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别墅书房,书桌上摆放着一个黑色半旧铁盒。江锦言凝视数秒,缓缓抬手打开,里面放着条淡蓝色丝巾,一管用去大半的伤药。长指轻轻拨弄几下,勾起丝巾缠在指头上。
“说好的接受治疗复健,昨晚半路跑路了,今天一上午不见人影,你这个病人是不是也太不合格了。”彼得象征性的敲下门,火气四射的踢了把椅子坐到办公桌前,“给个准话,你到底还想不想好了!咦,这是什么东西?”
彼得好奇去碰铁盒,江锦言伸手挡开,合上盖子收在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
“女人的东西?”彼得八卦的兴致被勾起,“她的东西在四年前不是被你扔的一干二净吗?难道是伯母的?喂你去哪?”
“不是要复健吗?”
江锦言移动轮椅绕过办公桌,去了健身房,彼得跟去却被乍然关上的门阻挡在外。
“他这是怎么了?”
门被反锁,彼得拧了几下没开,询问站在门前满脸担心的袁少文。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袁少文心里清楚原因,他不敢跟逮到事情就死揪着不放,聒噪个没完没了的彼得说,随口敷衍。
“上次我在这里见到的那个女孩哪去了?她跟六少是什么关系?”
四年了,第一次见到好友家里住着个女人,跟他一个卧室,躺在一张床上,这是千年铁树要再开花的节奏?
“她是当年车祸的肇事者,现在是六少的未婚妻。”
单说未婚妻,以彼得多管闲事的个性,说不定马上会找楚小姐回来,陪六少一起复健。六少还在气头上,两人不宜见面。
“他搞什么鬼!报复人家?”以为是一场旖旎爱情,没想到是一出复仇狗血剧,彼得没了过问的欲望,“四小姐的情况还没有好转?”
“恩。”
“我过去看下,记得督促他吃药。”
一个小时过去,健身房的门依旧紧闭。又过了半个小时,袁少文担心敲了两下门,“六少,三点市场部的顾经理要跟你做市场调查报告。”
门内,江锦言松开扶手,坐回轮椅。微长的头发被汗湿,汗水沿着他冷硬的面部线条滑进上衣中,完全湿透的衬衫贴在壁垒分明的胸膛上,呈现出一种狂野的张力。
“通知其他部门经理,半个小时后开会。”扯过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打开门,声音带着运动过量后的紧涩干哑,“彼得很闲的话,让他去给宋佳楠看病。”
袁少文抹汗,六少这是要给宋佳楠医好身子,再动宋氏呢!也好,有个发泄的地儿,总比火气闷在心里的好。
“等你考虑好了,给我电话,我帮你安排。”
“我……”
不会走!查明真相是她承下监狱中种种灾难的支撑,出来后,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别忙着回答我。宋佳楠那边的事情查不到你的身上,不用担心。”
咖啡厅外,奥拓穿插进车流,消失在视线中。楚韵抚了抚手中被她捏出一圈褶子的两份文件,回到楚恒。
办公室,同事还在茶水间聊化妆品,衣服之类的话题,她的座位上多出个人。正杏眼含笑,面色带春的看着她。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挑衅了?
楚韵心中不屑冷哼,面上笑意盈盈,敲了敲桌子,“三姐你占了我的座位。”
“楚恒是我家的,你的座位我想占就占。”楚瑶梳理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挑剔的目光在楚韵身上打转,“记得小时候,婶婶最喜欢把你打扮的跟个公主似的,小小年纪浑身都是名牌,现在怎么寒酸到穿起地摊货了。”
突然她懊恼的轻敲下额头,起身靠近楚韵,压低声音:“瞧我这记性,小妹囚服都穿过,地摊货对小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以你现在的寒酸样,我都担心六少会不要你呢!”
“寒酸总比故意喝醉酒爬上男人床的下贱做法要好的多,你说呢,三姐?”
