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随御珏走了没多久,远远便看见一个山寨,称之为山寨可能寒碜了一点,但那里的房子都是依树而建,上面搭放着巨大的树叶或者茅草,没有人工的砖石,虽然点缀了各种野花和漂亮的卵石,看着还是觉得简陋。
总觉得不安全。
没想到,蛮族人竟然就住这种地方,
云出吐吐舌,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好歹生在夜氏王朝,在粤州的日子再凄苦,至少有瓦遮头。
可再看看御珏,笑嘻嘻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住在这里很苦。
正想着呢,御珏已经止了步,转头对云出说,“你们现在这里等等,我先进去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
云出颌首。
他们面前围着一个用荆棘编成的栅栏,栅栏足有一个半人高,便像围墙一样,挡住了里面的景色。
御珏就是让他们等在栅栏外,想必,这里面便是宴会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等御珏进去后,云出有点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周围,栅栏外只有伶仃几个‘树屋’,远远有几个蛮族人拿着长矛直地站着,应该是守卫吧,更远的地方,则有一个相对较矮的栅栏,隐约能听见野兽的嚎叫,也不知道是老虎还是什么,反正让人听着心底发寒。
听说,在王朝与蛮族几次争斗中,这些凶猛的野兽也曾被蛮族人派上过用场,特别是足有两人高的黑熊,十几个黑甲兵都敌不过。
“云出。”云出还在琢磨着矮栅栏后都有些什么凶猛的动物,南司月突然唤了她一声。
云出赶紧回头,探寻地问,“怎么?”
“这场宴会可能没有多少善意。”南司月轻声提醒道,“虽然之前起过誓,他们不至于为难我们,但两族之间的仇恨已深,他们绝对谈不上善待,如果等下,万一有什么状况,你要信任我。”
“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云出嘟着嘴反驳了一句。
“我是说——就算我有危险时,我让你走,你也必须走。”南司月闻言一哂,很耐心地强调道,“不要逞强。”
他太了解云出了,若是不提前说清楚,他终究放心不下。
这个地方,是他将她带来的,就断不会让她处于危险之中。
“好。”云出破天荒地没跟他争,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斜眼瞧着他,笑眯眯道,“那你也要信任我,如果我有什么事情,你也别管我,我让你走你就走。”
“那怎么可以。”南司月皱眉,很自然地否决掉。
“是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云出嘟着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也不管南司月能不能看见,反正,她心里是过瘾了,“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对于蛮族,我们谁都不了解,等下就见机行事吧,你放心,我曾经只身闯过土匪窝,那些土匪穷凶恶极,完全不讲理的,你看看,我不照样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云出的话音刚落,御珏已经打开了荆棘做的大门,含笑道,“两位久候了,请进吧。”
“谢了。”云出笑着答完,已经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
等她站到了栅栏里面时,立刻惊呆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型的聚会,最多有御珏的母亲啦,还有一些蛮族侍卫或者管事的长老,没想到排场竟这般大。
栅栏内别有一番天地,比起昊天殿的广场并不小多少,看得出来,这是人工辟出来的一块空地,植被全部清理干净,用泥土填得平平整整,又压实了,像铺上了地砖一样。现在,空地已经摆放了许多木制的小桌子,它们围成一个大大的圆,至少一百多人靠着桌子盘腿坐着,圆心处,搭着四个支架,正用火在烈烈地烤着什么,闻香气,似乎是牛肉……野牛肉?
篝火旁边,还摆着一个足能容纳三个人的大缸,云出先是一眼看到火,再一眼看到大缸,又瞧着各人的桌上都摆着小而锋利的,立刻惊悚地想:该不会想把她和南司月都煮着吃了吧?
外界传言,蛮族人也存有吃人肉的习惯。
……吃了也好,省掉安葬钱。
她又下意识地自我安慰了一句,然后,自个儿都忍不住鄙视自个儿了。
都生死关头了,怎么还想着省钱。
“母亲是真的很欢迎你们呢,看,不仅召集了大家一起来迎接你们,还把酒坛就打开了。”御珏在旁边笑着介绍道。
酒坛?
