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吸了吸鼻子,正准备下楼,脑袋里就突然出现一个系统电子音——
“正确,加10分。”
咦,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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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颜,赶紧下来,今天星期天吧,晚上你还得晚修呢,这都五点了。”
楼下传来妈妈的声音,展颜忽略掉刚才那来自天灵盖的声音应:“这就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浅灰色睡衣,上头那只粽色的傻熊正咧开嘴冲她傻笑,顿时心一塞,朝楼下喊:“妈我先刷个牙换件衣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嘴巴粘糊糊的特不舒服。
楼下厨房传来一声回应:“哎。”
她又自虐般低头看一眼,叹了口气回房带着不好的预感冲回房去拉开衣柜,毫无意外地看到一柜子黑白灰。
柜子里随便一件套上就能参加丧礼的“衣服”,扎堆地端着忧国忧民的脸,她睁着刚睡醒还水肿着的内双眼跟它们对视几秒,别过脸关上柜门。
直到她站在洗手盆前挤牙膏的时候,她才算彻底明白那一柜子黑白灰——她长得实在太黑了,黑亮黑亮的,她到底干了什么黑成这副德行的?
这眼睛不算小,就是正常的尺寸,可惜摊上个悲摧的的内双眼皮,眼皮线深藏功与名躲着,任由双眼皮默默承受着单眼皮的名声。
鼻子也不是特别塌,就是山根位不明显,嘴唇的形状还算好,就是唇色不是很粉嫩的颜色,估计受整脸都黑的影响,局部分开来看也不好看。
展颜为自己这副尊容默哀几秒,果断抬起手刷牙,然后看着手臂的赘肉弹弹跳跳得十分活泼,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实她早就该清醒了,李承泽当初是班草级人马,怎么就看上自己这个梨形身材了呢……她吐掉一口泡沫,用清水洗把脸——这个时候她脸上还没出现油光痘痘什么的,完全不用洗脸奶。
她擦干净脸,双手握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加油!笑一个!”
接着她就看到自己那排收割机似的大黄牙。
她立马闭上嘴,木然地下楼去了。
木质楼梯扶手发出嘎吱嘎吱的岁月留声,她手上粗糙的触感既然陌生又熟悉。
多少年没摸过这个扶手了?
当年爸爸出事了之后,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妈妈身上,又在展眉和奶奶还有李承泽的各种挑拨怂恿之下一时意气出走,之后就没再回过这个家。
在李承泽闷着她上高中的时候,她还一头雾水地守着从妈妈那里偷出来的钱开的店里看店来着。
想到这里她又错了错上下排牙。
赵可兰转过身看到女儿,笑了:“傻站在楼梯口干啥呀?还穿着睡衣呢,赶紧换身暖和的下来别着凉了。”
展颜傻傻地点头,差点眼泪又飙了出来。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爱矫情的人,可是这么多年了,她不在家的时候,她妈妈都是怎么过的?
妈妈该伤心死了吧,她却在外面卖命为那个人渣赚学费!
她仰着头闭闭眼缓缓眼睛,其实她在家的时候给她妈妈的伤害也不少。
她爸在三兄弟中排行第二,老大有人疼老三有人爱,老二没人疼没人爱。再加上她奶奶还是个特别重男轻女的老顽固,她叔一子一女,她大伯两个儿子,而她家,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大伯家在爷爷过世之后就分了家,拿了属于自己的钱在外面卖了房子。
她家和小叔家还有奶奶住在一起。
自从爸妈的公司开起来之后,一向不怎么待见她的奶奶就开始各种对她好,那亲热劲比刚烧好的坑头还热乎。她从小就特别希望得到奶奶的疼爱,还无知地认为不喜欢女孩的奶奶只喜欢她一个,那多特别多有面子啊!小孩子的虚荣心不外乎得到更多大人的疼爱,那时简直乐得找不着北。
奶奶允许她不做作业,不想上学了就请假,想吃零食就吃零食。
慢慢地她就被带偏了,她妈妈说她她不听,还跑去跟奶奶告状。自古婆媳关系就紧张,奶奶更是在她面前把每一件小事夸张作大,说她妈妈如何如何不疼她,还说她小时候见她是女孩想把她送走云云。
她对妈妈生出一股无端的恨意来,到后来她爸爸在去工地检查一批材料的时候,被没搭稳的架棚砸下来,连着一堆钢筋……她爸爸去世之后,她奶奶就整日里说是她妈克死了她爸,要不是她妈前期工作做不好,她爸也不用亲自到工地去检查。
她竟然信了奶奶的连篇鬼话!
后来她才慢慢和想通,以前她奶奶嘴上说是疼她,实则只是说说而已,老是说什么要忆苦思甜,于是粥只给吃半饱,第二天的早餐很多时候都是前一晚的隔夜饭用开水泡的稀饭。衣服绝对不能穿鲜色的,不然别人就会觉得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爱发骚……还跟她说按奶奶说的做大人才会喜欢。
她爸爸那件事更是小叔一家策划好的一场阴谋,目的就是想把爸爸的公司抢过来!