楚韵面上笑容未减,刻意放缓声音,语气尽显讥讽,伸手撩开楚瑶的领口,白皙的皮肤上梅花点点,楚韵眼中多了层的寒意。
“原来小妹还做过这么为人不齿的事情。”
楚瑶闻言,面色微变,按住她的手。
昨晚上一场欢爱太过激烈,完事后她一直睡到上午,浑身酸软的躺在酒店凌乱的大床上,回想起昨晚被多次抛上云端的极致快感。那是宋佳楠跟姜慕恒给不了她的身体满足感--欲生欲死。
没想到双腿不能动,江锦言那方面还那么强,楚瑶面色潮红的抱紧被子回味一会儿。
想到楚韵,她脸上满足褪去,没想到自己不愿意嫁的男人却给楚韵捡了个便宜,生气的锤了下被子。本来还打算等着跟江锦言的关系稳定后再去刺激她的,越想越不甘心,起床细细化了个精致的妆容,迫不及待的来了楚恒。
“我说的是你,三姐,白朗姆的味道好吗?”楚韵斜了眼茶水间的方向,唇边似笑非笑。
“你怎么知道的?”
楚瑶不敢置信,昨天晚上包厢中明明只有江锦言跟袁少文两个人,他们离开的时候走的是金城娱乐的贵宾通道,并未遇到其他人。
“三姐你怎么那么糊涂呢,身边发生过那么多酒后乱性的事情,你不能喝就少喝点儿。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倘若被姜慕恒……”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楚韵突然抬高分贝,茶水间房间传来几声唏嘘,楚瑶面上闪过抹慌乱,开口轻斥道:“小妹昨晚去了金城娱乐,我是好心来提醒你,让你记得自己是六少的未婚妻,不要做出格的事情。你倒好,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倒打我一耙。”
还没说完,眼睛都红了,眼里圈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原来三姐还知道我是六少的未婚妻!”楚韵眼中填满嘲讽,摸出口袋中的手机,低头解锁,“昨晚上我跟六少通电话的时候,忘记挂断,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我手欠,录了下来,三姐要不要听听?”
躲在洗手间偷听,格调太lo,楚韵面不改色的扯着谎,把手机递到楚瑶耳边。
“把手机给我!”
手机里面还没响起声音,楚瑶就忙的去抢手机,昨晚上她说的那些话,一旦传出去,她维持了那么多年温柔大方的好形象就彻底毁了!
“只能听不能碰!”楚韵满意楚瑶的反应,笑着收回手机,看向几个从茶水间出来看热闹的同事,“大家别多想,三姐从小就规规矩矩,现在她又快跟姜氏少东订婚,不会做出那么离经叛道的事情的。”
楚韵这句话看似给楚瑶开脱,实则坐实了刚才说的“酒后乱性”,同事们都了然的点头。
上门挑衅却惨遭难堪,察觉旁人对她的眼神变化,楚瑶被气的整个人浑身颤抖,想扬手打楚韵,可后面又那么多人看着,只能冷着脸说道:“小妹,以后这样的玩笑开不得。”
语落,提着包匆匆离开,颇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样。
心里梗了根刺的楚韵却想让她更狼狈,轻抬左腿,两人鞋跟碰在一起,楚瑶向前踉跄几步,抓住门框才稳住身子。
差点磕地上,楚瑶吓白了脸。
“三姐,秘书室桌椅多,下次你再找我聊天说心事,我们可以去楼下不远处的咖啡馆。”
楚韵过去扶住楚瑶的胳膊,脸上带着担心,眼里浓重的嘲讽刺的楚瑶没控制住,扬起手。楚韵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
“那么多人看着呢,这一巴掌打下去,我保证你头上除了荡妇的标签,还会跟伯母样,多个悍妇!”
“不愧是戏子的女儿!”被楚韵带出门外,楚瑶气的甩开她的胳膊,撂下狠话,“你等着,我会撕了你这张讨厌嘴脸!”
