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羿将喜绝与怒绝两把匕首对着玉筱涵掷出去，钉进了她的左右手臂中。
很痛，玉筱涵的表情扭曲了起来，并且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
血顺着她的手，滴落到土地之上。她面色苍白，但是看向烛羿时，依旧还是在笑着：“你要亲手杀了我吗？但是很可惜，还是杀不死，师父……”
烛羿又捡起惧绝，向着玉筱涵走过去。
“师父？难道说，她是那个家伙的徒弟？”妖朝有九天修者看着烛羿，眼神并不是很友好。关于血妖的一切，他们都想要抹杀，对于烛羿，也是如此。
这个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万千生灵没有在日出之时看到漫天血云的第一个早晨。
一丝阳光投到玉筱涵脸上，显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的两条手臂都无力的垂着，烛羿走到她面前，手臂同样垂着，剑尖点在地上。
剧痛过后好一阵子，玉筱涵才有力气去拔出钉进自己手臂之中的两把七绝匕首。
“好想再吃一次师父做的菜啊，真的很好吃。”玉筱涵还是在笑，烛羿以惧绝剑在她的身上，斩出许许多多道伤痕，她的衣服都破得不成样子了，还是在笑。
“师父，我见过师娘了，她很好看，听说你没能将她救回来时，我还挺替你们感到遗憾的，真的，你们好般配……”面对烛羿的攻击，玉筱涵没有还手。
烛羿听到这句话时，出剑的力道明显重了许多，玉筱涵一手将惧绝剑握住，握得紧紧的，她的手掌被她自己的血染得一片血红，血也从她的手上不断滴落，或是顺着惧绝剑滑动，而后滴落。
“我猜你一定久久不能忘怀……”玉筱涵还是在笑，“之前这些道理，全都是你教给我的，比如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说得轻巧，可是反而是你自己放不下过往……”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将他们完全照亮。这个时候，围观的人们也多了起来，血妖即将被完全剿灭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们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都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他们都想亲眼见证最后一个血妖被杀灭。
人山人海已经不足以形容那个场面，人们对血妖已经是恨之入骨，巴不得看到玉筱涵直接惨死在他们的面前。
“还愣着干什么？快杀死她啊！难道说血妖长得好看就下不去手吗？！去你娘的！让老子来！”
“放开！谁都别拦着我！我要去宰了那个血妖！就是她，让我们受了那么多的苦！光杀她怎么足以泄愤！”
“杀了她！”
“杀了她！宰了她！”
“……”
外面的人们呼声如潮，一重接着一重。如果不是那些九天修者们拦着他们，他们早就已经将这里给淹没了。
不过，他们的声音再怎么大，也丝毫没有影响到烛羿与玉筱涵之间的谈话。
“师父，为什么你舍不得下杀手啊？”玉筱涵的笑已经变成苦笑，“不要优柔寡断，也是你教我的，可是还是你……优柔寡断的师父……”
“够了！闭嘴！”烛羿对于小涵吼道。现在，他的心情何等的复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我还有那么多话想说，怎么可以就这样闭嘴？”玉筱涵再次用手握住惧绝剑，然后猛地一发力，就将它给甩了出去。
“师父，挺感谢你的。”玉筱涵将剑给甩掉之后，就恢复了平静，“说来也是好笑，最初没进那个宗门的时候，挺多人讨厌我的，到了里面看到同样被人讨厌的你，才感觉到亲切……不，说是怜悯，更为准确。”
“我以为，跟我一样，被人讨厌，甚至比我还要更加不受欢迎，就会对一个对他好的人产生依赖感，以后就都会一直记着那个人，一直陪着那个人，不过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
“错得很离谱。”
“我们不一样，其实你被那么多的人挂念着，你之前的一切，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当我发现那一点时，我还有点恨你。”
“咻——”玉筱涵说到一半，忽然被一支金色的箭贯穿了胸膛，她面无表情地抓住穿透出自己胸前的箭头，将整支箭给拔了出来，甩到地上。
“现在不将她给除掉，更待何时！”妖朝的九天修者开始运功，天地之间有异象出现，玉筱涵硬扛下了他的攻击。
但是，他的手掌心，染上了五个小红点，然后那五个小红点迅速扩散，在他的手臂之上连成了一片，他的手臂登时失去了知觉。
“呃……”玉筱涵低着头，嘴角溢出了鲜血。她将其拭去，继续说道：“也许就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太孤独了吧，所以……所以，我觉得血妖挺好的，至少它们对我挺好，经常跟我一起玩，咳！咳咳……”
玉筱涵剧烈咳嗽。
然后，众修者们的攻击也接踵而至了，玉筱涵被轰得单膝跪地。
“看来剩下的话是说不下去了。”玉筱涵站起身来，转身，横眉冷对那些欲置她于死地的修者们。
她抬手，不过又缓缓放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细声细气地道了一句：“罢了。”
“师父，既然你那么喜欢自责，总是喜欢将所有的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玉筱涵最后说道，“那这次，就让我来替你赎罪吧。”
“为什么你要跟着那些蠢货去找什么所谓的血反？杀死我的唯一办法，只有一个！”玉筱涵的手中握住了一把匕首，匕首之尖凝着一滴鲜艳的血珠，正是她在战斗之中一直没亮出来的血滴刃。
此刻，血滴刃被她握在手中，刃尖的血滴映着阳光，很醒目。
玉筱涵将血滴刃送进了自己的心脏，她缓缓地跪了下去，垂着脑袋，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地上。
然后她就再也一动不动了，她真的死了。杀死她的办法，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染上了她的鲜血的血滴刃，才是唯一能够杀死她的东西。
再见了，优柔寡断的师父。
人们的呼声越来越高，能够亲眼见证血妖的全灭，甭提他们的心里有多激动多兴奋了，简直是要发狂！
但是，他们的话，烛羿一句也没听清，他只是木然地走，穿过人群，离开这里，甚至连李轩和阔子燕等人对他说话，他都没注意到。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最后，他终于走累了，停了下来。
“看得出来你跟她还是有些感情的。”庚余就在他的背后，“她死了，你很难过吗？”
“嗯。”烛羿没有否认。
“没办法，总是要做出取舍的，我们当然是要以天下大义为首。”他们站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有白云从他们的身旁飘过。庚余站到那个地方的最边缘，朝着远处眺望而出，那里，风景甚好。
“这样的世界多好。”庚余也忍不住感叹道。他清澈的眼底泛起欣喜之意，同时，还有深深的倦意，这场战斗，打得太累了。
不久之后，重伤的芜也背着沉重的七绝兵刃赶到了。
“七绝早就不是昔日的七绝了，之前的大妖拿起七绝之后六亲不认，除掉了血妖的同时，也将自己周围的妖族全都杀死了。”芜说这句话时，话语中带着庆幸，因为她真的很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无情无义，六亲不认……
芜受了很多很重的暗伤，需要休养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不过她还是很开心，因为自己终于也当了一回英雄……
烛羿也跟庚余一样，望着远处，只不过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