没好气地道：“老板，张总，张昀！你觉得你一个外行写出来的歌，能比得上内行？你不是经常倡导外行不干涉内行吗？怎么到你身上你就给忘了？”

　　“我不是内行，但是……”

　　张昀差点就想说，写《起风了》的人是内行啊！

　　但是他憋住了。

　　“那你买到歌没有？”张昀只好转移话题。

　　“没买到，问了好多个音乐人，但是他们手里都没有现成的曲子。”齐晓芸叹着气说道。

　　尽管张昀信誓旦旦地说他的歌曲有多么多么好，但齐晓芸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就张昀那连谱都不会写的样子，换成谁也不相信好吗！

　　张昀那自信的模样，真以为写歌就像请客吃饭那么轻松似的！

　　张昀可以将这件事当成儿戏，但齐晓芸不能。

　　请不到梁诚事小，让张昀丢脸事大。

　　好歹也是新世界和新时代，还有华耀影视部的头头，真要是让张昀拿出一个小孩涂鸦一般的所谓“原创歌曲”，那张昀以后还不得成为全行业的笑柄？

　　所以昨天晚上，齐晓芸联系了多个独立音乐人，希望从他们手中买下一首现成的歌曲，送给梁允。

　　然而，再是搞创作的，也不可能手里恰好就有成品。齐晓芸联系了十来个作曲人，要么手里的曲子得留着自己用，要么就是压根没存货。

　　折腾了大半宿，一无所获。

　　此时被张昀叫起床，她怎么可能有精神？

　　“没买到也不要紧，我已经让公司的人把demo做好了。”张昀笑了笑，对齐晓芸说道，“相信我，我会让梁允大吃一惊的！”

　　“但愿吧……我去收拾一下。”齐晓芸说着违心的话，回去简单地化了个妆，便和张昀第二次前往梁诚的家。

　　一路无话，当张昀敲响梁诚的家门时，开门的还是昨天的梁允。

　　“这么早就来了？”梁允见到张昀，有些难为情。

　　“时间就是生命。”张昀感觉到梁允表情上的不自然，而不用询问，张昀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因为客厅里，梁诚正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说话。

　　“我们现在来的，不太方便吗？”张昀问梁允。

　　“这个……”梁允回头看向梁诚。

　　“没什么不方便的，张老板，进来吧。”梁诚倒是毫不介意，让张昀和齐晓芸进来。

　　张昀和齐晓芸换好了鞋，坐到沙发上。

　　“这位是……？”中年人瞄了一眼张昀，感觉有些眼熟，问梁诚。

　　“哦，这位是新世界的老板，张昀。”梁诚主动介绍道，“张昀，这是吴越，一个独立作曲人。”

　　独立作曲人？

　　不会吧，连梁诚大师也不相信我的水平？

　　听到梁诚的介绍，张昀瞬间就明白了。

　　合着他写的歌，从齐晓芸到梁诚，压根就没人觉得能听！

　　还真是，有够失望的……

　　“原来你就是张老板啊！”吴越恍然大悟。他刚刚已经从梁诚口中听说了张昀的“光辉事迹”。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我昨天想了一下，我和小允的风格不太搭，让我帮他写歌，也不一定能写出多好的歌曲来。所以我就找了吴越，他手上正好有一首刚完成的歌曲，或许小允能喜欢。”梁诚主动解释道。

　　张昀点点头，表示理解，也有点感动。

　　梁诚这么做，已经很说明诚意了。

　　“梁老师您真是用心良苦，是我们新世界麻烦您了。”张昀诚挚地对梁诚说道。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梁诚微笑着，让张昀不要介意。

　　“那既然您已经为梁允买歌了，我也就不献丑了。这首歌多少钱，我出。”张昀略微有些遗憾，但也不好强人所难，如此说道。

　　“我还没听过吴老师的歌呢。”梁允在旁边说道。

　　“哦，对，那咱们就直接听听吧？”一经提醒，吴越赶紧拿起自己的手机，介绍道，“我这首歌叫《见春天》，歌词大概就是讲在春天万物复苏之际，一对男女相见相恋的故事。”