楚韵眯了眯眼睛,唇边抿笑未语。按了按眉心,驱走不期然闯进脑中的身影。
都说女人对第一个占有自己身体的男人印象深刻,这话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回到办公室,楚韵抽出大姐的那份资料,手指轻捻下,最后塞进抽屉里锁起。
楚韵跟董事长一家人的关系,秘书室的人看的清楚,为了明哲保身与她的关系拉的更远。刚进监狱被孤立过,这样的滋味她并不陌生,淡然处之即可。
自从杨晓带她出去应酬的事情过后,除了一些小小的恶作剧外,公司里没人敢再明目张胆的为难她。
不知是不是她反击的厉害了,徐桂香母女沉寂消停了些日子。
忙碌的日子弹指即过,过去的半个月,在大姐的指点下,工作顺手很多。
江锦言没找过她,没有电话,短信也没一条,楚韵偶尔会想起生命中还曾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也没太放在心上。
倒是薛华会偶尔过来找她,两人有时会到咖啡厅小坐,大姐出差不在家,她会到薛华那蹭饭。
在桐城除了大姐对她还存有几分亲情外,楚韵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跟薛华在一起很舒服,时常还能听到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随着相处,她把薛华当成可以交心的朋友。
薛华不像江锦言那般除了面瘫和双腿外,完美到毫无缺陷。
他很少做家务,基本不做饭,楚韵在他那,跟个老妈子样忙里忙外,他偶尔搭把手,会让楚韵更加忙上加忙。几次过后,楚韵在打扫卫生,做饭之前都会扔给他一本书,让他老实看书去。
“宋氏刚投标的政府项目被抢了。”
“公司之间争夺项目挺正常,可……”
楚韵蹲在厨房的地上择菜,这件事情昨天她就从大姐那得到了风声。
要说宋氏最近挺倒霉的,做的好几处项目,有手续不全的,有存在安全隐患的,还有刚建成的大楼坍塌砸死人的。
好不容易送人情托关系拿到政府项目,想好好表现次,却没想到中途被人截胡,白忙乎一场。
听说宋父被硬生生气的血压上升,当即送到了医院。宋佳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只能急忙硬着头皮顶上。
据可靠消息说,宋氏内部现在乱成一团,有一些管理层正做两手准备,大姐正准备从那边挖人。
“宋家不会得罪了什么人吧?”
事情接连发生,说不是人为都没人信。可出手跟宋氏夺项目的却是一家跨国公司,近两年才来桐城发展,行事低调,并不与其他公司交恶。这一次毫无征兆,突然对宋氏出手,让不少之前没拿它当回事的,心生防备。
“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谁没几个仇家。”薛华掀了一页书,撩起眼皮不着痕迹的看了楚韵眼,“要下雨了。”
风肆虐,吹得窗户咣当乱响,薛华起身上楼。
知薛华清楚宋氏的仇家是谁,瞒着她,没说。薛华就是这个脾气,他想说的事,不用问,他都会主动提,不想说的,磨他半天,他会赏你一个爆栗。
心底怨恨宋佳楠,宋氏得罪谁她不关心,只想着让对方狠狠报复,最好能让宋氏破产。
二楼卧室,桌上的手机不停的响着,薛华不理不睬站在二楼窗口,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辉腾,不记得第几次见到它停在这里了。
关上窗户,薛华拿起桌上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卸下后壳,把卡扔进垃圾桶。
世界似突然清净下来,薛华却暴躁的用力踢了下楚韵刚刚清理好的垃圾桶下楼。
吃过晚饭,薛华开门查看外面的雨势。狂风夹着雨,吹没了行人,路上的车子也不见几辆。
“雨太大了,楼上有空房间,你自己去收拾下。”
“怎么,怕我对你图谋不轨?”见楚韵看着外面的雨幕蹙眉没动,薛华指了指门边的伞,“车子今天送修了,没法送你,想走的话,拿着它。”
薛华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楚韵如果还冒着疾风暴雨离开,以后他们连朋友都没的做。而且楚韵潜意识相信薛华的为人,收起离开的心思,跟着他上楼。
楼上空着的房间常年没人居住,四处都是灰尘,楚韵忙活近一个小时才收拾出来,把薛华找来的干净的毯子铺在床上,楚韵洗完澡,上床裹紧被子。
上了一天班,刚才又忙活那么长时间,身子疲乏,时间不长昏昏睡去。
枕边手机嗡嗡的响着,好眠被扰,楚韵烦躁的抓过手机,连看都没看,滑下接听。
“喂,哪位?”电话那端没有声音,“谁啊,再不说话我挂了啊。”
“我要见你。”
“这都几点了,我都睡下了,等明天不行吗?”