云出吊起的一颗心,这才悠悠荡荡地放了下来,空气里也似乎有了些许酒香,但并不浓烈——可想而知,这酒的味道只怕也不咋地。
不过,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没打算吃掉她。
“对了,你母亲是哪位?”云出的目光绕着场逡巡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半老徐娘。
场内的大多数男子,当然,也有少数女子,那些女孩的长相也很深刻,凹眼浓眉,面色都谈不上白皙,但细腻健康,亦堪称漂亮,极有风情。只是,她们既没有御珏所说的惊世美貌,年龄也显得太轻了,似乎不太可能是那个声音的主人。
“云姑娘,你可以将头转过来,让我看看吗?”御珏还没来得及回答,云出的旁边突然响起了那个声音。
低沉,磁性,魅惑的女声。
云出赶紧转过头去,然后,便见到了她。
第一个反应便是:御珏果然没有撒谎。
面前的女子,绝对衬得上蛮族第一美人的称号。
她也是一般的深刻五官,但并不粗糙,大到轮廓,小到鼻尖上的绒毛,都似天神精雕细琢出来的产物,尤其是皮肤,那么细腻光滑,好像岁月在她身上完全没有作用。
她只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麻衣,斜斜地露出浑圆的肩膀,与同色的灰白抹胸,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发鬓间闲闲地插着一支野草,如大自然般浑然天成,又让人错不开眼。
云出第一次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她竟是御珏的母亲!
说她是御珏的妹妹,云出也信!
难怪……难怪她能嫁四个丈夫……若非如此,实在不足以让蛮族长治久安啊,不然,那些人为她争风吃醋,岂非就内乱了?
念及此,云出又无端端地想起南司月的母亲,当年,若是她同时嫁给了并肩王与老南王,那夜嘉与夜泉的悲剧,岂非就不存在了?
这个假设,让她自个儿都觉得好笑,不过,嘴唇刚刚翘起了,又赶紧压了下去。
“长老。”她毕恭毕敬地朝女子行了礼,心里却觉得别扭:长老这个职称,实在唐突了她的美貌。
“你说你叫云出?”长老微微点了点头,盯着她的脸问。
之前见到云出时,她一直蒙着眼,所以,竟没看清楚她的长相。
此时终于看清楚,长老的脸色有些微变,“为什么名字里有一个云字?”
“因为我爹姓云呗。”云出很自然地回答,挠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大概是姓云吧……”
单单只凭一枚玉佩,确实不能确定什么。
长老默然了一会,突然转开了话题,“南公子,你们今日在神庙,可有什么收获?”
“没呢。”云出沮丧地回答道。
“有。”南司月却轻轻地打断她,微笑道,“其它收获。”
云出愣了愣,突然想起下午的迷乱,脸刹那红了,嗫嚅了一会,然后小兽一样瞪了他一眼。
南司月只作不知,依旧笑得优雅而从容,“长老此番宴请我们,只是把酒言欢,还是,另有所图?倘若是另有所图,不如大家摊开来说,各自省事。”
他很直接。
女长老听了却不生气,她笑了笑,反而赞叹了一句,“好,你不像其他王朝中人那样忸怩做作,说起来,你们两个,是几百年来第一个进入神庙的王朝人,老实说,我没想过你们会活着回来。”
“为什么?”云出吃惊地问。
虽然他们在神庙里看见了许多奇怪的幻象,但并不致命啊,与生死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本族人,也并非人人都进去,如果太过贸然,便会遭受神灵的诅咒,或者疯癫或者自残,所以,我们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两个能安然无恙地出来?”女长老微微地眯起眼,视线终于从云出的脸,转到了南司月身上,“难道,是因为你那个奇怪的病?”
“或许吧。”南司月不置可否,淡淡地将这个话题绕了过去,“那长老的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我们尚能生还?如此,多谢了。”
说完,他洒然地走到圆场中间,从容地问,“请问,哪里是我们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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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云出的身世即将揭晓,至于神庙的一月,大家也请稍安勿躁,节日加更章节……估计是十二点了,汗。大家明天早晨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