　　众人点点头，吴越便播放起他的歌曲。

　　前奏是简单的吉他，略带些慵懒和随意。

　　“我在春天里，吹着和煦的风

　　“暮色黄昏下，想与你相逢

　　“看春色无边，烟雨楼阁，花开尚早，爱意难割……”

　　当demo里的吴越一开口，哪怕不怎么了解音乐的张昀都听出来，这是一首民谣。

　　歌嘛……说不上多好听，但也不难听。应该就属于不温不火的平庸之作吧。

　　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民谣和梁允的风格，完全无法相容。

　　果然，听完这首歌，梁诚和梁允都皱起眉头来。

　　吴越自我感觉良好，但回头见梁诚表情怪异，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像和小允的风格不太搭。”梁诚说道，“还有别的歌吗？”

　　“没了，梁老师，写歌哪有那么容易。”吴越摊开手说道。

　　“啧……小允？”梁诚看看梁允。

　　“这个……爷爷，您说呢？”梁允表情都快赶上十年便秘患者了，但他看了一眼张昀，又把问题抛给梁诚。

　　这个歌不太行啊，要不我加个班？

　　拒绝张昀，不太好吧……

　　梁诚心里也甚是为难。他如此想着，便说道：

　　“要我说啊……”

　　“梁老师，要我说，不如再听听我的那首歌？”

　　梁诚刚一开口，张昀却出乎意料地打断他的话，提议道。

　　“你的歌，你确定？”梁诚没想提昨天那件事，想给张昀留个面子。没想到张昀却自己提了起来。说

　　“听一听，也不差什么。”不顾齐晓芸在旁边暗暗拉他的衣服，张昀微笑道。

　　吴越左看看右看看，没有说话。

　　他已经看出梁诚和梁允对他的歌不太满意了。

　　不过，根本不懂音乐的张昀，竟然敢提议听听他的歌。

　　这年头都开始流行自取其辱了不成？

　　知道张昀不太行，吴越便抱着膀子，准备看热闹。

　　梁诚见张昀自己给自己挖坑，一点也不怕丢脸的样子，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同意道：“你想试试就试试吧。”

　　“那我就……献丑了！”

　　张昀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播放起李刚连夜赶出来的《起风了》demo。

　　如流水般清亮的钢琴缓缓响起，间或有风铃声伴奏。

　　前奏一响，梁诚、梁允，乃至于冷眼旁观的吴越，同时挑了一下眉毛。

　　这个前奏，有点意思，不像是一个不懂音乐的人写出来的。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迈出车站的那一刻

　　“竟有些犹豫

　　“不禁笑这近乡情怯仍无可避免

　　“而长野的天，依旧那么暖，风吹去了从前……”

　　主歌部分响起，梁诚惊讶地发现，不加修饰的歌声中，有一股淡淡的归乡之愁。

　　那是歌词中所带来的，近乡情怯。

　　“从前初识这世间，万般流连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歌声之中，梁诚隐约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义无反顾冲向世界的身影。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

　　“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

　　“逆着光行走，任风吹雨打……”

　　高潮部分，歌声嘹亮，旋律急促而高昂。梁诚竟从中感受到，那个走过世间无数繁华的少年，最终发现一切不过过眼云烟，回归本心，随缘而去的洒脱和决然。

　　一曲作罢。

　　在座的四个人，尽皆无话。

　　张昀等了片刻，问道：“这首歌怎么样？”

　　“这真的是你写的？”

　　几乎是同时，齐晓芸、梁允和吴越，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张昀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咧了咧嘴，笑道=道：“你们说呢？”

　　一个连曲谱都不会的人，能写出这么好听，这么有意境的歌？

　　这是个怪物吧？

　　吴越刚刚还想看笑话，现在则开始怀疑人生了。

　　一个写剧本的，说是有感而发写出来的原创歌曲，竟然比我这个学了十几年音乐的人写的都好？

　　张昀是天才吧？

　　这要是让他学会看乐谱，那还了得？

　　梁允心中波涛汹涌，竟升起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老板，你……”

　　齐晓芸比谁都吃惊，她真想问张昀一句“你是天才吧”，但考虑到周围还有人，她顿住了。

　　“张昀，”梁诚却接过了话头。

　　他看着张昀，凝重地问：“张昀，你是天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