听到江锦言冷沉的声音,楚韵掀开黏连在一起舍不得分开的眼皮,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我十分钟到凤凰城楼下,不下来我会亲自上去请你。”
不给楚韵再次开口的机会,江锦言的切断电话。
尼玛!那么久不联系,一通电话就弄的她气闷发堵。
楚韵烦躁的抓抓头发,从这里到凤凰城,步行过去少说得的半个小时,没时间磨蹭,楚韵爬起身匆匆套上衣服下床。
薛华房间的灯还亮着,楚韵敲门准备跟他说声。
房间传来几声不真切的争吵声,楚韵隐隐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倘若薛华跟女声的主人是男女朋友,半夜三更在这里见到她,就算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十张嘴也讲不清。
为了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楚韵轻手轻脚下楼离开。心想着下次遇到薛华,得问清楚他有没有女朋友。
听到开门声,等候在不远处的车子,亮着灯光,开过来,大灯晃的眼睛不适,楚韵赶忙用手遮挡住脸。
等她再张开眼时,车退了回去,灯光全熄。
楚韵看了看薛华所住的房间,这车应该是在等他房间里的女人的吧。
大雨倾盆而下,视线模糊,楚韵觉得刚刚那车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楚韵思索下准备去看个清楚,刚抬起脚步,对方似明白她的意图样,开启前大灯。
刺目灯光打过,楚韵只得再次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车子已消失不见。
真怪!
楚韵来不及细想,一辆出租车驶过,她像抓到救命稻草样,跑过去拦住。
雨天司机不敢开的太快,到凤凰城时已是二十多分钟后。
江锦言的车子她认识,让司机停在旁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去哪了?”
“去朋友那了,雨大,就在那睡下了。以后六少要见我的话,麻烦白天提前给我个通知。”楚韵收好伞,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冷哼哼,这是跟楚瑶玩腻了,来找她消遣了?
“朋友?”
江锦言尾音轻挑,语气不阴不阳。
“你没朋友,就不许我有朋友了?”
袁少文不知去哪了,车内只有他们两人,下巴被他扣住,楚韵微恼,搁下伞去掰他的手。
江锦言手指力道加重,捏的她骨头疼。大半夜冒雨跑来,还惨遭这样的暴力虐待,楚韵再也保持不了脸上的笑,头躲不开,抬腿去踢他。
江锦言抓住她的脚腕,用力一扯,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森寒如刀的目光从她的眉眼,一点点的刮到她的唇上,指腹在上面用力搓着。
“你做什么!放开我!”
他身子重,胳膊抵在她的胸口,压的她喘不上气。粗粝的手指在唇上肆意施虐,似要搓掉一层皮,楚韵疼的摇着脑袋想躲开。
江锦言沉着脸扣住她的头,挣脱不得,楚韵张嘴咬住他的手指。
牙齿尖锐,她又没留力气,血腥味瞬间在唇齿间弥漫,血顺着她唇角滴落,江锦言不动,任由她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韵只觉得牙齿酸疼,缓缓张开嘴松开,江锦言暴虐的吻倾落而下,如发了狂的猛兽,在她唇上撕咬着。
疼……
楚韵推拒,江锦言抓住她的手腕固定在头上,另一只手撕扯掉她的衣服。
衣服的碎裂声掺杂进狂风暴雨拍打车子的声音中,屈辱,在心头泛滥,眼泪不争气的滚落眼眶。
想到楚瑶,楚韵恶心的想干呕,挣扎更盛,趁着他唇偏开的时间,喊着:“江锦言我是你未婚妻,你不能这样对我!”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江锦言低沉的声音染着彻骨寒意,比外面的冷风还要冰冷三分,毫无温度的手覆上牛仔裤边缘,“明天搬回去。”
“我不要!”
最近两次见面他都那么暴力的对她,搬回去不就直接当成他的禁脔了吗!而且她还有事要做,不能这样半途而废。
连考虑都没有的回答在车厢中响起,江锦言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楚韵趁着他沉默的空档,挪出右腿,侧起身子,用力推了江锦言一把。
没想到她会骤然反抗,江锦言猝不及防,从后座滚落。胳膊被江锦言抓着,楚韵头撞到副驾驶的椅背,跌落在他的身上。
后脑勺疼,唇疼,委屈上涌,楚韵趴在他的身上,眼里浮现一股狠劲,双手掐上他的脖子。
江锦言没动,手扣住过度纤细的腰,声音如浸过千年寒冰,“你想让我死?”
“江锦言你个大混蛋,就算你跟楚瑶好上了,想要替她整我,你也得给我个反应时间吧。态度一下子转变那么大,你让我怎么接受的了?”
