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果然是包子,知道了云出的消息,他离开从江南快马加鞭地跑了来,夜泉的事情,他也耳闻了,不过,他还没来得与夜泉会和,便急匆匆地来找云出,以确定她的安全。
等见到云出,包子才彻底地放下心来,他也不问她与夜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傻呵呵地笑。
这个笑声让云出心底发暖,她也是抓着包子的手说不出话来,同样傻呵呵地笑。
笑得站在一边的草植撇着嘴道,“我早说过,云出就是一傻子!”
老师莞尔。
过不一会,起身的南司月与御珏也走了过来,大家问了包子一些问题,再加上昨天唐三告诉云出的话,外面的情势已经渐渐清楚了。
并肩王一面世后,夜泉对江南的攻击势如破竹,夜泉现在举步维艰,几乎全靠南王府在抵抗,除此之外,唐三丢失的那副画卷,已经正式被夜泉秘密投产,虽然现在不知道有没有造成功的武器,可单单只是想想云翼,便让人胆寒。
“那边统一后,他是不会放过蛮族的。”随姨听完后,轻叹了一声,“更何况,他这样三番两次地招惹蛮族,即便是他放过我们,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上次南王府被陷害的事情,已经被云出解释清楚了。
云出如今身份斐然,只要她说的话,大家都会无条件地相信。
在此刻的蛮族,也许连族长都没有她这样的威信力。
云出闻言默然。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哪知,随姨一番话说完后,突然抬起头,冷不丁地问云出。
云出眨眼,还没来得及回答,草植已经哇啦啦地叫了出来,“你又要赖账?!”
“什么叫又啊。”云出抹汗,“我上次明明还清了的。”
“那是别人帮你还的。”草植愤愤。
“……那也是我的事情,反正钱是给你了。”云出与草植争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也稍微缓解了一下大家的震惊,御珏初时也不太理解,想了一会,又释然道,“你离开也好,这里很快便不太平了,你本来不是蛮族中人,只是因为出身,被无端端地牵扯进来而已。我们也不希望你出事。”
他本来是安慰云出,可是听在云出耳中,却仿佛大难临头,她舍弃众人而走一样。
当然,这也是她此刻的想法。
包子在这个时候则很明智地保持了闭嘴:毕竟,夜泉现在还是他亲近的哥哥。
“如果你真的要离开,就趁早吧,南公子现在虽然不能随便动真气,可对性命无忧。如果再拖延下去,江南那边一旦顶不住,战火很快便会蔓进来,而且,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器会出来,到时候,你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随姨站起身,对云出谆谆善诱道,“你们出了这里,就往北走吧,夜都既已经太平,反而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说完,她重新转向南司月,语气依旧淡淡,“等南王府被夜泉一破,南公子也算是真正的心无挂碍了,你们好好地好个地方生活吧。”
南司月没有做声,神色如常地坐在原处。
云出却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随姨的话外之音,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们在这个时刻找地方躲起来,等着南王府被灭,等着蛮族被屠,自己则在后方享受着如偷来的平静?
“母亲。”御珏终于忍不住,止住随姨的话,“让云出自己选择吧。”
随姨这才不做声了。
草植则将面前的桌子一推,瞪了云出一眼,甩甩手道,“算了,你走吧,当我没见过你。讨厌死了。”说完,不知为何,眼睛有点湿润,转身便跑了出去。
御珏一怔,赶紧追了过去。
随姨默然都坐在旁边,倒是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师,一直没怎么发言,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大家。
屋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南司月突然站了起来,拉起云出,道,“云出,我们去外面走一走。”
云出‘哦’了一声,用目光示意包子先呆在屋里等自己,然后,随着南司月的脚步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明媚。
初夏的天气,高爽怡人。
他们此时正在老师住的地方,长老院正派人清理打扫,这里不过是草庐数间,外面枝繁叶茂,草木味冲人鼻息,分外馨香。
南司月拉着云出走了一段路程,直到离那间草庐远远的了,他才驻足,转身看着她,问,“你是不是想留下来了?”
“……哪有。”云出挠头。
“无论你留下或者离开,对我而言,都是一样。”南司月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并不是我放弃了一切,你也必须放弃一切才算对得起我。如果是这样,我们岂非和赌气差不多?”
“也不只是因为你。”云出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只是觉得好累,本来自己什么本领都没有,现在,整个蛮族都眼巴巴地看着我……可我实在想不到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难道学南之闲,当个神棍,天天在旁边喊着:大家加油啊,神会站在你这边的!呵呵,其实我比谁都清楚,哪里有什么狗屁神,神庙也好,我身上发生的神迹也好,都不过是千年前的残念而已。残念一了,便灰飞烟灭了。”
“……云出,你看着我。”南司月才不理会她的絮叨,他轻轻地叫停她,“告诉我,你一点都没想留下来?”
放着这么大的闲事不管,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云出低下头,半天,才嗫嚅道,“不是不想留下,是留下来也无济于事,我倒是不怕,大不了一死,大家尽力一场,也算痛快。可是——”
“可是,你觉得那样做,就对不起我,是不是?”南司月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很自然地将话接了过去,“你觉得,如果你留下来,便是自私,对么?”
云出又挠挠头。
有那么一点意思吧。
其实,昨晚那么多人为她前仆后继去死的时候,云出便不可能放下这些人了——无论他们的理由有多么滑稽,无论这场守护有多么可笑。她都不可能放下了。
只是,如果她留在了这里,南司月放弃当南王的事情,岂非变得很无用?
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应该是彼此付出才对。
“别傻了,如果你真的为了所谓的公平,而让自己做出违心之事,那才是自私。”南司月爱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道,“其实我最大的快乐,并不是要你跟着我浪迹天涯,而是——希望你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何况,我也想回一趟南王府。”
“你要回去么?”云出一惊。
“只是回去看看什么情况,既然你已经决定守着这里了,我肯定不会让你孤军作战了。”南司月弯下腰,与云出离得很近,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你放心,有我在江南一天,夜泉便不可能突然北江防线,你们可以在后方好好地呆着。不过,前提是——你也好好地约束他们,不让蛮族与南王府捣乱。”
“司月……”
“等局势一定,我们再走也不迟,对不对?”他冲着她安定地笑笑,“好了,你去把决定告诉他们吧,御珏和草植听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云出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往草庐那边跑了去。
南司月并没有动,他依旧站在远处,风卷起他此时灰色的长袍,黑发随意地纷飞着,面色依旧苍白得近乎清冷,可眼神很暖很静。
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地使了使劲,可手指无力,什么真气都拢不起来。
看来,真的如老师所说,这半年内,他不仅武功全无,而且,几乎形如废人了。
单单凭借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够在如此乱世,保护她呢?
保护她,保护她的族人,保护她所有的梦想和愿望。
现在,在他眼前的路,只有回去一条。
重新做回南王,重新拥有暗之王国的力量,牵制住不断扩张的夜泉。
可是,经此一别,再见时,又是何年何月呢?
单单只是想想,已经觉得前路是那么难熬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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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决定留下来的消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高兴不已,随姨则露出了一轮洞悉的笑容,包子为难了片刻,还是坚定了立场:无论如何,要站在云出姐这边。
“小树哥哥其实也没恶意……”表明立场后,他又弱弱地为夜泉辩解道。
“我知道。”云出淡淡地接口道,“只是大家对事物的理解不一样而已。如果可能,我也不希望有朝一日,站在他的对立面。”
包子默然。
云出则低头看了看自己包扎得好好的手腕,也是一脸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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