她爸爸死后,小叔成功了,还把她妈妈赶出了家门。
展颜的外公外婆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妈妈的几个兄弟姐妹这时唯恐避之不及……
这些都是她很后来才知道的,可是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做什么,而她妈妈当时在工厂打工维持生计,前没关系后没钱,一把苦泪只能往肚里咽。
而她当年离家出走那笔钱,是她妈妈故意让她的拿走的,在当时已经是她妈妈的全部积蓄了。她跟着李承泽策划着美好的未来高兴地找铺位开店的时候,她妈妈却是举目无亲地四处想着找个片瓦遮头的落脚处。
可惜她跟妈妈相认回来的时候没多久,她就被李承泽带到那间小木屋……
赵可兰和好了面,绞了块湿纱布给醒面呢,回过头看到自己闺女还站那儿,傻楞楞地放空。
她洗干净手在围裙上擦着走到女儿面前,担心地问:“小颜?今儿个是咋地?这么不精神,是不是不舒服?”
展颜赶紧别过头冲上楼:“没事儿,我没睡醒呢,我这就换衣服去。”她再这么神经质下去她妈妈得带她看精神科去了,得抑制抑制自己情绪。
衣柜的衣服数量不少,只是款式都差不多,展颜决定放弃再去挑挑拣拣,随便拿了几件丢在床上。
几分钟的脱脱换换,展颜往镜子前一站,叹了一口气,再下楼的时候又是一个衣着朴素面相老实的好姑娘。
厨房里传来嗞啦嗞啦的声音,展颜就闻到一阵葱香味儿,她卷起袖子往厨房走。
赵可兰正往锅里摊面片儿,见到女儿过来就挥着锅铲赶她走:“这儿油烟多,这油烟机不太行了,赶明儿让人过来修修,你别往这儿来,去饭桌边上坐着去。”
“没事儿,妈,我给你打打下手呗。”她现在满脑子补偿心态,就想把这么多年错过跟爸妈的相处都给补回来。
赵可兰一听心里可甜了:“那行,你摆碗筷,很快就有你最爱的葱油饼吃了啊!”赵可兰把饼翻面,原来底的那层已经煎成了淡淡的金黄色,香味更浓了,赵可兰专注地煎饼,嘴里习惯性地嘀咕“你口味重,这葱淋油之前妈可多加了味儿……你小叔一家跟着你爸在外头跟人应酬呢,叫你你也不去,我就怕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东西吃,你奶奶……唉,不说了……”
展眉!
一听到这个名字,展颜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太阳突突地跳。
她跟这个小她几个月的堂妹展眉的关系十分一般,主要是她觉得跟堂妹说不来话。
堂妹总是一副岁月静好出尘脱俗的半仙状态,是个人家问她名字她会答——“我叫展眉,元稹诗里‘报答平生未展眉’的展眉。”
她自己虽然不是女汉子,但也不是什么才女,对古诗词的兴趣也不大,连“映日荷花别样红”那诗的名字都背不利索,就记得有个庙名和人名,哪还知道什么元稹。
而且堂妹一直清高得紧,对她这个上初中之后一直成绩倒数的堂姐不屑一顾,但在人前却总是摆出一副十分尊重她的样子,所以她们的关系十分微妙。
吃着饭的时候,赵可兰小心翼翼地问:“小颜,今儿晚上……去晚修吗?”
展颜这回想起来了,她以前曾经不想去晚修,就为了在家上网玩游戏帮李承泽练号,还吵着妈妈让她跟学校申请不上晚修。而且在申请之前,她也确实没几晚去晚修的,她爸忙得管不来,她妈跟她好好说她还把奶奶搬出来……
想到这里,她肯定地点点头:“去!肯定去!”
话音刚落,那系统电子音又弹了出来——
“正确,加10分。”
展颜怔了,这10分10分的,到底有什么用处?她醒来之后已经蹦了两次这声音了!
赵可兰手一抖,有点不太敢相信,偷偷地看了看女儿的脸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小颜,你别又去跟奶奶说……”
展颜听着这句比人鞭她一身还难受,她放下筷子,认真而又愧疚地保证:“妈妈,我以后会好好听你的说,少吃零食少看电视认真上课学习。”
赵可兰张着嘴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小颜这是怎么了,是这次月考成绩垫底被老师说你了吗?”
展颜一愣,这事儿她可没考虑过。
赵可兰不知道,她女儿此刻的内心,正被重生和脑内有声音这些具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回不过神来,以为她真为这事儿烦恼,连忙安慰她:“我去跟你们于老师沟通过了,你别灰心,慢慢学就好了,老师也是急了才说那样的话。”她眼里闪着泪花,“你有学好的心,妈妈就高兴了!”
女儿似乎真的不再讨厌她了!
她试着张开手:“让妈妈抱一下可以吗?”
展颜也感触良多,眼泪也下来了,二话不说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妈妈对不起,我以前老气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赵可兰这下眼泪完全止不住,不住地点着头:“妈妈不生气!妈妈怎么可能你的气!我知道女儿是最乖的!”
展颜从她妈妈的臂间钻出来,伸手替她妈以把眼泪抹掉:“妈妈,我以后只听你的话。”
赵可兰直接哭抽了过去。
不过经她妈这么一提醒展颜倒是想起来了,于老师是吧?她记得,这个恶心的老师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