如果掐死他不用负责,楚韵绝对不会手软!得罪江锦言没好处,楚韵转念一想,松开手,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脖间哇的声哭了起来。
她哭的伤心,江锦言听的心烦意乱,松开她的腰,抬起手缓缓朝着她的肩头落下,在快要覆上去的时候收回,放回原处,用力掐了下她的腰。
“我跟楚瑶的事,你在意?”
“你说呢!当着我这个未婚妻的面,亲亲我我的,当我是死的吗?”
楚韵梗着声音,说的半真半假。
“我跟她……”
“你跟她怎样?”
江锦言说了一半打住,楚韵抬头,雾蒙蒙的大眼盯着他散去些许阴寒的眼睛,巴巴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谁知江锦言抿抿唇,开启他一向沉默是金的模式。
楚韵被他凉凉的眼神刺的浑身不舒服,默默起身过去扶他。
“下车!”
江锦言挥开她的手,楚韵不解的看着态度再次变的恶劣的江锦言,一屁股坐在后座椅上,摆弄着身旁的雨伞,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手心上,一直冷到她的心底。
“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解除婚约?”
离他上次去楚恒有大半个月了,一直没有他要跟她解除婚约,跟楚瑶订婚的消息传出。楚韵猜测,楚瑶刚跟宋佳楠解除婚约就勾搭上了姜慕恒,现在再跟江锦言来上一段情,对她的名声不好。
伯父要么是不同意两人的事情,要么是为了自家女儿名声考虑,等缓段时间再说。
“这么急不可耐跟我解除婚约,是要跟别人双宿双飞?”
江锦言扶着座椅半靠在车窗上,明明狼狈,他却表现的很从容,用上位者睥睨的眼神看着居高临下望着他的楚韵,放在身侧的手,收拢成拳。
“我是成全你!”
而且她可不想跟三姐躺在同一个男人身下辗转承欢!
“楚韵,这辈子除了我不要你,不管你是不是我的未婚妻,你都得待在我的身边!”
江锦言黑潭似的眸里卷起一阵风暴,下一秒恢复平静,冰冷的话语从齿缝间一字一顿挤出。
“是啊,我竟然忘了我欠你一双腿。”
楚韵笑的凄凉,也不管江锦言愿不愿意,直接拉住他的胳膊,扶他坐在后座椅上。双手放在他的肩上,黑亮的瞳锁着他的眼睛,“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做完我想做的事。不管你是要我生,要我死,还是让我当你一辈子的佣人,我都会任由你支配。”
“你走吧。”
死,生,佣人,唯独没有……
江锦言喉结微微滚动,松开握紧的拳,缓缓阖上渐染猩红的眸子,低沉的声线轻的几乎听不见。
明明他深邃的五官与平常无异,楚韵却隐隐瞧出一股子落寞,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楚韵拿过落在他身旁的薄毯帮他盖在腿上,拿着伞下车。
江锦言手覆上薄毯,侧头看向被风吹的缩着脑袋钻进雨中的瘦弱身影,好似回到了多年前暴风雨交加的那个晚上。手上的力道加重,薄毯被拧出道道褶子。
“四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突然半夜而归,身上的衣服被扯坏,唇也破了,楚婶上前扶住她,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如果知道楚婶没睡,她该整理下再进来的,楚韵给了她一抹安心的笑,“别告诉大姐,免得她担心。”
“好。”楚婶点头答应,叫住楚韵,小声说道:“三小姐跟老爷夫人吵架了,到这里暂住两天。”
楚韵蹙眉,江锦言今晚上来这里主要目的是来看楚瑶的?想到他们可能在江锦言见她之前就做了亲密的事情,楚韵瞬间觉得被冷风吹过的胃难受的紧,不舒服的干呕两声,使劲擦了擦被江锦言吻过的唇。
“四小姐胃难受?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不想让楚瑶起来撞见她狼狈的模样,楚韵捂着疼的紧抽的胃,扶着栏杆一步步上楼。身上寒气重,怕身子傲娇,感冒发烧。她去浴室冲暖水澡。
“四小姐,大小姐打电话让找一份文件。名字是英文的,我不懂,你帮忙去书房找一下行吗?”
还未擦干头发,楚婶端着杯热水敲响房门。楚韵应了声随着楚婶进入书房。
大姐的书房平常都是都是锁着的,不知道密码,她从未单独进来过。
在书桌上翻找遍,没有,楚韵转身打过身后的文件柜。
“三小姐叫我,今天她脸色一直不好,四小姐你继续找,我下去看看。”
“好。”
楚婶好像很怕楚瑶,听到楚瑶不耐的声音,急匆匆说完离开。楚韵去抽一排排列整齐的文件,带掉两本,她弯身去捡。
余光无意中瞥见大姐竟然忘记关保险箱的门。原来做事严谨的大姐也有粗心的时候,楚韵没多想,捡起地上的文件,过去刚欲把保险箱微开的门合上。
瞥见最上层的照片,好奇大姐会把谁珍藏进保险柜,楚韵伸手拿过,不小心碰到旁边的长形盒子,盒子掉落在地上散开,黑色录音笔滚落在她的脚边。
“爸妈,我不想坐牢,我还那么年轻,背了官司,我的人生就毁了。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千万不要让他们查到我的身上。”
楚韵捡起时无意中碰到开关,录音笔传出楚瑶害怕到颤抖的哭腔。楚韵蓦地瞪大眼睛,捏紧录音笔,摒着气息,听着接下来的话。
“傻孩子,你爸刚接到你的电话就已经替你安排了,肇事的是楚韵,这事你以后要烂在肚子里,不要再提了。”
“我……我真的可以不用坐牢了,是吗,妈?”
“是啊,是啊,只要想办法搞定宋佳楠……”
“楚韵!你拿的是什么!”
听楚婶说楚韵回来,楚瑶还记恨那天在秘书室的事,来书房找茬。刚靠近书房,听到似曾听过的对话,登时脸色大变,跑过来夺楚韵手中的录音笔。
“果然是你们!”楚韵一双大眼被愤怒染红,护紧录音笔,推搡像发疯样扑过来的楚瑶,“我当年受到过的罪,我一定让你也尝一遍!”
“你休想!”楚韵护的紧,楚瑶夺不到录音笔,急的跺了下脚,喊着刚来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楚婶,“还不过来帮忙!”
“三小姐,大小姐让我照顾好四小姐,我不能……”
“你再磨蹭大姐如果因为包庇罪被牵连,有你哭的时候!”
楚瑶恶狠狠的打断不知如何是好的楚婶,“还不快点。”
楚韵怕被两人围攻,在楚婶还没决定帮谁的时候,用尽全力推开楚瑶,楚瑶腰撞在书桌上,疼的直不起身子,楚韵急忙冲出书房。
“楚婶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录音笔追回来啊。”
楚瑶怕录音流出去,四年前的肇事案会被重新翻出来,吓得腿都有些发软,心生歹意。忍着腰上的疼痛,叫上楚婶追了出去。
大姐住的是九楼,楚韵拍了几下电梯,不知是她太心急,还是电梯故障,总觉得等了许久电梯都没动静。楚韵不敢再继续等下去,她拨通江锦言的电话,希望他还没有走远,疾步朝着楼梯跑去。
楚瑶两人跑的不慢,楚韵趿着拖鞋,不合脚,在三楼拐角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她甩掉拖鞋,脚还未再次抬起,身后一只手狠狠一推,没抓住栅栏,楚韵急速滚下楼梯。
疼……
浑身疼的痉挛,楚韵痛苦嘤咛声,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
满目刺目的白,消毒水气味钻进鼻间,她怎么会在医院?
楚韵捂着缠着纱布,晕沉地重如千斤的头,努力回想昏迷前经历的事情,想的脑仁突突的疼着,却什么都想不起。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病房中响起一个年轻护士的声音,楚韵拉住她的胳膊,“我身上为什么会那么疼?”
“你从三楼掉下来,右胳膊骨折,身上有十多处大伤小伤,不疼才怪呢!”
护士按住她的胳膊让她不要乱动,按响床头的传呼器。三两分钟后,医生过来帮她做了简单的检查。
只记得去帮大姐找文件,下面的事情记不得,隐隐的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楚韵只好询问医生。
“跌下楼的时候脑袋受到撞击,暂时忘记一些事情正常,等过一段时间会慢慢想起来。”
“谁把我送进医院的?”
护士眸光闪躲下,“救护车。”
刚醒来身上疼的紧,病房静下来,楚韵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床头上多了个保温桶,一身黑色休闲装的薛华,正坐在床边盯着她瞧。
“你怎么来了?”
楚韵面色苍白,对着他虚弱的轻扯下嘴角。
“让你在那睡下,谁让你乱跑的!再摔重点,下辈子你该在床上躺着了!”薛华拿过床头柜上的杯子,用棉签蘸着水,帮她润了润干涩起皮的唇,“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记不得了。”
楚韵闭上眼睛,紧紧拧着眉,逼自己再好好想想。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薛华拿掉她按着脑袋的手,小心翼翼的升起床,“疼的话说声。”
薛华盛了碗小米粥吹了吹,舀了一勺放在她的唇边。薛华生活上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乍做这种事情,动作上看上去分外别扭。
“你可以叫个护士过来,或者帮我请个护工,等出院后我会把钱还你。”
没拿包,手机也不在身边,幸亏薛华是做侦探的,要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快知道她住院,找到这里。
“张嘴。”薛华把勺子向她嘴边送了送,见她还抿着唇,暴躁的把碗扔在床头柜上,威胁道:“本少爷第一次伺候人,配合下!”
楚韵张嘴把勺子含进嘴中,“你没这样喂过你女朋友?”
“除了你和那些雇主,你见过有女人找过我?”薛华见她咽了,端过碗,一勺勺向她嘴里塞着。
“昨天晚上临走的时候我听到你房间有女人的声音,以为是你女朋友,我都没敢敲门跟你道别。”薛华喂的急,楚韵咽下最后一口粥,才得空说道:“不会是你母亲吧。”
薛华手上的动作一顿,刚刚消失的暴躁又浮现出来,扔掉空碗,起身踢了踢刚坐过的椅子,“我没妈。”
病房门哐当一下关上,楚韵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她好像触到薛华的雷区了。
以为他会离开,过了有十多分钟,薛华身上带着烟味,再次来到病房,默默在她床边守着。之前照看楚韵的护士过来跟他说病人需要静养,被他扔了句“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话了?”
被薛华噎住,护士讪讪低下头,跟个柱子样杵在病房中。
“你这个护士不用查房的吗?”
护士偷偷看了眼昏昏欲睡的楚韵,没回答薛华。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薛华轻哼声,“你去告诉付你钱的人,这里有我照看,不需要他操心。”
“要说你自己去说!”
雇主给她的钱抵得上她三个月的工资,这么好的差事,她才不会傻傻的推掉。小护士找了个倚在坐下,跟薛华一左一右坐在病床旁边。
楚韵已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只听到病房中有人说话,并未听到具体内容。
康佳医院特约诊室,江锦言一声不吭的摆弄手机,主治医生林泽远看他的眼神多少有些无奈。
“从我还没上班你就等在门前,你今天不会是单纯来做戏的吧。彼得早上没找到你,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我跟他说你在这里,他一会儿准过来逮你。”
“让他去帮八楼十三号病人做下详细检查。”江锦言剑眉轻蹙,抿抿唇继续说道:“跟他说病人是你朋友。”
“什么病人?男的女的?”林泽远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弄懵了,起身跟上已经扯开门的江锦言。
“楚韵,你之前见过的。”
林泽远眼神复杂的看着一夜未睡的江锦言,双唇嗫嚅道:“你该不会对她真动情了吧。”
“没有,她对我来说,有用。”
江锦言神色未变,语气一贯的清冷。
只是有用吗?如果真是这样,六少就不会接到楚小姐的电话,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让他掉头回凤凰城了。一直在诊室外等待的袁少文垂眸,遮去里面的担心,过去推江锦言去了车库。
“问出昨晚出事的原因了吗?”
车上,江锦言闭上眼睛假寐,手指在车窗上轻点着,想到昨天晚上赶回去见到她躺在公寓入口处,面色苍白的毫无血色,一动不动的模样。江锦言指头的力道增加几分,突然加重的敲击声令人心悸。
“楚瑶那边说是因为楚小姐回去让楚婶做夜宵,楚婶没做,两人发生口角。楚小姐气的甩门而去。下雨,楼梯滑,楚小姐脚下擦滑不慎摔下楼。”
昨晚楚小姐摔下楼,六少就让他扣了楚瑶跟楚婶,问了几个小时,都没问出有用的东西。
“你觉得以她的性格会为难一个佣人?”江锦言低沉的声音裹挟着寒意,“楚瑶那边问不出东西,就想办法从楚婶嘴里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